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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陵渡口。
北风吹动岸边的衰草,惊起一只还没来得及南飞的候鸟。
邻岸的大船上,可樱托着下巴从船屋窗户里探出头来。
她眉头紧锁,频频东望,渡口人潮如织,却没有一个是她要等的人。
哥哥怎么还没来?被什么事情绊住脚了吗?
他是不是去找云姐姐了?是不是云姐姐不肯跟他离开昊京?
如果真是那样,他又会怎么决择?
可樱心里没来由的觉得,要是云绦不离开昊京,那么叶寻也绝对不会离开昊京的。
她昨天晚上做了一个梦:她和云绦同时掉进了水里,两人挣扎呼救,这时叶寻站在了岸上,一脸的为难……
然后她就被吓醒了。她不敢把梦做完。
之后她便一夜未眠。
让她担心的还不止如此。从昨天后半夜开始,便不停有人向苍陵渡这边涌来。
据逃过来的人说,建王犯上作乱,昊京城外有军队交战,战况激烈死伤难计。
许多百姓在分不清局势的情况下,第一时间就是向西南方向逃难避祸。
一时间众人争渡,高价买船,甚至出现了强抢的事件。要不是可樱出门时身边跟着几个府兵侍卫,八成也要被人抢了。
然后到了早上,皇帝驾崩的消息才迟迟传来。但并不是叶寻所说的太子杀了皇上,而是建王篡位作乱。
她才不管杀皇上的是太子还是建王。
她关心的是:哥哥他,是不是也在那场战争中呢?
她正心里七头八绪时,船尾处传来一阵喧嚷声。一开始她本不想去理会,但声音像是争吵起来,她只得唤丫鬟过来问发生了什么。
丫鬟回道:“回小姐,河里有个人溺水了,大家正商量要不要救他上来。”
可樱听了,惊道:“当然要救了,哪有不救人的道理。”
她忙跟着丫鬟来到甲板上,眼看着离船不远处漂着一个人,不知是死是活,而一大堆人都站在甲板上,袖手旁观。
几个丫鬟纷纷要说救,而几个侍卫则以保护主人安全不多生事端为由,不愿施救,所以两边才争了起来。
可樱少见的摆起主人的身份,申斥了侍卫,命令赶紧他们下水救人,侍卫们不敢不从,把那人救了上来。
落水者是个年轻公子,看衣着打扮不像是平民。侍卫上前一试鼻息,回禀道:“小姐,他还有气。”
刚说完,落水者呛了口水,转醒过来。
可樱心里念了声弥托佛,叫他们把落水者抬船舱里看护,不期间多看了一眼,忽觉这人有些眼熟。她忙喊住,近前一看,居然是齐国公家的公子苏子宣。
堂堂齐国公世子怎么会落难于此?可樱心内不安,难道是昊京城里发生了什么大事?
她本该一边避嫌,但这一会也顾不得了,紧跟着苏子宣进了一个房间,侍卫们把他安置在床上,刚出去,她便急不可待上前,摇着半昏不醒的苏子宣问:“苏公子,苏公子,你还记得我么?”
苏子宣幽幽醒来,看到眼前人,似在梦中,喃喃道:“秦姑娘……”
“我不是什么秦姑娘,我叫叶可缨,叶国公的妹妹。我们见过的啊。”
苏子宣睁大眼睛,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勉力坐起身来,脸上带着几分惭愧,道:“原来是叶国公妹妹,在下鲁莽了。”说到这里,像是想起了什么伤心事,哭丧着脸叹了口气。
可樱急得不行,扯着他的袖子问:“苏公子,昊京城里发生了什么事情,你怎么落水里了?”
苏子宣见她一脸焦色,眼中甚至有泪花微漾,还以为她在关心自己,大为触动。
他拧了把湿袖子,又叹了口气,才伤心道:“哎,惭愧惭愧,家门不幸,在下无颜苟活于世,所以这才投河问路。”
“啊……”可樱退开半步,蹙眉问:“你,你是跳河自杀啊?”
苏子宣红着脸点了点头。
可樱脑子里一阵凌乱,随即才想到,这位苏公子不久前母亲辞世,听说齐国公也重病在床,性命只在旦夕,也许是他接连受到太多打击,所以才这样悲观。
既然让她遇见了,就算是陌生人也该说点话安慰下一下。
“苏公子,国公夫人已然去了,您还是节哀顺便的好……”可樱想了又想,实在说不出更多安慰话来。
苏子宣摇头道:“不是因为我母亲,而是因为家父的一些旧事……唉,说出来叶姑娘也不懂。”
正好可樱也没心情研究他的家事。顿了顿,试探着又问:“苏公子,你从昊京来时,可知道现下昊京的情况么?”
“昊京?”苏子宣一脸不解,“我已经离家好几日了,昊京怎么了?”
原来他是个局外人。可樱不禁一阵失落,无奈摇头说:“没什么……还望苏公子万事宽心,可不要再做傻事了。”
她心不在此,略尽人事的又关照了两句,就起身离开了。
苏子宣听她所言,一一点头,目不转晴地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方才被她这寥寥几句话一劝,眼中当真少了些哀愁,多了些希冀。
可樱已经掀开了帘门,就要走出去时,却站住了身子。
她转回头,目光正好对上苏子宣看她的眼睛,吓得苏子宣忙转开头。
“苏公子……”她可话噙在唇间好久,终于还是小声问了出来,“我们以前认识吗?”
苏子宣点点头,又连忙摇头。
可樱更加好奇,转身又走了回来,用怀疑的目光瞧着他,“可你为什么老用那种眼神看着我。”
苏子宣忙用手遮在眉骨,结结巴巴道:“是在下狂悖无理了,还让姑娘海涵。”
“你一开始喊我秦姑娘……”可樱又想起来这一桩事,“秦姑娘是哪个?”
“秦姑娘……她和你长得很像。”他鼓起勇气似的又抬头看着她,“真的好像。”
可樱不动声色,拉了把椅子坐在榻前,“有多像?”
“就像……一个人似的。”他追忆似的说,“连名字都一样,只是姓不同。”
可樱垂眉想了一下,咬了咬嘴唇,又问:“她在哪儿,是做什么的。”
苏子宣这才意识到什么不妥,忽然不说话了,像是有人捂住了他的嘴巴。
“苏公子?”可樱追问了句。
他慌张地摇了摇头,额头上竟起了一层细汗,“她……她……”
他这样支吾,可樱心里莫名其妙地反而比他还要慌,不由得有些急了,“她什么,苏公子你倒是说啊。”
苏子宣缩头道:“这姑娘身份有些与众不同,我怕说出来冒犯姑娘。”
“我不怕冒犯,你直管说!”可樱咬起牙,命令似的说。
苏子宣瞧见认真起来的样子,不由得惧了三分。
小声如念道:“……她在月香楼。”
“月香楼?”
“是一处青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