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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梦（3）
南国的北境落了第一场雪。
“离王上说的时限只剩十日了，将军。”一个副将打扮的人走近米鹿，说到。南国地处南方，除了北边的边境，很少会有地方能看到雪。
“我知道。”米鹿没有回头看他：“今年才入伍的新兵们，都是第一次见过雪吧？”
“啊？是的吧，毕竟整个南国能下雪的地方也只有这里了。”副官对一个这样的问题显然是一愣，继而回答。
“传令下去，雪未化大半前停止例行巡查，各部做好准备，狼族很可能趁着这大雪偷袭。”
“是。”副官应了一声后退下。
米鹿望着帐外纷飞的大雪出神，大雪中，一个女子在雪地里，轻盈的身姿着一身单薄的红衣，看起来像一段在轻轻落下的红绫。
第一次看到雪的人都会有这种反应吧。他看着雪中那个女子像小孩一样惊喜的样子，不由自主地笑了笑。他第一次看到雪的时候还是个少年，可他对第一次看到这种冬天的白色精灵的印象并不好：大雪的当晚，狼族人夜袭他们在北境的营寨。那天白天虽说雪很大，可到夜里雪停了之后，大半圆的月亮似乎格外的亮。
那天是他第一次看到雪，也是他第一次看到那么多的血。似乎都要把积雪都染红。勉强将狼族击退之后，那个少年用混合着不知道是谁的血的雪洗了把脸。从那天开始，他才真正从那个宣武堂意气风发的少年变成杀伐而果断的将军。
看到了自己在看她，那个红衣的女子轻笑一声，一步一跳地，挥着手朝自己走来。
“米将军你看，下雪了呢。”她欣喜的语气好像一个孩子。
“这有什么，”终究还只是个年轻人，米鹿的语气也出现了少有的俏皮：“要是晚上天晴了，月光照到积雪上，你在门前望过去，那才是绝美呢。”
不忍心扰了她的兴致，后半句话他终究没有说出口：如果狼族人不趁着这大好的夜色偷袭的话。
她闻言笑了笑说：“这雪下这么大，看来晚上是停不了了呢。”
“不。”他摇了摇头：“等雪势小下来之后，或许把落雪的乌云吹走的，只是突然刮起的一阵风罢了。”
“其实我看到雪的时候不由自主就想起了将军了呢。将军就像这雪一样。”没来由的，她突然说了这样一句话。
“嗯？”米鹿疑惑地望着她。
“将军给人的感觉就像这雪花一样啊，在空中飘得无暇，落地落得决绝，”她歪着头看着他：“看起来冷冰冰的，可当真正了解的时候，才会知道原来是柔软而温暖的。或许，将军本身其实是一个温暖的人吧，只是平日里习惯了那副让人感到难以亲近的样子。”
自己，像这雪吗？他想突然想起他刚刚说过的，照到雪上的月光，还有吹走乌云的某一阵风，他不由得想着，如果自己像雪的的话，那么，是谁会让他显得温柔，谁，会是他的风月？那一瞬间，于夕的名字在他脑海里一闪而过，而下一个瞬间他就被楚湘这个名字所代替。楚湘本就是他的白月光吧，在这个满是棱角的世界，只有她给了他柔情似水。只是，刚刚为什么不自觉地想起于夕那个女孩子……
他摇了摇头，于夕只是他收留的一个女孩罢了，一共才出现了短短一个月，而且战事结束之后，他们的缘分也该尽了——怎么想，他和那个女孩都不该有更多的交集。
他停止了走神，看着没有想停下的趋势的大雪：“你先回去休息吧。”
“是。”
“记着，今天快入夜的时候，点几个夜行营的人，在南营主帐里面等我。”米鹿的声音刚落，他便拉下了帐门。
似乎是因为冬天日短夜长，再加上雪丝毫没有想停的预兆，这天天黑得似乎来得特别早。当米鹿赶到南营的时候，于夕已经和十多个夜行营的人在帐中候着了。米鹿看了看这些人，稍微蹙了一下眉：“人来的太多了。”
他想了一下，而后说到：“你们就在南营门口警戒算了。”言罢，他大步走出帐门：“于夕姑娘，你随我来。”
按着米鹿的吩咐，今夜的帐门处没人巡逻。两边的灯火都灭着，大雪呼呼地下，明明已经到这里一个多月，但今天的景象竟让她有些陌生。
他们出了营，米鹿还在一直往南走着，没人打扫的雪已经没过了于夕的脚踝，因为身着单衣，再加上自小学武的时候耐力就不好的缘故，她跟上米鹿步伐的同时，所提的那一口气已不足以御寒。
她打了个寒战，还是尽力去跟着米鹿的脚印。正当她一个踉跄几乎倒地时，前面的那人身形一闪，便拉住了她，并顺手将身上的风衣放她肩上。她抬起头想看向他，却只看到了他接着赶路的背影和他留下的一句话：
“女孩子家，大冷天的就不要穿这么薄了。”
也不知道是走了多久，雪已经完全停了，但天还是阴着，夜色笼罩下来，于夕几乎看不清眼前的人。她依稀看到米鹿指着一个方向：“先去那里歇一会，等一个人。”
这时候她才看到不远处有一个小木屋，米鹿似乎对这一切都很熟悉，他熟练地从一旁的柜子中摸出火折子，把桌上的灯点亮。习惯了黑暗的双眼突然看到光亮，于夕眯了一下眼睛问他：“米将军，这是哪？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我们在这边搭的一个哨站罢了。今天你看到的一切，这些时日里切勿对别人讲。”米鹿没有回答，只是如是吩咐道。
“我们还要在这里等多久啊？”
“等一个从南都来的人。”
一阵风从外面吹来，透过了门，灯火和他们在墙上的影子微微摇曳。恍惚中，于夕心里竟然感觉到了一丝不知是不是错觉的温暖：仿佛她和米鹿长途跋涉了这么远，终于回到了一个温暖的家里。
风雪夜归人。
她突然还想再和米鹿说些什么，可她愣了愣，终究还是什么都没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