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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在大姐家安顿下来,大姐,又一次体现出长女担当。
想当年,父亲说:“你别读书了,在家给妹妹们做饭吧”。
大姐就辍学了,任劳任怨地给妹妹们做饭。
如今,又任劳任怨地接纳落魄的父亲。
红梅自愧不如。
她自顾不暇,又开始了带云飞通勤之旅。
在站台上等车越来越辛苦,不是她,是孩子。
回家的火车经常晚点,她又不敢按晚点时间出来,万一它正点呢?那还钻火车?一生只那一次,绝不敢再有。
晚点十分,哪怕二十分,也就算了。
有一天,晚点四十分钟时火车还没过来。
她就在站台上站了四十分钟。
太阳落山了,车站亮起了灯,对面站台上,二十多个旅客的身影模糊虚无。
云飞趴在她肩头睡着了,她把他的小手压在她胸前,贴着他的脸蛋,冰冰凉。
一遍遍检查他的脚脖子,一遍遍把他的裤腿往下盖。
他睡得很香甜。
她来回踱步,她也冻透了,胳膊酸麻,心抽搐着冷。
她感觉自己可能感冒了,一阵阵发懵,时不时忽悠一下。
当一束强光像个巨大的手电扫射着铁轨由远而近时,十多节绿皮车厢极不情愿似的进站了。
足足晚点一个小时,火车终于来了。
上车时她的腿都僵直了,乘务员在她身后用力一托,她才终于上了车。
车厢昏暗,咔嚓咔嚓,摇摇晃晃。
孩子依偎在妈妈怀里发出轻鼾,小鼻孔呼呼地响,妈妈靠在椅背上迷糊,不敢深睡。
那颗寸草之心随时醒着。
她下火车时,万家灯火像落满地面的星星,每一颗都闪着暖意。
而她家院里没有光,大门依然紧锁。
进了屋,终于到了目的地,一阵眩晕,本能地靠着门框,顺着门框滑了下去。
手里紧紧地抱着孩子。
靠墙坐了一会儿,精神恢复了一下,托着云飞,慢慢站起来,把他往床上一放,她就一头栽倒了。
意识里告诉自己“把厨房那个小火炉点着,它热,炕就热,暖气就热,孩子就不冷了”。
可是,她起不来,脑子强烈地混沌,很快什么也不知道了。
她能感觉自己是昏睡,一场永远醒不来的昏睡。
迷迷糊糊中,感觉自己飘了起来,被一双大手托着换了地方,旋转中骤然一停,被放在了炕上。
身下是胡乱铺的被褥,很凉。
浓烈的酒气热烘烘地熏着她,她躲哪追到哪儿。
她像片羽毛被压得扁扁的,另一片羽毛飞起来。
飞起来的那片羽毛是她的灵魂,俯视着炕上的肉身,灵魂说:她死了。
她彻底失去知觉了。
她感觉自己真的死了一样,那种无知无觉,死也就那样吧?
她恢复意识时,先听见了小孩的哭声,那哭声慢慢清晰,“妈妈”!“妈妈”!
是她的云飞!
她在枕上扭过头,云飞看着她流泪,小脸像花猫。
他被闻立抱着站在她旁边,她果然在炕上,身下的炕很热,屋里很暖。
闻立焦头烂额的样子,焦虑地看着她,云飞满脸泪痕,在闻立怀里扭结。
闻立长出一口气,露出笑容,把云飞放在她身旁,嘱咐他:“别碰妈妈的手,妈妈在打针”。
她看见衣架挪过来了,上面挂了瓶药水,顺着一根细管一直流到她的手背里。
闻立双手撑在她枕头两侧,俯身对她说:“早晨才发现你烧得像火炭,已经打完一瓶了,这是第二瓶”。
“昨晚我不喝多就能早发现,就……,就能早打针”。
她回忆着昨晚的事情,判断他回避了个事实,昨晚她已经发烧那么厉害,他还雪上加霜,她咋就没死了呢?
云飞失而复得了妈妈,轻轻地依偎着她,小手脏的黏糊糊的,小心地摸着妈妈的脸。
她伸出另一只手抚摸着他的头,虚弱地问:“吃饭了吗”?
闻立抢答:“一会儿鸡汤好了,一起喝鸡汤,锅里炖着呢,老母鸡的”。
果然厨房飘出鸡汤味,带一股鸡毛的味道,惹得她反胃。
她的思维彻底清醒了,身体很轻,轻得没有力气。
她太累了。
这场大病,她请了两天假,连续两天周末,一共四天才复原。
闻立终于坐下来和她谈孩子的问题。
他说:“过几天下大雪,这么来回通,孩子也会感冒的,我和家里谈了,我二姐回家,她把女儿带着,云飞和小姐姐是伴儿,他就住那里吧。
你愿意回来就回来,累了,在那里住正好陪孩子,不行吗”?
看来,只能如此了,好在还有一个月就放寒假了。
他又说:“看来,不调你回来是不行了。但沙塘子三中,我都知道严重超编。根本不缺人,只能硬进,找关系呗”。
她心想:如果再来沙塘子三中,那么这几年尽在铁路沿线中学“流窜”了。
她觉得好笑。
云飞“长托”了,她眼不见心不烦而已,每次见到他都像个流浪儿,摔打得倒也皮实。
早晨下火车,她必须回去见一面,她见不见,他都会等。
在大门口,一大一小,大的是公公,小的是云飞,他在等妈妈。
他那么一点点,看不见小短腿在跑,像个皮球“滚”过来。
她抱起他时顺势一轮,他的胳膊紧紧地搂着她,只说“妈妈!妈妈”!
叫不够似的。
她并不进屋,给他几样“好吃的”,告诉他:“妈妈上班去啦,挣钱给你买好吃的”。
他不纠缠,乖巧地说:“买好多哦,妈妈”。
她赶紧往学校去,那里还有一群孩子等着她。
晚上,他的小姐姐依偎着她的妈妈,云飞羡慕地看着。
别人问他:“你妈妈呢”?
他认真的说:“上班挣钱,给我买好吃的去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