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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月东杨此刻的脸色自然很是不好看。
宁亲王?
回想起自己方才对苏惊羽说过的那些话,这道忽然降临的圣旨可不就是在狠狠地打他的脸么……
他说,以贺兰尧在宫中的地位,往后最多敕封一个郡王,赐个小封地,没权没势早晚被贺兰陌给端了。
而如今的事实却是——
贺兰尧这混账家伙竟也能敕封亲王的爵位,并且还能留在帝都中?
自己果真还是太小看他了,以致于这会儿被苏惊羽一个眼神便给嘲笑了。
“有劳王总管走这一趟。”就在他暗暗咬牙时,贺兰尧已经伸手接过了盖着红绸布的托盘,里头是象征着他身份的印章。
“宁王殿下这么说可就是折煞老奴了。”王总管笑着道,“过几日便是殿下与苏姑娘大喜的日子,老奴在这儿先恭喜殿下了,此番敕封王爵,只有四殿下与十殿下留在了帝都中,四殿下封为齐王,话说回来,太后娘娘让齐王殿下去宫外看了地形,说是已经看好了两座大宅院,要修建成王府。”
贺兰尧闻言,只淡笑道:“四哥真是有心了。”
“可不是么。”王总管附和着,而后道,“殿下,苏姑娘,逍遥王慢聊,我等这就告辞了。”
“总管慢走。”
王总管等人离开之后,苏惊羽才朝着古月东杨道:“王爷,你这会儿可有什么想说的么?”
古月东杨:“……”
他还能有什么想说的?
“没话说便滚。”贺兰尧不咸不淡地瞥了他一眼,“你若嫌自己吐血吐的不够,大可以继续留在这儿说风凉话。”
“贺兰尧。”古月东杨平稳了情绪之后,也轻飘飘地望了他一眼,“咱俩没完。”
话音落下,他的视线一转,落在贺兰尧身侧的苏惊羽身上,只一眼,便收回视线,而后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
“没完?”贺兰尧望着他离开的背影,唇角扬起一丝冰凉的笑意,“若不是看他过两日要滚蛋,我今儿非得留下他半条命不可。剩下半条命,看你的面子才放过,你瞅瞅你这交的什么狐朋狗友,以后这样的朋友莫要随便交。”
“他不过就是嘴贱了些,心眼倒不算坏。”苏惊羽见贺兰尧似是不悦,伸手掐了掐他的脸儿,“你且就当他是羡慕嫉妒不就好了么?他都是要滚蛋的人了,打也打过了,还和他计较些什么?”
“小羽毛又在帮外人说好话了。”贺兰尧的视线落在苏惊羽脸上,凤眸微眯,“心眼不坏?我怎么瞅着他心眼很坏?”
“可他至始至终并未和我们为敌,只不过是漫长人生中的一个过客。”苏惊羽挑眉道。
“他是没和你为敌。”贺兰尧唇角的笑意有些清凉,“但同是男子,我看的清楚,他与我,水火不容。”
苏惊羽:“……”
这倒是,两人一见面就掐。
“不管他了,反正以后清净了。”苏惊羽伸手环住贺兰尧的脖颈,“我的宁王殿下,什么时候能给我看看我的嫁衣?”
“晚些时候就带你去看。”贺兰尧伸手揽住她的腰,目光含笑,“我的王妃。”
……
这一日,有人欢喜有人愁。
若说素来极少出现人前的十殿下获封亲王,是一件奇事,那么向来以蕙质兰心闻名的苏家三姑娘被太子退亲,又是另一件奇事。
奇的是,这退婚的原因也不曾流传出来,外人并不知苏家三姑娘犯了何错,只知她惹得太子大怒,而这过错想必很不简单,皇家为了保全苏相的脸面,这才压了下来。
然而,有些人自然不愿这事就这么压下去。
“咱们的皇帝陛下对苏相也算是仁至义尽了,并未将苏怀柔的无耻行径宣扬出去,连退婚圣旨都下的隐蔽,如此一来,还怎能令她身败名裂?为暗害惊羽姐姐的事儿付出代价?”永宁宫的偏殿后,乌啼一边冷哼着一边给手上的猫儿搓澡。
他身后,一袭白衫屹立,悠悠开口,“那依你之见,应当如何?”
“自然是帮她将这光辉事件宣扬出去了。小白,这事儿交给你了,我告诉你什么人最好收买,街头巷尾的叫花子,每人几吊钱,准能给你把流言遍地传,莫看他们邋遢没文化,实则很会唱小调,拿苏怀柔编个小调去给他们在街头巷尾唱唱就是了,内容真实不夸张,官府也不能奈何的了他们。”
“编小调?呵呵呵……”白无禅听到这儿,启唇低笑了几声,“这个容易,难不倒我白无禅。”
乌啼手上的动作一顿,“那你编个来听听?”
白无禅闻言,漫不经心地抬手,摘下头顶上的一枝梅花,在指间转了几转,而后开口,悠悠道——
“粉袖招,媚香飘,苏三姑娘本清高,奈何如今好风骚。
退了婚,遣回家,名声不在不重要,件件事迹挨千刀。
曾贤良,曾淑德,而今清白全不要,偏给太子下迷药。
花街柳巷学几招,太子嫌你太轻佻,谁还理你会撒娇。”
“噗嗤——”乌啼当即没忍住笑出了声,“服气!好,就这首,小白,果然抹黑人的本事还是你最在行。”
“我白无禅,最喜欢将人抹黑。”白无禅笑得肩头颤了两颤,而后蹲下身,手中的梅花枝条戳了戳小蓝的头,“小蓝,其实你本不用天天洗澡,你都这么黑了,再洗也是黑,我建议,你十天八天别洗澡,而后去殿下的榻上滚一圈,看看他什么反应……啊呸!”
话音未落,乌啼手中的小蓝便伸长了脖子开始抖毛发上的水珠,将身上的水尽数甩到二人身上,由于白无禅正在说话,不慎还入口了几滴。
“呸呸呸!”
……
这一日,帝都街道上的茶楼饭馆话题颇多。
“我就说呢,为何早上我家婆娘去买菜,那条街上竟是空荡荡的,原来被十殿下找人清扫过了,不过菜虽没买到,却是看到了一场奇观,想必这辈子也只能看见这么一次,那数量半百色彩斑斓的狼群,远远奔来像天边浮游的彩云,为首的灰狼上,十殿下手捧花束,稳踏狼背上不倒,好似那九重天上的仙人,踏云而来。”
“还真别说,这十皇子为了讨苏家大小姐开心,还真没少费工夫呢,又是花瓣红毯,又是雪狼军团,百丈之内的家家户户都能得平日里一个月的补贴,最有趣的是,他这只不过是为了效仿苏家大小姐的一个梦境而已,此事过后,回宫还被陛下训斥了一番,不过训斥归训斥,敕封王爵下来的赏赐可都没少。”
“这十皇子虽不得陛下看重,但他可是有太后娘娘罩着的,如此一来倒也不算稀奇,真让我稀奇的是,苏家这两位小姐命运的变化,不得不让人感慨。”
“可不是么?苏家三小姐,她母亲娘家何等风光,而今呢,苗氏还不是因为泼辣惹怒了苏相被赶出了家门?而这三小姐,原本在宫宴上一舞惊四座,被定为太子正妃,那将来可是要母仪天下的,如今是个什么下场?再说苏大姑娘,天生丑颜,与将军公子曾退过亲,后因身手不凡,聪慧机敏而被太后娘娘中意,宫宴过后被指婚十皇子,以后便是宁王妃,此生再也不必因为相貌而忧愁,她那样的容貌,也有本事让宁王将她捧在手心。”
“话说回来,苏家三姑娘究竟是为何被退亲?这其中原因很是不明朗啊,太让人好奇了。”
“好奇?”说话之人嘿嘿笑了一声,而后道,“你这消息可真不灵通,想必是没有听见街头巷尾的流言罢?那首小调,怎么唱的来着?诶诶诶,那个叫花子,过来过来……”
不经意间瞥见门外走过一名乞丐,他忙将那乞丐招呼上前,扔给他几枚铜板,“那首苏三姑娘的小调,是怎么哼的?哼来听听?”
那叫花子收了钱,乐呵呵开口哼了起来——
粉袖招,媚香飘,苏三姑娘本清高,奈何如今好风骚。
退了婚,遣回家,名声不在不重要,件件事迹挨千刀。
曾贤良,曾淑德,而今清白全不要,偏给太子下迷药。
花街柳巷学几招,太子嫌你太轻佻,谁还理你会撒娇。
话落,全桌一片哄笑声。
无人注意到,茶楼角落,一名灰衣斗笠人端坐,那搁在桌子上的手白皙纤细,此刻攥得死紧,几乎要将指甲嵌进手心里。
她何曾想过,自己也会像今日这般,成为茶楼饭馆议论的笑料。
她原本可以坐上那个高高在上的位置,受万人敬仰膜拜,光耀门楣,记载于出云国的史册上。
而如今,一道退婚圣旨将她赶出了宫,父亲已经不再认她这个女儿,母亲的娘家也是没脸再回去,或者说,帝都之内,已经没有她的容身之处。
这一刻,心中滔天恨意席卷而来,似一团烈火,几欲将她燃烧殆尽。
皇帝不曾下令将她下药的事宣扬出去,那么如今街头巷尾编唱的那首小调,是何人在背后捣鬼?除了苏惊羽还能有谁。
从前她何等风光,是苏府最尊贵的小姐,仰慕者数不胜数,如今她何等狼狈,被帝都的人们拿去和花街柳巷的那些下贱之人比较,可谓身败名裂。
除了苏惊羽贺兰尧,又有谁会将她害到这个地步!
她决不能就这什么算了,此仇不报,如何能甘心?
眼下,要先将母亲接回来才是。
这个茶楼是当初贺兰尧与她定下的地点,他的人为何还不来?!
才这么想着,一件白袍的衣角映入眼帘,她抬起眼,透过斗笠下的那层薄纱,望着来人。
看清了那人的面容,她目光一冷。
白无禅。
“哟,这身打扮,是多害怕让人给认出来呢?”白无禅啧啧道,“若不是我的目光非一般的犀利,认出了你手腕上这串海珠手链,想找你都找不到人影呢。”
“少说废话。”苏怀柔这会儿自然没有心情再与他客套,平日里的温婉语调此刻不复存在,只冷声道,“我母亲呢?”
“自然是会还给你的。”白无禅悠悠道,“且跟我来吧,我是说话算数的人,你老母的一根头发丝也没少。”
话音落下,他转身迈步离开。
苏怀柔自然是起身跟了上去。
二人一同出了茶馆,苏怀柔抬眼便见茶馆门前停着一辆马车,白无禅率先上去,而后朝她勾了勾手。
苏怀柔这一刻不知为何心下有些不安,却还是走上前,上了马车。
马车行驶了起来,苏怀柔这一回却很安分,并未掀开窗帘去看路上的景色,她心知白无禅是必定不想让自己记住路线的。
二人一路上相对无言,最终还是白无禅率先开了口,“不错么,这一路上都安分了。”
“我已经不想再与你们有任何瓜葛。”她以最平稳的语气开口,“我会带着母亲离开帝都,只愿以后和你们永不相见。”
“哦,永不相见?”白无禅轻挑眉梢,“你当真想就这么简单的离开?不曾想过报复?你心中,没有一丝怨恨?”
“有又如何,我也斗不过你们。”苏怀柔耐着性子道,“既然惹不起,我总躲得起。”
白无禅笑而不语。
愈是平静,则愈有怨气。
她能迫使自己如此气定神闲,想必在心中下了莫大的决心——今日若放虎归山,他日必生事端。
马车停了下来。
“下车吧。”白无禅掀开了马车的车帘,让苏怀柔率先下了车,而后自己也跃下了马车。
苏怀柔抬眼,入目的是一座宽阔的宅院,她并不知此处位于帝都的什么地方,但似乎离苏府并不远,从苏府附近的茶馆乘车来,也就不到一刻钟的时间。
“进来罢。”
白无禅领着她进了宅院,穿过了一条长廊,苏怀柔忽听一声熟悉的女子声音在不远的前方响起——
“阿尧,再推高一些,哈哈。”
这道声音是……
苏怀柔循着声音的来源处望去,这一看,却是怔住。
前方约莫五丈之外的地方,屹立着阁楼那么高的假山,假山周围绿树环绕,棵棵树上结满了青涩的小果实,阳光打在绿叶上,绿油油地泛着暖暖的光。
假山前,有一座以紫藤花架打造的秋千,此刻正有一道海蓝色的身影坐在上面晃悠着,那女子琼鼻樱唇,眉目如画,既陌生又熟悉。
苏怀柔恍然回过神,几乎有些不敢置信——这是苏惊羽?
是苏惊羽没有错,那是属于苏惊羽的轮廓,苏惊羽的神态。
记忆中本该长着一块丑陋胎记的地方,如今早已洁白一片,一张剔透面容毫无瑕疵,那张脸上甚至没有上脂粉,肌肤也如同雪一般白皙,一头如缎的乌发上没有厚重的首饰,而是梳成了一个简单而不失俏皮的马尾,眉眼之间,七分英气,三分冷然。
褪下了平日里玄轶司那身利落的衣裳,此刻她身着一条海蓝色罗裙,裙摆随着秋千晃动,华美翩然,宛如山中精灵,灵动又不失俏皮。
而她晃悠着的秋千旁,站着一道修长的身影,那男子的面容好看的不像个人,从眉到眼都仿佛最出色的画师精心勾勒,清风拂过,那人雪白的衣袖轻轻摇曳着,细碎的阳光散落在上面流转出一片柔和的璀璨,恍惚间宛若九重天上的仙人。
而他此刻,正望着那坐在秋千上晃荡的女子,凤眸中一片柔和笑意,直想让看着他眼睛的人醉在那片温柔里。
“还要再推高些么?”他望着秋千椅上的女子,笑着问。
“现在不用,让它自己晃。”秋千上的人亦是笑着回了一句,而后转过头朝他道,“阿尧,你也上来坐。”
“好啊。”贺兰尧轻挑了挑眉,而后望着那荡回来的秋千,抬手稳当地擒住了树藤,一个起身跃起,在秋千荡到最高点时,坐到了苏惊羽的身侧,一起一跃行云流水般,秋千从始至终保持着原本的速度,不曾慢下来。
“哟,看把你能耐的。”苏惊羽低笑一声,而后将头一歪,靠在了他的肩头上。
这么一来似是有点儿晕了。
“荡秋千的时候莫要歪着头,你这么这般软骨头,我一坐你旁边就想往我身上躺,重死了。”贺兰尧看似数落般的话语,却似含了愉悦的笑意,下一刻便伸手将她的头推开,“坐稳了,以免晃得你头晕。”
“嫌我重是吧嗯?要么咱们两比比,你重还是我重?你人个子这么高,再瘦也不会比我轻,那你平日里还总喜欢把我压到榻上,我嫌重都不曾抱怨过呢。”苏惊羽朝着他冷哼一声,而后将整个身子的重量都往他身上压。
殊不知在秋千上,这样的举动是挺有风险的。
“小羽毛,你给我安分些,一会儿摔下去脸着地了可别哭鼻子。”贺兰尧唇角的笑意有些无奈,苏惊羽坐姿不正,他不得不伸手紧紧地揽着她的腰身,以防止她一个不稳跌落下去。
“你若不在,我是很安分的,可你一坐我边上我就不想安分了这可如何是好?”苏惊羽伸手环上了他的脖颈,“我知道你必定是不会让我跌落下去的,对么阿尧,所以……我可以乱摆姿势么?”
“不可以。”贺兰尧眼角微微一挑,“若是我抓不稳你,那可怎么是好?”
“你不会抓不稳我的,我相信你。”苏惊羽望着他,星眸中闪烁着浓浓的笑意,“你可有觉得这样很刺激?阿尧,你要扶稳了哦,若是你掉下去,我们会一起掉下去的,嘿嘿嘿……”
听着苏惊羽最后那几声笑,贺兰尧直接她又想恶作剧了,顿时心中多了几分警惕,然而,苏惊羽并未捣乱,只是将头凑了上来,覆上了他的唇。
她一手抓着秋千藤,一手环着贺兰尧的脖颈,此刻紧贴着他,相当于整个人都挂在他的身上。
贺兰尧紧抓着秋千藤与她腰际的手自然不敢松开半分,一边稳着二人的身子,一边还得回应着苏惊羽的亲吻。
唇瓣厮磨之间,有那么一瞬间他险些忘了抓秋千藤。
“好了小羽毛,你不用如此急不可耐,回头我真抓不住你,那就是你自己作的,你可别赖我。”
“那你就让我掉下去得了,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这掉下去又摔不死,你在紧张什么呢?乖,咱们来计时,看看秋千上打啵能坚持多久?哎呀不对,没有秒表,你们这儿的时辰不好算……”
“又在胡言乱语,坐好了!”
“阿尧,你居然凶我?人家不跟你玩了……糟糕,我怎么变得这么娘?不对,贺兰尧,你敢凶我?你皮痒是么?!”
贺兰尧:“……”
小羽毛今日的情绪为何如此古怪,莫名的亢奋,又莫名的不可理喻。
不过……这样的她倒像个正常的豆蔻年华的姑娘,撇开在宫中时的生猛凶狠,她也会像个小姑娘一样偶尔闹一闹,真好。
这样的她,更有人情味,在他面前她好似敛起了所有的冰冷,像个天真烂漫的姑娘。
想到这儿,他唇角扬起了一抹笑意。
“他们看起来好让人羡慕,对么?”长廊上,白无禅望着不远处秋千上的那二人,似是感慨良多,“真让人又羡慕又嫉妒,看着他们这般如胶似漆,我只觉得身上正感受着数不清的冰锥暴击,好想……找个媳妇。”
说到这儿,他瞥了一眼身边的苏怀柔,“当然,我绝不会找你,你不要痴心妄想。”
“你这人有病么?!”苏怀柔从那二人柔情蜜意的一幕中回过神,听着耳畔白无禅的话,顿时心中生出一股子无名火。
尤其回想起方才秋千上的那一幕,顿觉得苏惊羽——不知廉耻。
那般肆无忌惮地对身旁的男子上下其手,丝毫不理会对方的警告,若是刚才她一个不稳跌落下去,那该有多好。
凭什么她苏惊羽那般轻浮又野蛮的性格就可以获得贺兰尧的疼宠?而自己这般温柔体贴善解人意,却得不到贺兰陌的一丝怜惜?
她苏怀柔哪点比不上苏惊羽?若不是这一回下药的事弄得她身败名裂,她必定——活的比苏惊羽更精彩,生活的比她更幸福。
“看到了么?苏大小姐并不是如外界传言那般丑陋,她是个真正意义上的美人,而你,只是个应该回炉重造的残次品。”白无禅啧啧叹息,“走吧,别看了,看多了心里酸,这世上,没有那么多像殿下那样的男子,这种凤毛麟角般的爱情,你这样的人不配得到。”
苏怀柔握紧了拳头,默不作声地跟在白无禅身后。
走着瞧吧。
她苏怀柔未必就找不到一个那样的男子。
随着白无禅一路走,她发现路段愈来愈荒凉,可见已经走到了宅子最偏僻的地方。
白无禅带着她走过了一排房屋,到了最后一间,他顿住了脚步。
“这儿多灰尘和蜘蛛网,我这白衣裳容易脏,你自个儿去开门。”
苏怀柔磨了磨牙,走到屋子前,伸手推开了房门。
而抬眸的那一瞬,却让她一惊。
屋子角落,一个蓬头垢面的妇人正蜷缩着,地面上不知何时散落了一地的珠钗银环,她身上那件原本很华贵的衣裳这会儿也十分脏乱,此刻,她正抓着地上的干草直往自己的口中塞。
“母亲,你在做什么?”苏怀柔急忙上前,蹲在妇人跟前,只见那妇人眼神涣散空洞,一边嚼着干草,一边道:“不孝女,滚开,不孝女,别回来……”
“母亲,你在说什么?”苏怀柔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就在这时,余光忽的瞥见了窗边桌子上放置的盆景,她急忙看了过去,这一看,又是一惊。
那两盆盆景——正是她之前送给苏惊羽,想要置她于死地的榆树和五针松。
“不孝女,滚开,不孝女……”身前的妇人依旧在无意识地呓语。
“这两盆玩意,原本是你送给苏姑娘的,这会儿也算是物归原主,哦对了,我们不曾虐待过你老母,只是将这盆景的叶子采了些下来作为炒菜的佐料给她吃,她吃过之后就这德行了,原来着盆景,吃起来比闻起来傻得更快。”白无禅悠悠道,“至于为何她叫你不孝女,是因为你当初离开时,我跟她开玩笑说你丢下她自个儿走了,而后她就这副模样了,不能怨我,实在是你这老母太吵闹,关她的时候,她一天到晚跟个泼妇似的骂街不停,为了让她闭嘴,只能给她吃你的盆景叶子,如何,这算不算自食恶果?”
“你们,我跟你们拼了!你们这些言而无信的魔鬼!”苏怀柔只觉得一阵绝望,绝望后便是愤怒,她猛然站起身,抄起一旁的凳子便要朝白无禅砸去。
白无禅轻松地避开,冷笑一声。
“既然你说我们是魔鬼,我们自然不敢叫你失望,你就好好呆在这儿,侍奉你老母亲,每日三餐都不会少了你们,饭菜中也不会少了那两盆小树的叶子,你爱吃不吃,慢慢被毒死,或者挨饿至死,你自个儿选,我不逼你,呵呵,且看你死前能不能将那两盆树叶吃光,你自己作的死,怨不得别人,你如今身败名裂,你父亲和长辈们也不会记着你,你是死是活不会有人关心。这叫——贱人得贱报。”
话音落下,他转身闪到门外,顺手拍上了房门,上锁。
“放我出来!你们这些混蛋!”
“你们不得好死!苏惊羽,贺兰尧,白无禅,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
屋子内,传出苏怀柔声声叫嚣。
“我变成厉鬼也会回来找你们!”
“那你做鬼去吧,我们不怕鬼。”白无禅转身离开,一边走着一边悠悠道,“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清净喽!”
……
日头将落,深蓝色的天幕中云霞沉沉。
“阿尧,你究竟想给我看什么?这般神秘?”装潢雅致的房屋中,苏惊羽的双目被一条黑布遮住,她身后,贺兰尧正扶着她的肩。
半路上阿尧就说要给她看个好东西,而后就把她的眼睛遮了,一路领着她到了……也不知是什么地方。
“别着急,这就给你解开。”贺兰尧的唇凑到她耳畔轻语了一句,而后抬手解开了蒙着她双眼的黑巾。
苏惊羽的视线脱离了黑暗,睁开眼时,一瞬间的明亮闪得她眼睛花。
而等她看清了眼前的东西,那星眸中黝黑的瞳孔也似乎在一瞬间被点亮。
在她的面前,搁置着一个庞大的银质衣架,而衣架上——
挂着一件被摊开的火红衣裙。
那是一件广袖滚金边的抹胸襦裙,衣袖上的红纱层层叠叠,看似不薄不厚,火红的抹胸上绣着盛放的并蒂双莲,那一针一线都格外精细,不难看出这赶制过程中的用心。
再往下,深红的腰封上是层层看似繁琐却又编制得十分精美的红绳,腰封边缘缀着道道流苏,长短不齐,分布的却极其有规律,这样的流苏,随着新娘的走动摇曳,必定好看的紧。
火红的裙摆上,是以颜色更为深沉的丝线勾勒着大片的祥云图腾,云层之间,以金色与紫色丝线交错绣上了一对翱翔展翅的比翼鸟,寓意:比翼双飞。
用高贵华丽已经不足以形容,她只知道,这是她迄今为止,见过的最美的嫁衣。
苏惊羽看的眼也忘了眨。
“喜欢么?”身后响起一道轻曼温柔的嗓音。
“喜……喜欢。”苏惊羽亢奋的有些结巴。
“喜欢就好。”贺兰尧笑道,“小黑说,这嫁衣绝对是这世间独一无二的一件,而且这嫁衣,还有个奇妙之处,只不过他还未告诉我,只能等他回来再问了。”
贺兰尧的话音才落下,门外倏然间响起一道高昂的男子声线,“殿下,我来了来了,那嫁衣暂且别动!我还有事儿没交代呢!”
“暂且别动?”苏惊羽听着屋外的话,视线回到了加以身上,一时好奇,不明白这里头有什么奥秘。
“进来说话。”贺兰尧朝着屋外的人道了一句,下一刻,屋子便被人从外头推开,小黑迈了进来。
“苏姑娘,我有件事儿要交代殿下,不知您可否回避一下?”小黑望着苏惊羽,淡笑着道,“现在不能告诉你,但你要不了多久也会知晓。”
“有什么事现在不能让她知道?弄的这般神秘。”贺兰尧轻瞥了小黑一眼,“但说无妨。”
“殿下,不行。”这一回,小黑的态度很是坚决,“至少现在不能让苏姑娘知道,但是她晚些自然会知道,殿下您就听了我的吧。”
这般深奥的话,让苏惊羽贺兰尧顿时都有些不明白了。
“也罢也罢,看来小黑要给你说的悄悄话,此刻并不太适合我听。”苏惊羽笑道,“既然如此,那么我便先回避,小黑说了,我晚些时候也会知道的,说不准他是准备了什么惊喜,你们聊,我先去外面等着。”
话音落下,苏惊羽便转身,踏出了屋子。
“现在你可以说了。”眼见苏惊羽离开了,贺兰尧轻瞥了一眼小黑,“什么事儿神神秘秘的?”
“嘿嘿嘿,殿下,有件事儿我还没告诉你呢,这件嫁衣,之所以举世无双,是因为它独特的妙用。”小黑唇角的笑意有些荡漾,看的贺兰尧顿时有些不自在。
“殿下你看,这件嫁衣看似很繁琐,很精美。穿起来也确实很繁琐,很精美。只因这衣袖和裙摆上的红纱有好几层,需要一层一层绑上去。”小黑走到了嫁衣跟前,指着腰封上的红绳,“但是,穿起来很复杂,脱下来,却只要一步,殿下请看。”
说完,他的手指捏住了腰封上的红绳绳结,轻轻一抽——
霎时,整件嫁衣七零八落,层层叠叠的衣袖,裙摆,如同被剥落下来的花瓣,悉数从衣架上散落下来……
贺兰尧:“……”
穿上去很是复杂,脱下来——只需要这么一步?
“看吧殿下,我不让苏姑娘知道,也是为了让你们新婚之夜多些惊喜不是么。”小黑低声笑道,“这衣裳的设计就是这样,一抽腰间红绳,则整件脱落下来,如此一来,省去很多麻烦,无论是您紧张,还是苏姑娘紧张,都不打紧,只需这么简单的一步,自然水到渠成。哦呵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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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黑:我这么机智,亲们,表扬我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