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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惊羽:“……”
月恒竟能有这样的好运气。
“灵魂不灭,换了一具新的躯体,虽然没有了占卜的本事,但也算是白捡了条命,赚了。”苏惊羽不冷不热道,“是只有你一个人碰上这样的好事?还是说,天机门的神棍圆寂后,都能有这样复生的机会?”
“你想多了。”月恒慢悠悠道,“若是每一任国师圆寂后都能在另一个躯体上复生,并且保存着记忆,那这国师当得也不算亏,然而,据我所知,我们天机门人与正常人一样,都有生老病死,我们只比常人多了一个算卦的本事,且无法测算自己的命运,死了就是死了,哪能存在复生的说法。”
“这么说来,你是运气爆棚了。”苏惊羽道,“上辈子当国师的事儿你都记得,那么你可曾帮你的师侄月光算过命?他能活到多少岁?最后,会以怎样的方式离开人世?”
“这个,我还真不知道。”月恒的声线似是有些无奈,“算卦人需要谨记的一点便是:薄情。没事别帮着身边的人去算命,以免算到了什么悲情事去试图挽救,那是逆天改命,不可为。与其知道一些什么不好的事儿,倒不如别去占卜,顺其自然,不要试图改变一个人的命格。”
月恒说到这儿,顿了顿,又道:“我的前辈中,就有一人做过逆天改命之事,算到了身边人的悲剧,便提前阻止了悲剧发生,最后这位前辈精神衰竭而亡,或者应该说,自身生命力枯竭而亡,在没有任何外伤内伤的情况下死去。俗称,天罚。”
苏惊羽静默。
这个说法,听月光提起过。
算卦人的性命,掌握在上天手中,算命不自算,医者不自医。逆天改命,轻则折寿,重则翘辫子,且,无法改变。
“那么月光的病到底能不能治?”苏惊羽拧起眉头,“天机门人生来患有不治之症,那就真没一个能治好的?”
“目前为止,没有。就拿月光他们三兄妹来说,各自的病症不同,却都是煎熬,且无药可医。”月恒道,“月光,人如其名,只能站在月光之下。白天不能出没,只有夜间方可在外行走,终其一生都应在阴凉黑暗处,一旦见日光,浑身肌肤犹如被烈火焚烧,生不如死。”
“月满,天生患癫症,发病之时浑身痉挛,口吐白沫,全身上下没有一处地方不在打颤,像羊癫疯却不是羊癫疯,她的五脏六腑会随着每一次发病而衰竭,心率愈发不稳,很不经吓,注定早逝。”
“月圆,生来患啜血症,其他的婴孩喝的都是奶水,唯有她,喝的是血,隔三差五便要饮活物的血来延续生命,若是没有血吃,浑身肌肤便会迅速萎缩,这样的病症很可怕,且死状凄惨,尸首会如同干尸一般,她年少时总有轻生的念头,她的师父总会劝她活下来,可她再也不沾半点儿荤腥,除了发病时,平日都只吃素。”
月恒沉吟片刻,又道:“至于我……算了,还是不说出来了,反正我已经摆脱了那副破身子。”
苏惊羽闻言,冷哼一声,“凭什么你死了还能活?”
犹记得,月满是被雷劈之后还残存着一口气,最后却是吃东西给噎死了……
雷都劈不死的九命猫妖,竟然被食物噎死。据说是吃丸子时屋子外打了个惊雷,她给吓得丸子还没咬就直接咽进喉咙里,卡着了。
听月恒的描述,原来月满不纯粹是羊癫疯,那简直就是羊癫疯加心脏病加五脏功能衰竭,打个雷触发心脏病了都。
死了活该。
至于月圆……先前不知她是什么怪病,今日一听,倒也是个可怜人。
“我么,纯粹的是运气太好,按理说,该去阎王爷那儿报道的,却没想到,一睁开眼,竟然活在另一个人的身上,又可以多捡个几年活了。”月恒的声音在空气里响起,“行了,你想知道的我都说了,该完成任务去了。”
苏惊羽‘嘁’了一声,拽上贺兰尧的手,转身出了房门。
月恒这个老狐狸,她也不想与他有过多的交谈。
二人下了楼,离开了沸腾鱼乡。
“阿尧,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做?”行走在帝都的街道上,苏惊羽问着。
“先将有关于六个公主的一切资料掌握,了解她们的喜好,从最弱的先下手,能耐最大的留到最后。”贺兰尧不疾不徐道,“一个月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那我们还是回去黑市找君祁攸得了。”苏惊羽道,“极乐楼搜罗天下情报,君祁攸既然帮着邵年,那么他手中必定有关于六个公主的详细资料,找他要,是最快的方法了,能节省我们不少时间。”
“在此之前,还是先找邵年谈一谈吧。”贺兰尧慢条斯理道,“他用这样的方式来要求我们给他提供帮助,很显然,已经将所谓的友谊抛之脑后了。”
“我一直以为他即便有了野心,也会懂得尊重你我,毕竟我们曾经待他不薄。”苏惊羽悠悠叹息一声,“当初他征求我的意见,问我们能否协助他,若是不能,他也不强人所难。”
如此说着,脑海中便又浮现那一夜在走廊与邵年的对话。
“我就是想让尧哥也加入我的阵营,你们二人如今在出云国是要犯,贺兰平还未登基,他也没法给你们太多庇护,我知道你们暂且不会回去,且你们二人如今也算清闲,不如就留下来与我共谋大事,给我当军师可好?”
“那你打算给我们什么好处呢?”
“以我目前的能力,没法承诺你们什么。就看你们看不看得起我了,若我能成功,你们大可跟我提条件,若我不能成功,也会记得欠下你们的人情,你们所提的要求,在我能力范围之内的,我必不会推辞。总之我不强求……你们好好考虑便是。”
总之我不强求……
他说,不强求。
那么如今这算是什么?
有了出云国前国师月恒这个助力,让月恒逮了乌啼等人,要挟她与阿尧在一个月之内解决六个公主,让公主们无缘储君之位。
这算不强求吗?
月恒给邵年开出一条这样的光明大道,直通鸾凤国的储君宝座,这难道仅仅是月恒本人的想法?不是邵年的想法?
如果这只是月恒自作主张,并未事先跟邵年商量,他们去找邵年,要他说服月恒放人,邵年是否会同意?
一切,都是未知。
“小羽毛,别想太多了。”贺兰尧的声线传入耳膜,“你是否在思考,这件事是月恒自作主张,还是月恒与邵年商量好的?现在不需要思考这个,见到邵年一问便知,倘若这不是他本人的意愿,那么他只要放了乌啼等人,我依旧可以原谅他,倘若这是他本人的意思……那么,帮他也无妨,但是事后,我们与他,就当从未认识过。”
苏惊羽静默。
若是邵年真的不顾他们的意愿,强求他们帮忙,最终的结果便是与他们不欢而散。
有野心不算坏事,但因为野心而弃了友谊,这样的友人不要也罢。
接下来的时间,二人去市集上买了一匹马,一路策马奔至黑市。
按着上一次的路线进了黑市,找到了君祁攸的宅子,门外的护卫见到去而复返二人,眉眼间浮现一丝惊讶。
这二人不久前才离开,这会儿又返回来,难不成是遗漏了什么东西?
“这位小哥,麻烦通知你们楼主一声,我们有事儿找他。”苏惊羽到了他身前道。
“好,二位稍等。”那护卫应了一声,转身进门了。
不多时,他便回来了,“二位,请自行上楼吧。”
苏惊羽同贺兰尧进了门,迈上楼梯,到了二楼的红木门前,苏惊羽抬手将门推了开,霎时,一阵梨花清香扑面而来。
苏惊羽的脚才跨过了门槛,便听得一道低沉悠缓的男子声线在空气中响起——
“去而复返,看来是有要紧事了?”
“是呢,很要紧的事。”苏惊羽抬眼,看到的便是一丈之外,君祁攸正站在一盆水仙花前,拿着把剪子修剪枝叶。
他一袭黑衣站的笔挺,侧颜柔和又静谧。
这么一看还是挺风雅的,少了些铜臭气。
“什么要紧的事儿,说来听听罢。”君祁攸侧对着二人,轻挑眉头,“难不成我给你们那竹牌不能用?”
“要真是这么简单倒好了。”苏惊羽冷哼了一声,“我们压根就没有机会走到城门,半路马车被人偷袭了,有人拖延我们离开的脚步,并且设计我们去了鱼馆,将我们的三个下属给逮住了。”
“有这样的事儿?”君祁攸手上的动作一顿,转身望着二人,神色有些不可思议,“你们这么奸滑的人还会中了他人的计?跟着你们的那三个小子,是在你们的眼皮子底下被人捉走的么?谁这么大能耐?”
“看来君楼主并不知情喽。”苏惊羽双手环胸,悠然道,“那么月恒,君楼主认不认识呢?”
君祁攸与月恒,作为邵年最大的两个助力,总不可能互相不认识对方。
“你说谁?”君祁攸眉眼间浮现一丝疑惑。
“月恒。”苏惊羽眉头轻蹙,“月亮的月,持之以恒的恒,你不认得此人?”
“不认得,长什么模样都不晓得。”君祁攸道,“为何你会忽然问我这样一个问题,难道在你看来,我就必须认识此人么?看你这脸色有点儿不和善,该不会是这个叫月恒的做了什么缺德事赖在我头上了?”
苏惊羽闻言,眸中浮现些许狐疑之色,“你当真不认得?”
“我用我的钱发誓,不认得。”君祁攸转过头继续修剪枝叶,“若是真的认得,我有什么理由隐瞒?我若欺骗你,我明年的生意全赔本。”
苏惊羽:“……”
若是欺骗她,明年的生意全赔本。
对于一个奸商来说,赔了一整年的生意,那可不是开玩笑的。
君祁攸这家伙在涉及钱财的时候很是奸滑,但关于月恒这件事儿,应该没有理由忽悠她。
邵年的两大助力竟然互相不认识?
真有点儿不可思议。
或者说,邵年还不曾跟二人介绍过对方。
苏惊羽转过头,与贺兰尧对视一眼。
“他所言,应该是真。”贺兰尧道,“认识月恒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儿,也不会损了钱财,他没有理由不承认。”
苏惊羽点了点头,“这么看来,今日之事,是跟君楼主没半点儿关系了。”
君祁攸道:“你还是先说说过程吧,我有些好奇了。”
苏惊羽挑了挑眉,将在鱼馆发生的事儿叙述了一遍。
当然,跳过了月恒重生的那一段,只说他身份神秘。
毕竟死而复生这种事儿太邪门了。
“没钱的事儿,我一向不感兴趣,别什么破事都赖我头上,这个月恒是男是女我都不晓得,也不曾听九王爷提起。”君祁攸听了苏惊羽的讲述之后,漫不经心道,“他做的黑心事儿,你们还是找九王爷理论去吧。”
“九王府在何处,我们还不知道呢。”苏惊羽呵呵一笑,“君楼主想必是知道的,不如,帮个忙,邀请九王爷前来?”
“请他来有什么好处?”君祁攸不紧不慢道,“我这个人,之所以富裕,就是因为太唯利是图,没有好处的事儿,我可不爱做,哪怕只是小事,但自从碰见你们,似乎没捞到多少好处,就连请雕刻师为你们假造竹牌也没捞到一文钱,你们二人,有点儿影响我的财路。”
苏惊羽:“……就让你请个人来,你还要跟我们开价不成?”
“让我的属下去请,你得给跑腿费的。”君祁攸道,“我们极乐楼的马,都是上等极品宝马,喂马用的草料都极为昂贵,下属骑着马出门跑一趟,马儿劳累,回来了还得给喂草料,这草料钱可不能少,草料钱算上跑腿费,收你五百两便好,你们就让我赚一回不成吗?”
“五百两?你抢钱呢!”苏惊羽眼角一跳,“都在帝都里,骑什么马?找个功夫好的下属,轻功飞过去不就成了?我还给你省了草料钱!”
“你爱给不给。”君祁攸慢条斯理道,“下属也是人,靠自己两条腿跑太累了,我这个人体恤下属,不忍心看他们劳累,让他们出行都给配好马,你若是不舍得出钱,那你自己去也成。”
“可你收五百两也太黑了,五百两我能买多少匹马你知道吗?”
“我说了,你爱给不给,不给也成,又没逼着你掏钱。”
“君祁攸,你这个人不说话的时候,还是挺赏心悦目的,可你一说话,整个空气中都弥漫着铜臭气。”苏惊羽的唇间逸出一声叹息,“动不动就提钱,三句话不离钱,你都这么有钱,还这么抠,你掉钱眼里了?”
“你才抠。”君祁攸转过头,“贺兰尧没钱吗?别以为我不知道,他也有产业的,你身上的衣裳包括耳环戒指头饰这些可都不便宜,随便一样出去都是贵死人的价格,你跟我装什么穷?这么点儿钱都不舍得,你也抠,还半斤笑八两。”
“没你抠!”
“你最抠。”
“住口。”贺兰尧终究是听不下去,冷声打断二人的话,从衣袖中随手掏了张银票,折叠了两下朝着君祁攸扔去,“钱给你,把人请来!”
君祁攸伸手捞过那张银票,一看面额,笑了,“还是贺兰兄大方,一出手就是一千两呢,放心,我不多贪你的,你们这两日的伙食,我包了。”
苏惊羽:“……”
五百两请他叫个人,五百两只能在他这儿吃两天伙食。
奸商本质霎时显露无遗。
“等着,我去叫人请九王爷来。”君祁攸朝着二人笑了一笑,随即转身离开。
片刻之后,他去而复返,回到那盆水仙花面前继续剪枝,“已经让人去请九王爷了,你们先坐着等待,从这儿到九王爷,一个来回约莫也就一刻钟吧。”
二人闻言,自然寻了个座位坐下来等。(www.. )</d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