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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月南柯心中有火,奈何发不出来,便只能噤声。
脖颈上似乎还残留着贺兰平那只手掌的温度,他方才是真的想掐死她。
他平日里看起来也是较为温和,较为平易近人的,谁能想到这看似好脾气的人其实也很不好惹呢?
古月南柯暗暗磨牙,随即躺下。
以后还是不要轻易招惹贺兰平。
……
这一头二人闹得不大愉快,另一边,贺兰尧与苏惊羽已经回到了绸缎庄。
回屋上了榻后,苏惊羽躺在贺兰尧的臂弯中道:“阿尧,今日混进了宫里,都没找到机会去跟皇祖母说几句话。”
“我们是乔装进去,皇祖母身边的人总是太多,贸然去问候显得很突兀,且宴会结束以后时辰也晚了,咱们只能下回再去了。”贺兰尧说着,在她额头上轻轻一吻,“睡吧,不早了。”
苏惊羽应了一声,闭上了眼。
……
第二日。
清晨的青镜宫四处是一片沉寂的光辉。有明媚的日光透过半敞着的窗户,照耀着窗台边的两道人影。
“青竹啊,哀家让你去查的事情,查到了么?”
“查到了,关于昨日婚礼之前太子与太子妃各自杖杀的宫人,皆是因为说了些不该说的话。”
“这么巧?理由竟都是一样的。”太后顿了顿,道,“说了些什么,你可打听到了?”
“打听到了,当时在场的人有好几个,太子妃那儿都是她的贴身侍女,而太子那边在场的是贴身随从,两边的人都说,被杖杀的宫人乃是因为贬低了宁王,这才惹怒了太子与太子妃。”
“什么?”太后有些意外,“贬低了宁王?好好的,为何要贬低宁王?怎么贬低的?”
“据说是那两名下人口没遮拦,原本两边的人都说话说得好好的,不知怎么的就提到了宁王殿下,太子殿下当时发了不小的火,当场下令将那碎嘴的宫人杖毙,而没过多久,太子妃那边也有一个宫女同样说了些对宁王不好的言论,被太子妃下令杖毙,如此看来,太子与太子妃杖毙宫人这事,可不是约好的,当真是巧合而已。”
青竹说到这儿,迟疑了片刻,道:“他们所说的内容大致是……宁王殿下昔日何等风光,如今也不过就是个落魄通缉犯,什么也不是了……”
她的话音还未落下,太后便扬手朝着桌面一拍,面上似是恼火。
“岂有此理!大喜的日子说这些干什么?当真是多嘴,这样的奴才的确不该留!”
“太后您消消气,那两奴才不是都受到惩戒了么?您就别因这事生气了。”
“听到有人这样说小十,哀家怎能不气?不过太子和太子妃也真是的,喜庆的日子里杀生着实不明智,一点儿都不吉利,那两个奴才固然多嘴,也不能在婚礼当天处死吧?多留个一两日不就好了。”太后说着,忽然又想到了一个问题。
“青竹,哀家觉得这事不太简单,你想,太子发怒杖毙宫人倒还有些道理,毕竟小十是自家兄弟,他们交情一向也好,哀家就当他是冲动了些,那么太子妃呢?她气个什么劲儿?莫非她还与小十交情匪浅?若只是一般的友人,她何至于冲动到下令处死宫人?”
“太后您的意思是……”青竹怔了一怔,“太子妃如此维护宁王殿下,只怕她对殿下的情谊不一般?”
眼下殿内只有两人,太后便也不避讳,“哀家也是这么想的,小十的性格,哀家最了解,他与太子交情好,勾搭皇嫂这种事儿他永远也做不出来,再说了他的眼里只有惊羽一人,断然不会与太子妃有什么不寻常的关系,但是太子妃对他的心思,那可就不好说了。”
“这……太后娘娘,太子妃竟有这么大的胆子?”青竹讶然,“太子妃杖毙宫人的原因,对外兴许可以瞒得过,但多半是瞒不过太子殿下的,若是太子殿下知道了缘由,必定会多想,只怕他们会闹不和,传出去可不好。”
“哀家担心的不是他们和不和睦,而是老四与小十会不会因此而产生矛盾。”太后说到这儿,叹息一声,“老四平日里是个好兄长,总是会照顾小十,但这可不代表他会允许自己的妃子对小十有异样的情愫,就怕他误会什么,到时候这两兄弟因为太子妃闹翻了,那哀家可就真的要头疼了。”
“太后娘娘,莫急,兴许是您想多了呢?”
“哀家倒是希望自己想多了,这个太子妃可真不让人省心,哀家想找她谈谈,你现在就派人去将她请过来。”
“是。”
……
太后不知的是,她想传召的人,此刻正步入养心殿。
暖阳下的养心殿内一片沉寂,金黄的琉璃瓦顶与雕刻在房檐之上的双龙昭示着肃穆与高贵。此时此刻,殿内御案之后的人,脸色有些许的阴沉,不见丝毫暖意。
他的目光落在对面那缓缓走来的女子身上。
“拜见父皇。”古月南柯恭谨道。
“南柯,你知道朕为什么传你来么?”皇帝望着她,面无表情。
古月南柯道:“南柯不知。还请父皇明示。”
“听说昨日你与太子两边各自都杖杀了一名宫人?”
“会父皇的话,是。”
“朕又听说,此事与宁王有关?”
古月南柯迟疑了片刻,道:“是。”
“你们两是疯了不成!”皇帝拍案而起,“你知道大婚上不宜见血么?那两个宫人两条小命自然是没什么可惋惜的,但你们的所作所为却是犯了忌讳,我出云国但凡皇室子弟成婚,婚礼当日均不能见血,连死牢中的囚犯都能缓刑,你们二人倒好,一边杖毙一人,且理由竟还惊人地巧合。”
“父皇息怒,这事南柯的确有错,但南柯并不知出云国的规矩。”古月南柯状若惶恐道,“南柯出生于赤南国,我国并未立下大婚当天不能杀生的规矩,父皇大可派人去查探一番,虽说入乡随俗,但南柯在出云国的时日毕竟不多,因此不懂规矩,犯了忌讳,还请父皇谅解。”
皇帝听闻此话,面色的神色并为缓和,“你说赤南国没有这样的规矩,朕信了,就当你是还不适应这儿,规矩的事咱们暂且不提,你倒是说说,为何维护那个逆子?朕听说你们两边杖毙宫人的原因都与他有关,太子帮着他也就罢了,毕竟那么多年的兄弟情份,朕可以不跟他计较这个,那么你呢?你与那逆子有何关系?”
古月南柯面上故作镇定,心中却有些紧张。
这出云国还真是如传言的那样,国人迷信,婚礼不可见血这样的说法,在赤南国可从来没有,因此她下令处死宫女时才没有多少顾忌。
再有,当时在场的可都是她的贴身婢女,事后她也曾警告她们不可在外乱说,她们想必是没有胆子泄露的,除非……遭遇了什么威胁。
想想也知道是这皇帝用了吓唬人的手段,才得知的。
“父皇明鉴,我与他可没有什么关系。那宫女被我下令处死的原因可不仅仅是因为她多嘴,乃是因为在前一日她打碎了我大婚时要带的镯子,那镯子何其珍贵,她十条命也偿还不起,她痛哭求饶,我才饶她一命,原本喜事将近我也不想杀人,但她着实不知悔改,婚礼当日说三道四让我听得甚是烦躁,一时生气,就将她处死了。”
古月南柯稍稍思虑之后,给出了这么一个理由。
皇帝闻言,鹰眸微微眯起,“是这样吗?”
若说多嘴还不足以犯下死罪,那么毁了皇家的珍宝……的确有理由处死了。
在各宫,有奴才不慎毁了主子的物件,被判下重罚乃至处死都不算什么奇事,古月南柯这个理由倒是够充分,只是……可信度有多少呢?
“南柯,你以为朕是那么好忽悠的?”皇帝从御案后走了出来,唇角浮现一丝冷酷的笑意,“可别怪朕去查你,毕竟你是朕的儿媳,朕有必要了解你,据探子汇报,很久之前,你们就相识了,那个逆子去过你们赤南国,而你才见过他几回似乎就喜欢他,莫非是一见倾心?”
“父皇,您误会了!”
“误什么会!”皇帝神色冷峻,“那你收藏他的画像算怎么回事?!这件事知道的人不少,根本算不上秘密,但凡是有脑子的人,谁看不出来你对他的情意?朕一直没找你谈这件事,是想着你成为太子妃之后能一心一意地对待太子,但现在看来,你对那个逆子还是残存了几分感情?”
“南柯初见宁王时,的确对他有几分想法,但后来发现他对南柯并不在意,久而久之也就没什么想法了,如今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南柯自然不会执迷不悟,我如今身为太子妃,言行举止自当注意,决不能落人口舌,请父皇相信我。”古月南柯神色镇定从容。
“你当真对那个逆子死了心么?”皇帝的语气依旧冰凉,“你如何证明?朕可不能让一个整日惦记着其他人的女子做太子的正妃。”
古月南柯心下一紧,语气却依旧平稳,“南柯会用时间证明。”
说到这儿,她顿了一顿,斟酌片刻,狠下心来,“有一件事,南柯不知该不该说。”
皇帝淡淡道:“说。”
古月南柯道:“昨日的婚宴上,与苏主司坐在一起的两人,似乎就是贺兰尧与苏惊羽乔装的。”
“什么?”皇帝面色惊诧,“昨日的婚宴上?”
“不错,昨日与苏大人坐在一起的二人,我从未见过,原本也没有太关注,朝中的臣子,有许多我是不认得的,也就没有多想,但后来我却发觉坐在身边的太子频频望向那一桌,我这才觉得古怪,细细打量那二人,虽然相貌认不出来,但有一些特征总觉得很眼熟,他们若真的是贺兰尧与苏惊羽,那么太子时不时看向他们倒也在情理之中,谁不知太子与宁王交情好呢?”
她愈说,皇帝的面色愈是冰冷。
“你既然昨天就怀疑了,为何不早说!你若是在当时告诉朕,朕马上就能下令将二人拿下!”
“父皇息怒!父皇您想,若真的是他们,在无人帮助的情况下,他们怎么能混入皇宫?宫门对外人的盘查素来很严,他们能进来,自然是有身份高的人掩护,这个人只会是太子殿下,我若是当场指出,殿下只怕会恨我,我与太子殿下虽成了婚,可彼此之间感情尚浅,我若是一过门就得罪了他,只怕以后很难博得他的好感了,请父皇体谅我为人妻子的心情。”
古月南柯说着,面上浮现淡淡的愁绪。
皇帝闻言,神色依旧冷然,却是没再说指责的话。
他这儿媳是赤南最尊贵的公主,总不能让她太难堪。
他心情有些烦躁,扬声道:“来人!”
“陛下有何吩咐?”
“去查一查昨日太子婚宴出席的宾客名单,一个都不能少,尤其是苏折菊那一桌的三人,除了苏折菊之外的其他两人,务必给朕查清了身份!”
“父皇,听南柯一言,若是他们真的混了进来,您去查,只会有可能是两种结果。一来是没有结果,凭空冒出的两人。二来,就是能查到,且身份毫无可疑之处。太子交的朋友不少,随意乔装成其他人来出席宴会,很难发现这其中的漏洞,以他们的精明,不会留下什么蛛丝马迹的。”
皇帝闻言,瞥了古月南柯一眼,“你说的倒也有道理,那么你有何好主意?”
“咱们需要放出一个诱饵。”古月南柯淡淡一笑,“比如,拿苏大人当这个诱饵。”
“拿苏折菊当诱饵?”皇帝眉头微蹙,“据朕所知,苏折菊跟他们交情也就一般,拿他当诱饵能有什么效果。”
“父皇忙于政务,想必是没有时间去管臣子的家务事,因此不知这其中的猫腻。”古月南柯悠悠道,“南柯也是偶然听说的,这苏折菊,是左相大人的私生子,也算是长子,与苏惊羽,乃是亲兄妹。”
“什么?竟有这样的事?”皇帝惊诧,片刻之后,拧着的眉头松开了。
“若真是这样,那就好办了……”
古月南柯低着头,唇角扬起一丝浅浅的弧度。
苏惊羽啊苏惊羽,且看看你们会不会现身。
……
午间的阳光透过层层叠的梨花树树叶,在树下的白玉石桌上洒下斑驳的碎影。
藤椅之上,一白一蓝两道身影偎依而坐。
“阿尧。”苏惊羽轻唤了一声。
贺兰尧闭着眼某,轻轻应了一声,“嗯?”
“我忽然想起来,我似乎很久没有进厨房了。”苏惊羽拿起他的一缕头发在指尖把玩,“有一段时间没有做饭给你吃了,说说吧,中午想吃些什么?”
“原本很喜欢你做的饭菜,但偶然间听小青说了,厨房那种油烟之地对皮肤不太好,以后还是少去的好,让其他人忙活去吧。”
苏惊羽闻言,低笑一声,“没那么矫情,一两天进一次有什么要紧的,快说你想吃些什么?”
贺兰尧正要回答,忽听耳畔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抬眼望去,只见乌啼风风火火地跑来。
“跑这么快作甚?”苏惊羽也有些疑惑了,“难不成遇上了什么火烧眉毛的事儿?”
“殿下,惊羽姐姐。”乌啼奔到二人身前,眉头轻拧,“苏大人让陛下派人给拿了,要打入天牢。”
“拿了?”苏惊羽微微一惊,“好好的捉拿他做什么?他犯什么事了?”
乌啼道:“据说是有人弹劾他结党营私,藏污纳垢。”
“胡扯!”苏惊羽面色一冷,“就他那冰块脸还跟人结党营私呢?藏污纳垢又是什么破理由?谁敢这么弹劾他,不知道他跟太子是一伙的么!”
“小羽毛,别急。”贺兰尧拉住她的手腕,“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先去打探一下究竟是怎么回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