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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3章 想死?得先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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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兰尧说得轻描淡写,可贺兰平心中却百转千回。

    他最担忧的事,终究还是发生了。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他的目光总是想去追逐小十,那时他还年少,还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感,他只是觉得,他很喜欢那个粉雕玉琢、单薄纤弱的十弟,打心底想去护卫他,但时间一天一天过去,十弟已经成长到根本不需要他的护卫,甚至文韬武略样样都胜过他。

    他一直不愿意自己的心事被他人所察觉,但还是一个不慎被古月南柯知道了,他此刻终于明白古月南柯毒发时说的那一句——

    “贺兰平,我即便是死,也不会让你好过。”

    当时他并不在意古月南柯的胁迫,在他看来,一个快死的人,放什么狠话都无用。

    但这一回,终究还是输了。

    古月南柯丢了命,而他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贺兰尧虽没有厌弃他,也没有要与他断绝关系,却不想再和他来往了。

    “小十,我很抱歉。”他的声线有些麻木,“我不应该让你感到困扰。”

    贺兰尧道:“没有什么好抱歉的,无论是出于什么原因,我都应该感谢你这些年的照顾。”

    “不用,其实你也不需要,只是我自己多此一举罢了……更何况,我能做这东宫之主,不也是你协助的么。”

    “你不用如此想。”贺兰尧道,“除了我自己带出来的下属之外,在这世上我找不到几个真诚待我的人,因此,还是要与你道声谢。”

    贺兰平一时不知如何接话。

    就算他对他再好,又有什么用呢……

    到了此刻,小十还是与他疏离了。

    “四哥,保重。”贺兰尧留下这样一句话,便牵着苏惊羽离开了。

    留下贺兰平独自坐在大殿之内,望着桌子上的酒壶发呆。

    ……

    苏惊羽被贺兰尧拉着走出了东宫,一路无话。

    直到上了马车,苏惊羽才开口,“阿尧……”

    贺兰尧转头望她。

    “这一切好不真实,就像是一场梦。”苏惊羽将头倚靠在贺兰尧肩上,道,“我果然还是多愁善感了,我竟然不生四哥的气,反而觉得有些心里不是滋味。”

    大概是因为,贺兰平的默默无闻。

    他那么小心翼翼地珍藏起来的秘密,终究还是被挖了出来。

    贺兰平的原则就像是,喜欢谁,就护卫谁,却并不一定要拥有。

    他没有占有欲,有的只是成全。

    他甚至不想让人知道,只想那么默默地,默默地将这个秘密一直隐藏下去。

    忽然间觉得他的形象一下子高大了起来。

    这种禁忌之恋,其实……很苦楚,也很心酸。

    他想,阿尧并没有因为这件事而厌弃贺兰平,他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罢了,于是,最好的方法大概就是……斩断来往。

    “我倒也希望这只是梦境。”贺兰尧的声音传入耳膜,带着一丝疲倦。

    苏惊羽抬头看他,只见他半瞌着眼,似是想睡,眉峰微蹙,显然贺兰平这事带给他的影响不小。

    苏惊羽见此,伸手抚平了他的眉头,道:“阿尧,想睡的话,就靠着我睡。”

    贺兰尧没有拒绝,将身躯侧着缓缓躺下,枕在苏惊羽的腿上。

    苏惊羽伸手抚着他的乌发,“你需要休息。”

    贺兰尧缓缓闭上眼。

    ……

    同一时刻,东宫之内。

    贺兰平望着酒壶发呆了良久,忽然便是一下子站起了身,挥袖将满桌的菜肴全扫到了地上。

    杯子盘子碎裂开来,发出声声脆响。

    前半个时辰还与小十有说有笑,这会儿却连他的影子也找不到了。

    终究还是留不住他,也不知他以后还愿不愿意再见自己。

    古月南柯,如果这就是你所谓的报复,那么,你成功了。

    你让我如此难受又难堪,我该拿什么回报你呢?

    贺兰平如此想着,当即转身离开寝殿,迅速走向古月南柯的卧房。

    古月南柯身中剧毒,但是还未咽气。

    不能让她就这么咽气。

    到了古月南柯的卧房,贺兰平将门栓上,这才走到她的榻前。

    她脸色灰白,出气多进气少,最多明日就会咽气。

    “古月南柯啊古月南柯,我好心让你死个痛快,让你死个体面,你却是这么报答我的。”

    他冷笑一声,伸手之时,手里多了一颗药丸。

    他坐在榻前,将古月南柯的嘴掰开,将那药丸塞了进去。

    不能就这么让她死。

    要她在死之前,品尝一下绝望的痛苦。

    ……

    苏惊羽同贺兰尧所乘坐的马车行驶到了街道上时,苏惊羽冲车外的人道:“先不回宅子,去绸缎庄。”

    绸缎庄是做买卖的地方,她白日里光明正大地出入自然也没什么好避讳的,愈是坦荡,才愈是不会被人察觉到猫腻。

    除了自己人与几个朋友之外,还真没有外人知道这是他们名下的产业。

    马车到了绸缎庄外停下,在她腿上睡觉的贺兰尧也醒了。

    “阿尧,我忽然想起来还有点东西落在这儿没拿,拿了之后我们就回宅子。”苏惊羽说到这儿,瞥了一眼放在一旁的画像,“这幅画,应该拿给某个人瞧瞧,看她能不能回忆得起来。”

    贺兰尧自然知道她口中的‘某个人’是谁,无奈一笑,“罢了,应该不会有什么希望的,你怎么能指望一幅画能让她回心转意呢?”

    “就算不能让她回心转意,我也要提醒她,曾经的日子有多美好。”苏惊羽冷哼一声,“我就见不惯那一副悲天悯人圣母下凡的样子。”

    贺兰尧道:“罢了,随你。”

    “阿尧就不怕我顶撞她?”

    “我相信你有分寸。”贺兰尧道,“再说了,她心如死水,即便你顶撞她,她也不会生气,顶多跟你说一番大道理,告诫你怎样做人,她的性格,是那种你想跟她吵架都吵不起来的,因为她几乎不骂人。”

    苏惊羽:“……”

    最烦的不是吵架吵不过,而是你怎么吵,对方都不跟你吵,将你无视,这才是最让人郁闷的。

    阿尧他娘还真是懂得如何运用冷暴力。

    苏惊羽拿过了那幅画,同贺兰尧下了马车。

    “阿尧,我看你一副没睡醒的样子,不如去庄里睡一觉。”

    “我没那么困倦。”贺兰尧冲她笑了笑,“我就不与你一起去了,我去看会儿账本。”

    “好,那我自个儿去。”苏惊羽说着,带着那幅画走开了。

    一路走到了花轻盈的卧房,苏惊羽伸手敲了敲房门。

    不多时,门后响起了脚步声,门吱呀一声开了。

    花轻盈望着门外的苏惊羽,淡淡道:“有什么事么?”

    “也没什么要紧的事,就是想给母亲你看一幅画。”苏惊羽说着,将手里的画卷递给花轻盈。

    花轻盈怔了怔,伸手接过画卷。

    将画卷打开,她又是一怔。

    “不知道您还记不记得这一幕?”苏惊羽不咸不淡道,“若是不记得,就当我没拿来。”

    花轻盈望着画卷上的二人,思绪不禁飞回了十年之前的某一个下午。

    那时,她就如画上的女子一样,坐在椅子上剥橘子,小十那时候才只有十岁,站在她面前一脸孩子气,朝她伸手道:“母亲,我也要吃。”

    那时候的他看上去天真,但其实,掩藏在天真外表下的那颗心,早已经不纯真了。

    她也不知道他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冷血残酷,他明明一直就在她的看护下成长,却不是成长为她心中期望的模样。

    “我记得。”花轻盈说到这儿,顿了顿,“这幅画是哪来的?当时应该没有第三个人才对。都十年了,这画看上去一点儿都不陈旧,可见被人保存得挺好。”

    苏惊羽道:“这是四哥画的,那时候他就在远处,悄悄把这一幕画了下来,当成练笔,由于画技生疏,他也不敢臭显摆,就没告诉阿尧,今天才拿出来的。”

    “原来是这样。”花轻盈道,“你拿这幅画来给我看又有什么意思,只是为了让我追忆一下曾经的美好时光?”

    “不错,就是拿来给你追忆的。”苏惊羽笑道,“虽然如今母亲您变得这么冷漠,但作为儿媳,我还是会好好供养你,你不原谅阿尧我也不强迫你,但请你不要再说些伤人的话去攻击他的内心,他的心很强大,但有一小块地方却很脆弱,只有亲人才能攻击得了他,你对别人那么宽容,就不能对他有点仁慈?”

    花轻盈道:“你觉得我对他不好?”

    苏惊羽瞪眼。

    卧槽哪里好了?

    这话说出来不尴尬么?

    “我现在的确对他不好,但从前,我对他很好。他天生异瞳,被冠上‘不祥之人’的头衔,皇帝当年差点杀了他,是我以死相逼皇帝才保下他,作为母亲,我会尽力保护我的孩子,也会负责教好他,告诉他怎么为人处世,我自认为从小对他不算严苛,但也并不松懈,我教他怎么去当一个君子,他却成长为我最讨厌的那一类人。”

    “生于宫廷,君子能干什么吃?”苏惊羽嗤笑一声,“那你希望他是什么样的人?”

    “文质彬彬,温润谦雅。”

    苏惊羽翻了一个白眼,“正好是我讨厌的类型,婆婆妈妈缺少气场。”

    其实她心中不讨厌,这么说只是故意要呛花轻盈。

    而花轻盈闻言,果然眉峰微蹙,“作为姑娘家,你喜欢霸道强势冷酷无情的男子么?”

    “是的。”苏惊羽挑眉,“这样的男子很有个性,也很有魄力。”

    花轻盈无奈地摇头,“为何你会有这样的想法。”

    说着,她将手中的画卷塞回给苏惊羽,“我们没有谈下去的必要了,你请回吧。”

    话音落下,便要关门。

    苏惊羽一只脚踏进了门槛,“母亲,别这么大脾气,我还有话没说完呢。”

    花轻盈显然不想再谈,只道:“我想歇息了,请回。”

    苏惊羽不依,偏要挤进去,“不行,你不让我说完我是不会走的。”

    花轻盈没有料到苏惊羽如此无赖,但她天生就是个斯文人,自然不会去斥责或者推搡,便只好如木头一样挡在门外,“有什么话就快些说吧,我要歇了。”

    苏惊羽作势要闯,但花轻盈却纹丝不动,只怕她进了屋以后更会赖着不走,便伸出手臂拦住苏惊羽。

    而苏惊羽也不知怎么的,在花轻盈伸手拦她的时候,脚下被门槛一绊,便‘摔倒’在地。

    “母亲,你竟然推我?”苏惊羽有些难以置信地望着她,而后伸手捂上了自己的腹部,“你怎么能推我,嘶,痛……”

    花轻盈见此,微微一惊,目光落在苏惊羽腹部上,愕然道:“你有了?”

    苏惊羽道:“我刚才就是想跟你说这个,可你……”

    “对……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我不知道……”花轻盈顿时有些不知所措,回过神后,连忙扶起苏惊羽,“我去给你叫大夫,你去榻上躺着。”

    苏惊羽捂着腹部,被花轻盈扶到了榻上,随后花轻盈便转身迅速出门了。

    苏惊羽眼见着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当即松开了捂着腹部的手,唇角勾起一得逞的笑意。

    她一点儿事都没有,方才只是假摔,以手腕撑地,只不过手有些疼罢了。

    花轻盈跟她比起来,终究还是嫩了。

    她如今也就只能想到这种法子,花轻盈一旦有了愧疚之心,以后对她或者对阿尧,态度都会好转一些吧。

    拿捏这种人的心思,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

    目前装可怜是个不错的法子。

    ……

    装潢雅致的卧房内,鸦雀无声。

    榻上,身着浅紫衣裙的女子缓缓睁开眼。

    她望着头顶上空雪白的床帐,目光中浮现一丝茫然。

    她怎么还没死?

    她脑海中最后的意识便是,喝了那杯有毒的茶,在贺兰平冷淡的注视下,失去了意识。

    她应该是……死了吧?

    如果她已死,为何阴曹地府会如此明亮?她现在躺着的床,看着像是她原来卧房里的。

    “醒了?”耳畔忽然传进一道冰冷的男声,有些熟悉。

    古月南柯怔了一怔,缓缓转过头,望着站在榻前的人,微惊。

    贺兰平?怎么是他?

    她若是咽气了,不可能还能见着贺兰平,也就是说她此刻还是真真实实地活着的。

    “贺兰平。”她开口,“我还没死?”

    “对,还没。”贺兰平望着她,唇角的笑意冷冽,“本来是要咽气了,但我给你吃了解药,还能将你从鬼门关里拉回来。”

    古月南柯闻言,一时不解。

    明明都要毒死她了,怎么又要救她呢?

    难不成贺兰平发现自己对他还有用处?

    “为什么又要让我活?”古月南柯望着榻前的人,“我还有什么利用价值?”

    “没有,你太高看你自己了。”贺兰平克制心中的杀意,冷笑一声,“让你活,是为了感谢你送我的一份大礼啊。”

    古月南柯闻言,心中蓦然一沉。

    她送他的一份大礼?

    是了,她想起来了,曾经写过一封信交给丫鬟,她告诉丫鬟,她若是哪一天死了,这封信务必要送到贺兰尧手上。

    这的确是她要送给贺兰平的‘礼物’,她若是哪一天真被这兄弟两算计死了,她也不能让他们好过。

    而她也没想到赤南国的战役,给贺兰平制造了机会,让他这么快就下决心杀她。

    临死之前,她庆幸自己留下的那封信。

    但现在……她却茫然了。

    听贺兰平的话,他与贺兰尧一定是闹翻了,现在救活她,是想折磨她?

    “古月南柯,我从来没这么痛恨一个人,你倒是真有本事啊,能让我把你恨不得千刀万剐!”贺兰平忽然将她从榻上提起来,扬手在她脸上挥了一掌,“你这贱人!我让你痛快地死,你却如此害我,就连当初跟我争储的贺兰陌我都没有恨他到如此地步,你死就死了,为何要写那封信?为何要告诉他们?为何要翻出我的秘密!”

    贺兰平厉声呵斥着,将古月南柯往墙头一甩。

    古月南柯的头撞在墙上,直撞得她眼冒金星。

    “我真庆幸给你下的毒有让你喘息的机会,没有让你立马翘辫子,否则我跟个死人算什么账?现在,你休想轻易地死,原本看你是太子妃,想给你留个体面,你倒好,背后给我整这么一出,你害死我了!”

    贺兰平不等她缓过气来,再度将她拎起,从榻上拎下来,扔在地上。

    古月南柯气血翻涌,唇角溢血,却笑了,“呵呵,贺兰尧怎么看待你的?他会不会觉得你很可笑?这以后,会对你避如蛇蝎吧?不过也是,谁让他长得那么好看,个性又那么吸引人,以至于你这个兄长都忍不住动心……”

    话未说完,贺兰平一脚踢上她的腹部,“住口!”

    “贺兰平,我早说过,你不会好过的。”古月南柯冷笑一声,而后用利齿咬上了自己的舌头。

    她宁可自尽,也不愿被贺兰平折磨。

    她想象不到贺兰平会如何折磨她。

    然而,当她意识到她连咬破舌头的力气都没有时,顿时有些惊慌。

    她竟然如此无力。

    “想死?得先问我。”贺兰平居高临下地望着她,“我给你服用了解药,也给你服用了迷药,是不是觉得,连自杀的力气都没有?你这么傲慢,我再怎么虐打你,你也不会服软,如你这样的人,就该摧残你的内心,长这么大,你可曾去过青楼?”

    古月南柯目光一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