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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宫那日,曹炟的脸色还是很不好,没有绝情蛊了,那源自于内心的痛反而更加的明显,只是却变成了老菜刀割肉般的钝痛,漫长而清晰,无处可逃蠹。
走走停停,直到看不见碧落行宫,才径直往安阳皇宫而去。
曹炟前脚回到安阳皇宫,后脚就得到消息,说夏炚也到了,队伍已经在皇宫外面,只带了侍卫四人,已经在宫门口。
大殿中,曹炟坐在位置上,想到夏炚当初放他离开囚牢的时候曾说过,他之所以放了他,便是向那个死去的女人证明,到底他与夏炚之间,谁强。可是,证明了又如何吗?这个女人,真的会在乎他们之间谁更强吗?
好半晌才道:“让他进来。”
……
在夏炚神色凝重往大殿行去的时候,在安阳城一个不起眼的客栈内。相貌与夏炚一模一样的石隐,正灿烂地笑着,他盯着眼前努力维持着自尊的男子,眸子里尽是戏谑的笑意,他甚至走过去,轻轻地拧了下他的脸蛋,“煜,没想到你也有这样的一天,当初,我听闻城破,你知道我是什么想法吗?”
坐在他面前的正是曹煜,与他最后一次相见,该是两年多前,如今他的两鬓竟有些许斑白,脸上也见风霜之色,从前的意气风发,似乎已经在他的身上耗尽了。
此时,他抬起有些疲累的眸,淡声问道:“何想法?”
石隐神情有些夸张,道:“当然是狂喜了!我想,我终于可以从那个鬼地方出去了!生,或者死,都没有关系,只要能够出去!所以,我真的好高兴,国破了,我必将从那个地方走出来,我甚至想着,或许皇上,会良心发现,忽然记起我这样的一个人,去把我接出来,一起逃跑。”
说到这里,他略略地有些忧伤,“毕竟,像煜你这样睿智的人,一定早就知道,我被那安歌所害,变成了一个男不男,女不女的鬼东西……髹”
说着,她忽然抓起曹煜的手,将那只手揉在自己的胸上,“你摸啊,摸啊!虽然我的脸变成了这个样子,我的声音变成了男声,可我还是个女人,我没变啊,我还是女人!”
她状如疯魔,曹煜厌恶地皱眉,将手抽了回来,“静姝,你疯了。”
“我没疯啊,我当时就在想,我是煜的女人啊,煜要逃跑,总不能扔下我吧?然而我一直等啊等,失望了……煜,你没来。你是不是嫌弃我,嫌弃我现在看起来,像个男人……”他语气很悲伤,但是神情却是一派嘲讽甚至喜悦的模样。
曹煜只觉得身上起了一阵战栗,这个女人,被关在不见天日的地方,一定是关的疯掉了!
女人的身体,男人的容貌,她的心理一定是扭屈了!
然而他却并没有立刻逃开,反而走上前,轻轻地扳住石隐的肩,“静姝,当年是我做的不对,城破之时,兵慌马乱,我是去了你宫里寻你的,不过当时那个像你的女人,已经被杀死,我真的不知道你原来还被关在宫里,变了模样,我若知道真相,定不会让你独自受那么多苦。”
石隐噗嗤地笑了声,有点嘲讽地道:“不知道,真相吗?”
“当年,我被安歌迷了双眼心智,你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她会邪术,她有心害我,而我又怎么能躲过?静姝,你原谅我一次好不好?”
石隐在他怀里转了个身,哧地冷笑一声,忽然狠狠地打了他一个耳光。
“你在骗人!你若不知道真相,为何你我再次重逢之时,你立刻就认出我不是真正的夏炚!连尉迟靖那个贱人,都没有识破我的身份!”
谎言被揭穿,曹煜的脸火辣辣的烧疼。
愣了片刻,反而破罐子破摔的模样,“静姝,你知道你这辈子最大的不幸是什么吗?
就是你始终活得过于清醒。当年,你为了进入皇宫,不惜害自己的亲弟,为了独占后宫,不惜去害安歌,还害了那木拉一家,不,你害死的人,何止是这些,若不是你幕后怂恿,朕不会对曹炟下手,我们兄弟二人不至现在这般水火不容,你为了自己的***,害了太多的人也害了你自己,如今,你又这样残忍的对待你我二人之间的关系,你定是觉得,我若死了,便是你最想要的结局吧?”
石隐愣了下,脸色忽然又缓和了不少,“我自是舍不得你死,不过,你我二人的关系?那是什么样的关系?”
“碧落行宫一事,你我二人配合的天衣无缝,虽然没有杀死曹炟,却也让他遭受重创,而且尉迟靖也失踪了。这都是你的功劳,我们是这么好的搭挡,我们都是被命运戏弄的人,难道不应该合作,继续反抗命运吗?”
“那要如何反抗?”石隐道。
“夏炚来到了安阳,你一定已经听说了吧?”
“自是听说了,也因为这样,我才出宫来。否则若被人看到一个安阳宫里出现了两个夏炚,那还了得。”
曹煜深深地看着石隐,莫名说了句,“可是,也有可能,他们根本分不出谁是真正的夏炚。或许,你就是夏炚,夏炚就是你呢?”
石隐彻底地怔住了,好一会儿,眸子里有着灼灼的亮光。
他指指自己的脸蛋儿,“可是,光和你做搭挡,我觉得不太好,我从始至终都爱你,现在我变成这个模样,只敢让你知道,也只有你能爱我接受我。你先亲亲我,让我看看你对我的感情是真的还是假的?”
曹煜抿了抿唇,终于还是深情地抱住了她,忍住内心的烦恶,将自己的脸在石隐的脸上轻轻地摩擦,臆语般地道:“静姝,是的,这世上最了解你的人是我,最有资格爱你的人是我,能够好好去爱你的,依旧是我,既然如此,我又如何能不爱呢?”说着,便轻轻地在他的颊上印上一吻。
虽然这吻很轻很淡,但却似乎饱含深情。
石隐享受地昂起了头,眼睛微闭,“煜,静姝早在你放弃她的时候,她已经死了,现在活着的,只是石隐。”
……
夏炚进入大殿,只见两侧邾国朝臣站满。
里头有他熟悉的人,也有不熟悉的人,他们此时都用紧惕的目光看着他。
龙座上的曹炟,却依旧淡然,二人又是很久没见,再次相见,他在龙座上,他却是以访者的身份到来,这种落差不得不说让人心里很难受,特别是现在的曹炟,清贵庄严,原来锋芒必露的嗜血王爷,如今收敛起了血腥的味道,却变的更加深不可测了。
夏炚面不改色地施了大礼,“参见和帝,万岁!”
曹炟淡声道:“夏君不必多礼,平身。”
又转身一旁侍者,“赐座。”
马上有人搬来宽大的雕纹椅,夏炚也不客气,稳坐其中。
曹炟看了眼柳溢,柳溢道:“小四河据安阳,千山万水,路遥迢迢,我皇已经安排好了宴会和住宿,不知夏君是否要休息一两日?”
夏炚道:“也好。”
柳溢如此问他,意思便是,若有政事,趁着现在文武大臣都在,自可现在就说出来。若是私事,则可以先行宴会,而宴会之时,相陪之人自是由皇帝指定。或者他想与皇帝单独聊一下也未可知。
柳溢接着道:“那么,请夏君这边请。”
就这样,夏炚屁股还没坐热,便被柳溢请了出去。
直到这时,朝臣才议论纷纷,“皇上,夏君来访,实属蹊跷,见他似乎又无大事,难道只是想念安阳城了,过来逛逛?”
这时,唐环走出来道:“皇上,经过微臣查探,夏炚此次的确只带了四个侍从,简装而来,只是越是这样,越显得目的不纯。皇上的确是要小心紧慎,夏君只怕是来者不善。”
“呵,区区一个夏君,有什么了不起?只带了四个侍从,能闹出什么风波来?就算真的来者不善又如何?凭着他们几个人,能掀了这皇宫?”
声音从门外而来,却是大司马尹铉。
尹铉迟迟不到,现在才到,便已经是有别人其他人了,而且曹炟也并不责怪,只道:“大司马说的不错,夏君此次虽不是单枪匹马,但仅凭四个侍卫的确也不能做出什么事,在对方没有说出自己的目的前,我们不必自乱阵脚。”
“皇上,微臣愿意会会那夏君!”
柳溢也道:“微臣亦愿做陪。”
……除了这二人,并无其他人敢如此申请。
曹炟道:“好,你二人随朕一起会会夏君。”
这时又有人来报,说是夏君要求先行休息片刻,沐浴之后再行酒宴。
“好。”曹炟道,夏炚到了这时候,反而要摆下排场呢。
这日,待夏炚休息片刻,至酒宴时,曹炟也已经到了,二人目光一对,彼此一礼,便坐了下去,而这时候,其实已经是下午时分。
死牢里,石隐正缓缓地走向月夕云所在的地方,眼角眉稍挂着恶毒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