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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炟哪管这莲子粥有什么作用,只要是尉迟靖给的,便是毒药他也吃了。
当下乖乖张了口,吃了口莲子粥在口中,微微的苦涩,虽然里头放了冰糖,依旧感觉到后劲儿的苦涩,曹炟咽下了粥,却端过她手里的碗放在旁边,然后将她狠狠地捞在怀里,抱得很紧,很紧,“靖儿,你知道我在到处找你吗?我不该让你去碧落行宫的,我知道,那里是有危险的,沈婥被困住的地方,你又如何能不被困?都怪我,都怪我一念之差,总想着去将沈婥救出来,将你的曾经救回来,却没有想到,她就是你,你就是她,我真糊涂——”
他后悔不已,责怪自己,竟亲手将她送到了虎口中。
“你不怪我吗?他们都在怀疑我,怀疑我才是那个处心积虑害你的人。”
“不,我知道一定不是你,不是你!你和沈婥一样,只是被困住了而已。蠹”
尉迟靖似乎被他的话感动,也轻轻地拥住他,“傻瓜,你要照顾好自己,我是没事的,你莫要担心我,到了该回来的时候,我自然会回来的。”
“靖儿,这是什么意思?你还要离开吗?髹”
“我不是离开,我只是暂时没回来……和帝,你要等着我。”
“不,我不让你走,你立刻回来!”说着曹炟更要将她搂得紧些,却忽然觉得怀抱里空虚,再眨眼一看,还哪里伊人在?曹炟只觉得心里一痛,忽然就醒来了。
“靖儿别走!靖儿——”曹炟慌张地看着四周,风微动,轻纱扬起,似乎的确刚刚有人进来过的样子,但仔细一看,又是一派的安静。
他从榻头的柜子里,拿出一个盒子。
打开,里头是那张从永阁挖出来的羊皮卷。
上面的字迹娟秀,却是细细的如同讲了一个故事。
“敬有缘人,若发现此卷,沈婥定已经不在人世。当年沈婥奉师命下山寻找真龙天子,后发现卷入到波澜诡秘的阴谋中,现已经无力自拔。无意间得知碧落行宫蛇行物,曾前往一探,却遇到异人,将本人神智困在那里良久,沈婥如今已然清明,却觉得那一段是空白,只怕神智未复,从而犯下大错。
曾数次试图冲破限制,找回那段空白里的东西,却无法成功。隐隐觉得应与邾国的未来及真龙天子有关,而那段缺失的神智必还困在蛇行物中。若有缘人看到此信,请寻之,救之,沈婥不甚感激。若那时,邾国四海升平,有缘人则可以当做没看到这封信,让沈婥的那段曾经与真龙秘密随之尘卦。
时也,命也,势也,天地之令,诡秘邪魅,时值此刻,沈婥一生真心错付,然而我等凡人,对也,错也,又何须计较?或尽到所能,或化烟而逝,皆无大撼。唯那点神思不归,挂之于心。而近日更觉神思飘乎,怕是这一点模糊的记忆也将随风而逝,不知梦里曾有何人,曾有何事?
敬,有缘人,安。沈婥上。”
曹炟看着这羊皮卷好半晌,他没想到沈婥曾经遇到过这种事,他总觉得,她是世界上最清明的女子,虽然当年明知道她可能是被曹煜欺骗,但她是女风水师,她是能够窥探天命之人,她一直在坚持着自己的选择,不管曹煜是好人,还是坏人,只要是她坚持的,想必就是对的选择。
他却没想到,就算是窥探天命之人,也有可能被天命所困,而沈婥,因为神思被困,有可能失去了一段最重要的记忆,里头到底含了些什么?对她之后的选择,是否有所影响?
对现在的邾国,对现在的尉迟靖,又意味着什么?
沈婥因为一段神思不归,而无法瞑目,他想知道蛇行物是什么,他想救出沈婥,却没想到,连带着失去了尉迟靖。
这蛇行物,竟真的是沈婥的克星吗?
天色渐渐放亮,曹炟来到大殿之上,朝臣都在担心夏炚与其夫人云夫人的事情,然而曹炟上朝后,却用一句话简略了此事,“明云夕之死甚为蹊跷,不管尔等用什么办法,都要让真相水落石出。”
朝臣皆应了声,曹炟又道:“碧落行宫自建设以来,频频发生恶事,且大部分时间空置,还要浪费人力物力去维护。朕决定,将碧落行宫平去,将碧落行宫的所有物品变卖为金银充国库内,藏品亦入国藏库。这件事,交给柳大人和大司马,记住,朕的要求是不能遗露任何一物,倔地三尺,将碧落行宫翻个个儿,朕要知道,那里到底藏着什么鬼祟!”
柳溢和尹铉如此聪明的人,自然知道,曹炟此举还是为了尉迟靖,他是坚信尉迟靖陷在碧落行宫。
而现在,国库的确有些空虚,从表面看起来,折除碧落行宫倒真的是好事一件。
尹铉上前一步道:“皇上,碧落行宫乃先祖皇帝所建,其中藏书更是无数,留下的是邾国的历史,真的要毁去吗?”
其实曹炟又如何希望那里毁去?碧落行宫的藏书,还不大部分都是他曹炟的藏书。
以前执着于藏书,现在想想,并没有什么大的意义。
曹炟沉吟片刻道:“碧落行宫内的所有藏书,运到安阳城内的大楼阁,成立学子书院,凡天下有心学习之人,皆可无尝借阅,不收取费用,但书不能带走,相反,若有人愿意供献书册在其中,皆可收录。”
学子书院?众臣都议论纷纷起来。
其实这件事,曹炟已经想了很久了,但是自从安阳城破至今,事情接连不断,使他无法分神。尉迟靖曾经说过,得一城,不如得一城人心。书,是个好东西,可以让百姓明事理,开眼界,所谓的明族大义和国之归心,都要通过书册中的内容去教化,他想通过这个书院,让所有邾国的人,都有机会读书,都有机会识字,是一处不必花费费用,供天下学子学习的书院。
柳溢和谢流云马上明白了曹炟的用意,此时齐齐道:“微臣等,赞成皇上的决定,学子书院开放,则天下归心不远矣。”
谢流云又提议道:“书院即开放,还应该请些有学识的士子或者是才子,固定讲课。”
曹炟点点头道;“此事便交给唐环吧。”
唐环因为受伤沉重,这两日才能够上朝。
刚来便担此大任,当下道;“微臣自当尽力。”
唐环当年也是才子出身,这件事交给他自也再好不过了。
将这些事都交待完毕后,曹炟即宣布退朝。
尹铉没有像别的朝臣那样离去,而是紧追上曹炟两步,“皇上,微臣还有话说。”
“请说。”
“皇上,平了碧落行宫这件事,柳大人一人便能解决。而夏君的事情,得由专人调查,微臣愿意留下来,调查这件事。”
“大司马,车渠公主的事情,自有各位御史去查办,大司马若亲自调查此事,乃是大才小用。而且车渠公主之事,乃是朕的疏忽,朕打算亲自监理。碧落行宫的事情,的确柳大人一人就可以了,其实朕也有个想法,只怕大司马不会同意,是以才没有在朝堂上明说。”
尹铉神情微顿,“皇上请说。”
“萧齐最近与小四河的大军接上了兵,接下来可能要大战。”
尹铉不由讶然,“夏君此刻便在安阳皇宫内,是谁那样大胆,在他不在的情况下,去挑战萧齐?”
“这不过是夏君的计谋罢了,他在来到安阳之前,已然按排了这一切,他人在安阳,使萧齐误会他与我邾国有联合之意,因此萧齐对此战会有所顾忌,同时萧齐那边儿将会派人试探我邾国大军,所以大司马,朕的意思是,到了现在这样的地步,恐怕大司马还是得回到渝州进行驻守。”
尹铉犹豫了下,“只是安阳此时正是多事之秋,微臣现在离开,实在是不放心。”
“大司马不放心的是,尹公子还是两个侄女?”
曹炟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我君臣二人,走到现在,朕以为,就算不能完全交心,至少也是患难与共,大司马这样的想法,实在是令朕有些寒心。尹公子在兵马司占据要职,控制军政大权,而尹凤与尹彩玉姑娘也已经搬入内宫,由朕亲自照顾,大司马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其实仔细想想,曹炟对尹家的确已经是很厚待了,目前唯一缺失的就是,曹炟内宫空虚,曹尹两姓没有一子半女进行维系,而曹炟似乎一直放不下尉迟靖。
但这又算得了什么呢?
尹铉的心里很明白,有他尹铉一日,将来的皇后必定是姓尹,将来的储君,身上必然流着尹家的一半血液。
尹铉重重地叹了声,“既然皇上已经有所安排,微臣自不敢耽误,这就马上起程回渝州。微臣就此告辞!”
“尹将军,一路顺风。”
……
夏炚基本是被软禁在皇宫内,但他并不惧怕。
想象着萧齐此时对邾国的误会,他就感到一抹莫名的兴奋。
若是萧齐与邾国打了起来,那么,最终渔翁得利的是他。
他在皇宫中溜达着,无意间来到了永阁。
曾经他也无数次来过永阁,只是他当时,沈婥是死在永阁,这个地方虽然是她住过的地方,毕竟不吉。所以他通常是站在外门悯怀一下故人,便也算了。这次再来永阁,却见到永阁内生机勃勃,里头种了不少花儿。
他忽然想到,曾经的牧丹花,曹炟利用花商,将很多的牧丹送入到安阳来,引得那些朝臣念旧,想起邾国的好,引得那些百姓常常念起安阳。曹炟用一池花,击溃了朝官和百姓的心,
其实他失了安阳,曹炟打回,他心里是挺服气的,但那失败的滋味太难爱了,他当初是把“安歌”的尸体送给了曹炟,致使他一夜白发,这朱心一剑,直到现在都是他的得意之作。然而与曹炟的伤心不同,他清楚安歌没死,也清楚尉迟靖就是安歌,但他要向她证明自己的能力,自己是强过曹炟的,只这一念之差,居然放过了曹炟。
当然若不放了曹炟,也不一定就能关得住,只是人是他亲手放走的,如今想起来便觉得有些后悔。
因为不曾想过,曹炟真的有能力打回来。
不曾想过,到手的安阳城,又变成曹炟的。
他看着这片院子,看着永阁那两个字,忽然想到,沈婥是能堪破天机的,安歌更是带着曾经的回忆归来,她们应该是明白的,最后那个胜者到底是谁,可是为什么还是产生了这么多的挫折呢?
胡思乱想之下,时间已然一点一滴地过去。
就在这时候,一个人影走了过来。
见到他,却是微微讶然,“是你啊。”
夏炚并不识得尹凤,略微有些茫然,只静静地看着她走近。
尹凤道:“原来你就是夏君,久闻大名。”
尹凤把夏炚看成了石隐,以为在碧落行宫后山,是他救的她,又想这夏炚明明早就出现在了碧落行宫附近,想必是可以早早来救明云夕的,但是真到他来救时,明云夕却死了,尹凤觉得,这事就是夏炚的一个阴谋,他是要对邾国和曹炟不利,故意设置了这个阴谋。
所以尹凤对于夏炚的那点感激,到现在已经被冲淡了不少,又道:“碧落行宫出事,想必与夏君脱不了干系。”
夏炚见她容色妍丽,又想到这次年到的传闻,说曹炟有个新寵叫尹凤,莫不是,就是眼前的女子?
“你是尹凤?”夏炚淡声道。
尹凤笑了下,明明见过面的,何苦装不认识?
不过她也不追究,只是点点头,看向永阁道:“之前尹凤听说过一个传说,传说中沈婥虽然死了,却又变成了一个叫安歌的姑娘,后来更成为了尉迟靖,这些传说很荒诞,但好像我认识的大人物都相信了,夏君,你在这里,是不是在悯怀沈婥?”
夏炚淡淡一笑,并不回答。
“我倒真的是很佩服这个女子,就算人死了,还能让你们这些优秀的男子掂记至今。”
“你恨她?”夏炚略带嘲讽地看着她。
“是恨,只是,活人难跟死人争。死人离去的时间越久,在记忆中就会被人们越美化,原本的缺点也会被缩小,甚至到最后她做的所有错事都会被原谅,被忽略,但是活着的人就不一样了,但凡活着,总有人会看到你的缺点并且将之放大。”
夏炚不得不承认地点点头,“你说的有点道理。”
尹凤又道:“你这次,真的是为了明云夕而来?还是为了尉迟靖而来?”
夏炚仔细地看了她两眼,然后似乎提起了点兴趣地道:“看来,尹凤姑娘还有话要对本君说。这样吧,不如我们便到这永阁中坐坐,有些事或许可以说的清楚一点。”
尹凤摇摇头,“这是她的地方,我不喜欢这里的任何东西。”
她向他招招手,“前面有个凉亭,我们去那边休息一下吧。”
“也好。”
二人到了凉亭内,尹凤手中的扇子摇了摇的,倒也是极美的美人姿态,夏炚微笑道:“其实尹姑娘说对了,我这次来,不止是为了明云夕,更是为了尉迟靖。不过,他们都说尉迟靖失踪了,我不知道这件事是真是假。”
“那若是找到了尉迟靖,你会怎样做呢?”尹凤笑问。
“自然是带她走,她不应该留在不能保护他的男子身边。”
尹凤笑得更深了,“你一定想知道,那天到底发生了何事。”
夏炚点点头,“愿闻其详。”
尹凤仔细看着夏炚的脸,忽然道:“你似乎有点不一样了。”
夏炚不明白她在说什么,只是笑笑。
尹凤这才道:“其实,尉迟靖的确是失踪了,不过她也并不是真的失踪了,她只是暂时不见了而已,而我觉得,她应该就在这附近。她迟早还会出来的,至于她那天为何失踪,我后来也仔细地打听过了,在碧落行宫后山,飞旋刀杀手突袭之前,她去了后山某处高坡上,在那里推演着什么,很多人都看见她了,只是后来,她忽然不见了。”
夏炚这些年,也闯过不少地方,比如君山大阵,当初派人入阵,之字型前进,当他们入阵之时,忽然之前的东西不见,面前出现新的景物。
听尹凤讲述,尉迟靖竟然似乎是闯入了一个阵法。
尹凤接着又道:“后来,有一个自称是乌弋山的家伙,来访友,见了皇上,他现在依旧在碧落行宫,似乎在替皇上寻找尉迟靖,而皇上今日下令,要将碧落行宫平了,想必都是为了尉迟靖,所以,不管尉迟靖的出现,是迟早的事情,假如夏君动一点脑筋,带走尉迟靖并不是难事。”
夏炚冷眼看着眼前的女子,“看来,你很希望我带走尉迟靖。”
“你不是很爱她吗?带她走有什么不好。”
“我是爱她,所以我会尊重她的选择,不会强行带她走。我也明白你的意思,要是我带走了她,你觉得你就可以占据曹炟的心,你就是以后的皇后,对不对?”
“身为女人,为了自己的男人,多了点小心机,难道是应该被诟病的吗?如果夏君觉得我很卑鄙无耻,那我们也可以不合作。我与尉迟靖之间,总归是要有个你死我活的,我身后是尹铉大司马,尉迟靖有什么呢?况且这次飞旋刀杀手的事,大家都怀疑,是尉迟靖的死士想要杀皇上呢,只要她出现,恐怕大司马一定会让群臣进言,杀了她。所以你带她走,只不过是救她的命罢了。”
经尹凤这么一说,要是夏炚真的爱上尉迟靖,带她走当真是为他们好呢。
“我可以带她走,但是你能帮我把她找出来吗?”夏炚道。
尹凤一笑,“虽然困难了一点,但总归会有办法的。”
“这算什么,尹凤姑娘这是在与本君联盟吗?”
“夏君不愿意?”尹凤微笑。
“你这个女人,呵——只是,你怎么那么肯定我爱上尉迟靖?你也知道那是传说,即使我曾经爱过沈婥,爱过安歌,却不一定会爱上尉迟靖,所以,你我的联盟没有什么意义。”
尹凤再也笑不出来了,呆呆地看着夏炚。
夏炚却又道:“但是,我还是有可能带她走的,但是我若带她走了,我有什么好处?”
尹凤咬牙看了他半晌,又坐了下来。
“夏君果然精明,还和一个小女子计较。”
“你可不是小女子,你都算计到我的头上来了,我怎会把你看成小女子。”
“既然如此,夏君不如把话说明了,你想得到点什么?”
“我想得到的,你都能给我送来吗?”夏炚道。
“若是值得,我愿意相助。”凤尹几乎没有什么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