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尉迟靖这几日没有休息好,又哭得太多,这样一闹,眼前便又发黑,无力地靠在夏炚的怀中。
夏炚将她抱起来,往她的房间而去。
眼见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自己的眼中,曹炟才忽然觉得力气一失,竟是忍不住蹬蹬蹬后退了好几步,好在金大人恰好走过来,见他如此,连忙扶住了他逆。
“和帝,你怎么样?”
其实曹炟不过是一时有些晕,并没有什么大碍。
这时只是苍白着脸色摇了摇头,“没事,金大人,我没事。”
金大人倒是疑惑地往前看了几眼,却并没有看见什么,见曹炟已经转身离去,忙又问了一句,“和帝,这次金某代皇上谢谢您,若不是皇上手下留情,放了皇上回来,只怕这次的事情要闹很大,无法收场了。”
曹炟哦了声,声音淡的如风吹过,“不用客气。”
这一夜,曹炟却没有再从自己的房间里走出来,想到明日联盟八成会解散,也没他什么事了,便要回邾国去了,想收拾下行礼,可是却并没有什么要收拾的,他在房间里转来转去好一会儿,便默默地坐在椅子上,看着窗外的冷月,已经是秋天,他为了看这冷月,将窗户大开着鼷。
门被推开,聂玉郎和翟白天走进来,二人见状,都面面相觑。
还是翟白举步,走到窗前将窗户关上,“皇上,秋夜太凉,莫要这样坐在窗前吹风,会吹坏身体。”
曹炟哦了声,倒也不勉强,竟还能微笑着道:“你们来了。”
聂玉郎因为做他的侍卫久了,居然也慢慢地有了侍卫该有的特性,恭敬地站在那里并不说话,翟白嗯了声,“皇上,明日的事情至关重要,只是不管是怎样,明天也该有个结局了,若是联盟解除,皇上自是没事,若是联盟依然如故,只怕他们立刻就要对皇上发难,所以我与聂兄商量过后,觉得皇上还是今夜连夜秘密离开比较好,由聂兄与我亲自相送。”
“朕若走了,车渠大王及其他人,都会觉得朕怯了天烬,或者是想要悔约,是以,在结果出来之前,朕是万万不能离开的。”
“皇上,是否还在想着,能够与尉迟姑娘一起回邾国?”
曹炟的心里突然一窒,或许之前确实是有这样的想法,回到了邾国,只要避开尹铉的耳目,二人终究还是能够经常见面的,而他也不会让这种情形持续太久的时间,但是现在——
“不是,她有她自己要走的路。”他说到这里,似乎不知道怎样说下去了,又道:“总之,朕要等结果出来才走。而且,你们不必相送于朕,朕自有梅花卫队和铁面卫队来护卫,你们只消保护好靖儿便好。”
铁面卫队是最近曹炟新命名的一个卫队,正是聂玉郎训练出来的卫队,一直没有命名。
前些天忽然想起自己曾扮铁面时,与尉迟靖在一起的种种,于是干脆就给这支卫队给了一个“铁面”的称号。
聂玉郎终于道:“陈留公主有夏君保护,自是会没事的。”
曹炟却摇摇头,“有你们两个在她的身边,朕放心。”
至此,二人终于不再劝戒了,然而聂玉郎和翟白都认为,还是应该先做些准备,免得事情突变,不好应对。
曹炟无法,只好打起精神,与他们商量了一个秘密的退出坤城的路线,二人方才罢休。
天渐渐地亮了,无论是天烬国皇宫内,还是皇宫外,都似乎有一种难言的肃穆,灰蒙蒙的天空,秋雨连绵,打在树枝叶上,啪啪啪哗哗哗的声音,像一根棍子,一直在搅动着一湖水,曹炟站在廊下,感受这凉凉潮潮,不一会儿,有一个侍卫打着把素伞过来,“皇上,我们现在转移去别的地方。”
这个“别的”地方,便是昨晚与聂玉郎和翟白商量好的地方,在金大人和曹煜、尉迟靖离开后,他们也同时离开金府,在秘密的地方落脚,怕的便是万一事情有变,不会被围困在金府,毕竟金府可是夏炚的地盘。
只是尉迟靖早上离府往皇宫去的时候,并没有来与曹炟打招呼,曹炟从小路走出来目送于她,只见她穿着一袭素净的衣裳,头发却是挽成髻子,垂在脑后,却披了件非常华贵的宝蓝色斗篷,显得整个人英气勃勃,而腰间挂着她独有的千年龟壳,袖子里也必藏着那六枚铜钱。
妆容淡淡,青色烟雨中,整个人被镀上了梦幻般的美丽,曹炟很想冲上去唤住她,想替她整理一下似乎有点系歪了的斗篷带子,最终却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在夏炚的掺扶下上了马车。
马车辘轳而去,车帘晃动,然而始终没有再出现尉迟靖的脸。
“皇上,现在就走吧,再迟了恐有变。”执伞的侍卫道。
曹炟终于点点头,接过了侍卫手中的伞,步入雨幕中。
一人一伞,渐渐地出府而去。
再说尉迟靖,一路之上也是极端沉默,夏炚也不多说什么,今日,夏炚穿着一身金紫龙袍,腰间明黄色的带子,一块宝玉镶嵌其中,整个人看起来比平日更添了尊贵之色,眉宇间有兴奋,有紧张,也有忧郁,而此时他的眸子里,却似乎只有尉迟靖一人。
刚想说点什么,听得尉迟靖道:“你什么都不用说,我都懂。今日对所有人来说都是关键的一日,所以夏君,有什么事等今日过了再说。”
夏炚只好点点头,“好。”
一旁的傅皇后和明云夕心中各自心里滋味不同。特别是傅皇后,发现夏炚如此着紧于尉迟靖,露出一抹苦笑,她与尉迟靖之间,到底是她彻彻底底的输了。
不过这一次,她却愿赌服输。
朝堂之上,各国使节已经到了。
石隐见他们穿着奇形怪状的衣裳,内心里其实并不怎样将他们看在眼里,因此除了给车渠大王和大月氏的韦西夫妇赐座,其他众人居然都只能站着,在他心目中谁高谁低,一目了然,这更引起了诸如大石和莒国等使者的不满,不过今日本来就是来拆台的,是以众人都暂时地忍气通声,不予计较。
“诸位,今日齐例堂下,到底是何缘故?”石隐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问了起来,这也是应曹煜的要求而为,因为曹煜要在第一时间知道他们到底为何而来,同时做好布置。
车渠大王与众人目光对视,虽然之前已经说好,要一起退盟,但此时一个个都挺能沉得住气,看来都是不打算做那个“出头鸟”。
车渠大王摇摇头,忽然叹了一声,“罢罢罢,此事由我而起,也因由我而终,还是我来说吧!”
石隐笑嘻嘻地道:“岳父大人,你到底想说什么?”
车渠大王面色一变,“你莫要叫我岳父大人,当不起。”
石隐笑容不变,“岳父大人是否对我有什么误会?若是这样,我们可以私下里解决,莫要在朝堂之上闹出笑话来。”
车渠大王往四周瞅了眼,似乎觉得时机还不对,直接大声道:“我要退盟!”
石隐的笑容不变,“岳父大人,到了现在这种地步,你要退盟?到底所谓何来哉?况且当初又是谁东奔西走要联盟攻打邾国的?大家可是为了给您的女儿夕夕报仇,才聚在一起的,现在你要退盟?岳父大人,你一定是在开玩笑。”
他左一声岳父大人,右一声岳父大人,车渠大王不知道真像便也算了,如今知道他是个不男不女的东西,便觉得内心一阵恶寒,蓦然抬手阻止他继续说下去,“事到如今,有些事我觉得必须得挑明了。”
又像石隐指了指自己身后一直坐在轮椅上的女子,“你看看她是谁。”
这女子自进来便一直坐在轮椅上,其实石隐倒是略微好奇了下,又以为是哪国的使者,当时也没有多想,此时将目光落在这女子身上,只见她撑着双拐,勉强地站了起来,然后伸手竭开了自己的面纱,明丽的容颜,倒是异常美丽可人,然而石隐见了却面色大变,指着她道:“鬼,鬼!”
他竟吓得差点从龙椅上给溜下来,这时候藏在龙椅幕帘后的曹煜提醒他道:“世界上根本没有鬼!她是人,明云夕没死!”
听到曹煜的声音,石隐才不那么慌张了,但是一时还转换不过来,想到她亲自到冰室中,在明云夕的尸体上刺了几刀,还划破了她的容颜,如今,这人活生生的站在他的面前,确实让他心惊肉跳。
就听得明云夕冷嘲道;“石隐,我不是鬼,你可能无论如何也没想到,我居然会活着回来吧?当初,你在我的身体上刺了几刀,又划破了我的脸,泄完恨,污辱完我的尸体,又将我的尸体带回来给我的父王,污赖是邾国和帝杀了我,以引起我父王的愤慨,但是事实上,根本不是如此,那个真正下了毒手的人,是你!反而是邾国和帝救了我!你如此处心积虑,不过是想利用我父亲和各位叔叔而已!”
明云夕向来喜欢游历,彼邻之国多数都去过,是以一直将他国使者称为叔叔。
因为众人早已经在前日便知道真相了,所以大家只是静静地听着,观察着石隐的反应。
石隐好不容易才将自己稳了下来,“你胡说!我亲眼看见夕夕已经死了,你到底是谁?”
又向车渠大王道:“你想退盟,便找来一个与你女儿相似的女子冒充她,岳父大人,你如此做,夕夕就算是九泉之下,也不会瞑目的。”
车渠大王冷冷一笑,“我的女儿,我自是不会认错,若她真死了,我也会为她报仇,但是事实上,整件事都是阴谋,连你这个夏君,都是假的!石隐,在座诸位都已经知道真相,你就不要再狡辩了,而且我们今日来,便是要退盟的,话已至此,别的话不必多说,我们不过是过来交待一声而已。”
石隐气急而笑,“你说,大家都知道真相!好笑!本君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胡话!退盟之事,既然你们如今白纸黑字两只脚都插进来了,现在想退出却不那么容易了,我天烬的士兵不是吃素的,天烬国的君主也不是可以随便被耍弄的,所以岳父大人,你可真的想好,要如何为你现在所有的言行负责?”
他语气里威胁的味道,已经很浓烈了,而且满脸布上了一层淡淡的戾气,这时候,原本就缺了些天家贵胄的尊贵的他,显出浓浓的邪恶,倒像是从哪个山林里跑出来的妖精,见者无不内心更加动摇,与这样的君主合作,绝不会有好下场的。
下鄀国使者道:“我们下鄀国也要退盟,车渠大王,若是要负什么责任,我下鄀国愿意与你一起负。”
莒国使者往前一步,“算我一个。车渠大王,我们听你的。”
北虢国和大石国也都往前而来,“我们也要退盟!”
“你们——都活得,不耐烦了!”石隐的眼眸里仿若要滴出毒来,双手紧握成拳,狠狠地敲着龙案,“你们这些昏才,居然以为我夏君是好欺负的!”
这时候,听得后面曹煜道:“冷静,莫要上他们的当,他们定是有备而来。”
然而这段时间,坐在龙位上,已经被这高位之上,高一不二的美好感觉所左右的石隐,根本听不进曹煜的劝说,好不容易压下胸口一口浊气,哈哈大笑两声,“你们这些昏才,既然如此不识时务,留着你们有何用?本君现在就杀了你们,然后再告诉你们国家的人民,你们过来联盟,结果被邾国国君所杀,看看他们会不会愤慨,会不会继续支持这次的联盟!”
他说到坐到,立刻喊道:“来人呀!把他们全部都围起来,一个都不许出去!”
只听得门外兵甲动,门砰地被踢开,外面已经重重叠叠三四层手执长枪的士兵,虎视耽耽盯着殿内的诸人。
一直没有怎么说话的诸位文武大臣也忽然之间议论起来,金大人上前一步,“皇上,素有两国交战,不斩来使之说。他们皆是各国的使臣,杀不得呀!”
石隐冷笑,“我天烬国,马踏千里江山,又把谁放在眼里来哉?今日他们胆敢如此仵逆,实在已经挑战到了本君的底线,不杀不快尔!”
金大人便不再说话,回首看着诸位文武大臣,见他们也皆都议论纷纷。
显然对石隐此举都感到诧异。
而诸位使者反而是面色平淡,并没有特别害怕的神色,反而摆出一幅看好戏的样子。
金大人见此刻时机已经成熟,向车渠大王道:“车渠大王,刚才听大王屡次提起石隐这个名字,请恕金某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不知道车渠大王可否详述一遍?”
车渠大王尚未说话,听得石隐道:“详述什么?这个老匹夫的话,你们也听?金大人,你当真是糊涂了!”
石隐害怕再这样下去,连朝内大臣也开始反叛,立刻便下令,“来人呀,将他们就地斩于堂下!”
于是手执长枪的士兵,便踏着重重的脚步,步入朝堂。
诸位使臣虽然知道,夏炚必须会出现的,然而面临着石隐这个疯子,他们还是不由自主地有些紧张,都背靠背站成一圈,莒国的使臣道:“夏君,你疯了吗?身为上位者,怎能如此弑杀,一言不合便要杀人!你当真是不将我们这些人放在眼里吗?”
石隐冷笑,“你总算有些自知之明,你说对了!”
眼见着士兵举枪,便要刺穿众人的身体,忽然见一人,手举大印到了门外,有个女声道:“皇上在此,谁敢造次!”
众人回首看去,只见身穿龙袍的夏炚正手举御印,走上堂来。
士兵们乍然见到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皇帝,也蒙了。
顿时都让出一条道来。
而夏炚的左右两侧,则分别是傅皇后与尉迟靖。
躲在幕帘后的曹煜眼见这几个人进来,心中便是一沉。
他悄悄地后退了几步,终于咬了咬牙,往外面逃去。
而此时,石隐并不晓得曹煜已经离开,只震惊地看着夏炚进来,目光落在傅皇后的身上,他恨得咬牙切齿,骂道:“你这个贱人,果然没死!”
傅皇后冷冷地道:“你都没死,我怎么敢死!”
“你竟然敢于本君如此说话,简直放肆!”
夏炚冷笑道:“婉晴是朕的皇后,用这种语气对你这种宵小说话,已经算是给你面子了,石隐,事到如今,你还要挣扎下去吗?”
“你是哪里来的怪物?居然敢冒充本君!”石隐犹自大喊,“快点把这个怪物给我抓起来!”
士兵便又往前围了一步,夏炚将御印在他们面前晃了一圈,目光更是冷冷地盯他们一眼,“你们敢!”
他为帝已经有两三年,虽然于安阳惨败,然而出了邾国后,这一路行来,亦是造就了铁血部队,身上自有种君临天下的气势与尊贵,士兵们眼见如此,反而都又往后退了一步,他们看看龙位上的石隐,又看看夏炚,眼光茫然,最后齐齐盯上了本朝的文武大臣们。
金大人见状,道:“你们先莫要动手,听本大人指挥。今日,既然是两位都在此,看来是分辩个真假的时候了,大家都看过真假美猴王吧!纵然二位相貌一样,却总有不同的地方,我堂堂天烬国文武大臣,绝不能拜错帝王。”
金大人的话引起诸多文武大臣的共鸣,然而也有沉默着静观其变的。
石隐从邾国回来后,为了拉拢人心,新近提拔上了不少的文武大臣,完美利用心术,捕获了不少文武大臣家人的心,比如他曾经为臣子重病的母亲派去太医院最好的太医,又给有些臣子重修大宅,甚至当起了媒人,给好几个文武大臣的儿子和女儿当众指亲,所指之人当然非富即贵。
他这些小伎俩还是很起作用,如今有些臣子,依然是站在他的这方的。
夏炚道:“金大人,身为重臣,你一定知道本君的御印是什么样的,而此印所用之玉乃是上千年前的黄龙色暖玉制成,此印此仅一枚,别无其他。石隐若是能拿出与本君此御印同样的大印,本君可自动退下。”
说着夏炚将大印递到金大人的手中,立刻有其他几位大人也同时围上去查看,之后都是点点头,此玉名贵却大而厚重,是不可能被冒充的。
金大人有些紧惕地盯着龙位上的石隐,“你说你是帝君,请拿出御印。”
石隐此时多少是有些慌张的,此次他唯一的失误就是一直找不到夏炚,而没有得到夏炚手中的御印,后来虽然重新找块玉照原样刻了一块,但现在正品出世,那赝品拿出来,也是徒增笑料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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