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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3章 你我之间,至少还有十天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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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23章 你我之间,至少还有十天的时间

    吴郡的事情基本已经解决了,尉迟靖心头的疑问却越来越大。

    在众人决定撤离吴郡的头一天晚上,杨筠松求见了陈留王。

    二人一番客套话后,杨筠松道:“陈留王,您身边的那女子,来历如何,不知道陈留王确实知道吗?”

    陈留王想了想,道:“杨公,是不是刘成风在您面前说了些什么?”

    杨筠松道:“刘成风些微道行,还没入老夫的法眼。”

    陈留王一听这话,便知是杨筠松自己看出来什么,当下道:“倾城,是我在大约半年多以前,于河边所救,当时她气息奄奄。救了她后,她因为受了什么刺激,已经将前世全部忘却,所以她的来历,便是她自己也不知呢。不过看她形貌,大约亦是异族行脚商出了什么事,流落在此而已。”

    杨筠松又道:“陈留王一定很爱你的夫人。”

    陈留王点点头,“为了她,我可以付出一切。杨公,其实一个人的来历如何并不重要,只要她现在是我的夫人就好。”

    杨筠松轻叹了声,道:“老夫善观人相,王爷这位夫人,只怕将来是要延祸陈留一族的,她来历不凡,心怀叵测,还请陈留王自行留意。”

    陈留王见他说的认真,当下也并没有生气,只道:“谢杨公指点。”

    ……

    就这样,众人因为僵祸齐聚吴郡,吴郡的事情解决后,又由这里分开,分头而行。

    尉迟靖注意到,在陈留王和倾城离开吴郡行往陈留的时候,尹铉其实是站在高高的山头上目送他们离开的。只不过陈留王并没有注意到他,反而是倾城注意到了,掀开了轿帘向尹铉张望。

    而钟氏也的确是怀孕了,不过皇帝并没有打算把这个平民女子带回宫,而是依旧将她安顿在吴郡,又说等回宫后安排好一切再来接她,钟氏得了承诺,况曹项给她留下了相当大的一笔银两,钟氏最终接受了这个安排,但是恳求皇帝一定要早早来吴郡接她。

    由此,尉迟靖倒是终于相信了,夏炚的确是曹项的第七个儿子。奇怪的是,为何他对自己的身世似乎并不确定,后来要以天烬号立国呢?

    一路顺利回到陈留,似乎所有的一切又恢复平静。

    只不过杨筠松的话,时时浮上陈留王的心头,有时候他静静地看着眼前倾城倾国的倾城,就会看得愣住了。杨筠松的意思,陈留王不是不明白,可是他怎么也无法相信这个女子是妖物。

    然而少女被杀案,再次开始了。

    陈留王让上官敬展开大肆的调查,这次算是倾其全力了,然而线索渐渐地集中到了陈留王府。

    尉迟靖还在暗自庆幸,这太好了,终于要真相大白了。

    然而陈留王怀疑归怀疑,对倾城依旧是一如继往的好,甚至对她更好,没事时就喜欢去倾城的屋子里抱着她坐在自己的腿上,还抚着她的肚子,有时候会爬在她的肚子上听肚子里小孩的动静。

    有一日,上官敬道:“按时间算,今夜恐怕又会有少女被杀。”

    陈留王微微一怔,“过得真快。”

    上官敬道:“王爷,耽误的时间越久,受害人越多。”

    陈留王相信上官敬已经查出什么来了,只不过没有明说。

    “知道了。”陈留王叹了声,“今夜派人加强巡逻,特别要叮嘱,女子莫要单身出行。”

    “是。”上官敬领了命离开了。

    上官敬刚走,便有个奴婢来问,“王爷,夫人问您,今夜要不要过去?”

    陈留王道:“今夜很忙,不过去了,让夫人早些休息。”

    “是。”

    奴婢去回复了,陈留王却放下了手头的事情,看似闲溜达,便到了倾城的住处,明明是在自家的院子里,陈留王却轻手轻脚,做贼似的。将窗户打开一条缝,就见倾城正坐在镜前梳妆,她的肚子越来越大了,但人还是那么美,陈留王似乎觉得自己在做一件很不好的事情,刚想转身离去。

    听得一个丫头道:“夫人,已经备好热水,是沐浴的时候了。”

    倾城嗯了声,却又道:“今夜不在这里,我要去泉屋。”

    泉屋就是温泉池,丫头听闻,劝道:“那里到底曾经死过人,夫人现在有孕在身,还是莫要——”

    “住口,本夫人的事情哪里轮得到你这丫头来多嘴!”

    那丫头吓得不敢再说话。

    这么久以来,陈留王也是第一次见到倾城如果凶悍的表情,那眸子寒冷如冰,竟是令人不寒而栗,这还是他认识的倾城吗?

    倾城将头发上的珠钗都取了下来,只穿着一袭宽松的白色衣裳,就往泉屋行去,倒也不叫其他人陪着,连近侍都不许跟着她。陈留王倒是暗中随着她来到了泉屋,并未见什么异常,反正泉屋长年四季都是热水,她不想让人伺候围观也是有的。

    倾城独自进入泉屋,将身子在温泉里泡了一会儿。

    陈留王则一直守在泉屋外。

    起先并没有什么不对,天气越来越凉了,夜风越冷,听得树上簇簇,间或有树间落下来。

    就在这簇簇声中,忽然有东西从树稍之上掠过,陈留王定晴一看,却是个武功高强的黑衣人,此人身穿黑衣又蒙着黑巾,如同夜色里的一抹幽灵,而他的左右手,却分别拘着两个两个被绑起来不得动弹的少女,此人动作利落,直奔泉屋,那身法步法,绝非一般武林高手。

    陈留王的心蓦然一沉,然而人命关天,没有什么可犹豫的,当下也直奔至泉屋而去。

    与黑衣人前后不过相差片刻,他进入的时候,只见那两个少女已经成为了死人,脖颈上血还在往沐桶里流着,而倾城更是泡在血中,见他进来,也不由得一惊,接着示意那黑衣人,“快走!”

    黑衣人见状,也不管那两具尸体了,转身就往泉屋外而去,却陈留王截个正着,二人立刻四拳相接。黑衣人的武功不弱,陈留王也非普通角色,二人这一打,立刻就发觉对方是硬把子,当下提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出拳快如流星,每拳都是直击要害,短短的时间里,二人已经过了四五十招,各有损伤,最后一招过后,二人皆捂着腹部,神情痛苦,那人不顾身体疼痛,转身又往外跑去。

    陈留王正举步要追,听得倾城在他身后唤道:“你抓他干么?都是我的错。”

    陈留王的脚步蓦然顿住,只这一犹豫,黑衣人已经冲出泉屋,轻功了得的他上了树稍,脚踩着树叶似的,往府外而去了。

    陈留王久久没有转过身,似乎是不敢面对如此残忍的真相。

    倾城也并不勉强他,觉得这血不能浪费了,依旧让鲜红温热的鲜血浸润着自己的皮肤。

    泉屋里充满着血腥的味道。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陈留王抱着倾城从泉屋里走了出来,这时候的她已经洗得白白净净了。

    至始至终,陈留王再没有说过一句话。

    但他却一如继往的温柔,将她安顿在榻上,并且替她掖好被角。

    之后,他就准备离开了。

    倾城终于伸手拉住了他的手,“王爷,你是打算不再搭理臣妾了吗?”

    陈留王终于回头,看着这美艳的女子,目光深沉,却又充满着不解和凝重,“我只问你,你用少女的鲜血沐浴,是一种习惯,还是必须?你是妖,还是人?”

    “这只是我的习惯罢了,王爷,您贵为陈留王,陈留的一切应该任您欲索欲求罢了,我只是需要几个少女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事。至于我是人是妖,全看王爷你了,你说我是人,我就是你的人,你说我是妖,我就是你的妖。”

    “按照你的习惯,是不是接下来的十天,不会再有人受害了?”

    倾城捂着嘴巴一笑,“王爷,干么说得这般难听?这些女子,天生就是贱命,若是她们不把鲜血供济于我,到头来也是被生活折磨而死。反正都是死,不如让她们死得有意义些,又有什么不好?”

    陈留王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的女子,他从来没有想过,有人会害人害得这么理所当然,更没想到,自己睡榻上的女子,便是这样的一个人。

    看着她笃定的神情,他知道一切的解释都是多余的。

    她绝不会后悔自己的所做所为。

    这样愣了半晌,他轻轻地拧了下她的脸蛋,“好了,你赶紧睡着,我和你之间,至少还有十天的时间。”

    “这是什么意思?”倾城问。

    “没有什么意思。”陈留王话说的含糊,然而目光坚定。

    倾城隐约有不好的预感。

    陈留王从屋子里出来,忽然有些无力,走了几步,靠在柱子上,微闭双目。

    尉迟靖能够明白他此时此刻的心情,据说陈留王一生忠诚,爱护百姓,绝不会希望自己的子民居然是死于自己妻子的手中。可惜他心里的矛盾与痛苦,里头的那位妻子竟然全然不能体会呢!

    这也是情理之中的,假如这个倾城,当真是三百年前天烬那个用少女血沐浴的老妖怪,她当初那么高高在上,对于天烬所有的一切欲索欲求习惯了,思维定式不易改变,说不定如今还会责怪陈留王对她过于苛责了呢!她是没有办法理解生命的保贵的。

    尉迟靖也不由轻轻地叹了声。

    陈留王整夜未睡,第二日清早,早早地来到了沈青处。

    沈青微笑着将他迎进来,“玉早在两个多月前就已经养成功,如今已经雕成了一对玉狮子,早已经等着陈留王您来取了。还有,萧东壁在陈留王赶去吴郡的时候已经离开了,临走时说,陈留王必守信用,就算他不等在这里,这对玉也有他的一份,所以他不等了。”

    陈留王勉强一笑,“他倒会激我。”

    二人到了花厅,一会儿,沈青端着两个盒子出来,两个盒子打开,只见里头放着两只青玉狮子,狮身油润饱满,狮相栩栩如生,特别是那双鸡血石的双目,虽然红的发艳,然而不知为何并不感到邪气,反而有种威风禀禀能拿来挡煞的感觉。

    “玉好,雕工也好,当今世上,恐这已经是独一无二的一对了。恭喜沈姑娘将玉养成,也佩服沈姑娘如此的好手艺。”

    这对狮子尉迟靖也是认得的,如今它们全部都在萧齐君萧衍的手里。

    沈青笑道:“王爷过奖了。”

    陈留王拿起狮子就准备离开,站起来后,却忽然脚步踉跄,大约是整夜未睡,心碎神伤,此时竟有些不支。

    沈青忙扶住了他,“王爷不舒服,可在这里休息片刻。”

    陈留王只好又坐了下来,略有尴尬地道:“大概是着凉了。”

    “病来如山倒,特别是你们习武之人,若不生病还好,一生起病来比普通人还要生得厉害。”

    说着便让人去弄些香茶过来。

    一手又搭在陈留王的脉上,陈留王略微好奇,“沈姑娘还会医术?”

    “只是略懂而已。”沈青谦虚地道。

    把完脉后,沈青道:“王爷只是急怒攻心,又兼情绪低落而至气血不济,需要好好休息一两天调理情绪,其他的并无大碍。”

    陈留王没想到沈青,只通过把脉就把他的情绪摸得七七八八,当下有些尴尬地道:“倒教沈姑娘见笑了。”

    沈青笑道:“王爷肯在陈留保我安全顺利将此玉养成,完成家族几代的心血,已然对沈青有着大恩,况又高价买进,让沈青下半辈子衣食无优,沈青不知如何感激,又怎么会笑王爷。反而因为不能为王爷分忧解难,感到愧疚。”

    尉迟靖听到这里,才知道沈青之所以能够将此玉顺利养成,亦是因为陈留王的帮助,当下对沈青更有了好感。

    兼她与沈婥的面容相貌相似,尉迟靖几乎已经将此女子认为是自己的娘亲了。

    沈青说着,又道:“虽然身体是无大碍,但是这样下去终不是办法,也会出大事,所以王爷还是要好好调理休息才是。”

    陈留王听着她说话,心里头更加沉重。

    脑海里只闪着倾城的模样。

    沈青点了一柱香,道:“王爷不如在这里休息片刻。”

    陈留王陷入到思绪中并没有回答她,她便出门,将厅门关了起来。

    香的味道渐渐地充溢到空气中,陈留王的确感到困乏,一会儿功夫竟然趴在桌上睡着了。再醒来的时候,竟然已经是下午时分,他这一觉睡了好几个时辰呢!觉得失礼,立刻站了起来,推开门却发现院子里无人,陈留王知道沈青是个清静人,这时候大约也不想让他太尴尬,他心里一边赞叹此女的体贴和善解人意,一边接受了她的好意,直接抱起玉盒,便离开了。

    尉迟靖看到,待他出门后,沈青才由一片花树后面走出来,对身边的宝儿道:“陈留王是难得的好官,陈留百姓过上平稳的日子都靠他。只不是他有什么样的烦恼,居然折磨自己至此。”

    宝儿当然不能代替陈留王回答,只是沉默着。

    再说陈留王,回到了府内,便立刻唤来上官敬,把其中一只玉狮子交到了上官敬的手中,叮嘱他亲自送到萧齐国萧东壁处。

    上官敬领命去了,却又道:“属下这一去,来回得二十天左右,少女被杀的命案还未结束——”

    上官敬感觉到,陈留王是故意支开他的。

    果然,陈留王道:“此案本王会接自接手,你不必管了。”又叮嘱道:“此玉狮子是萧齐君亲自看好的,千万不能有任何闪失。派别人去,本王也实在不放心。”

    上官敬道:“属下明白,属下领命!”

    就这样,上官敬被支走了。

    陈留王又抱着另外一个盒子,到了倾城处。

    倾城正在院子里喝香茶,见到他,立刻面带喜色地迎上来,“王爷,我以为你再也不会理我了。”

    陈留王笑笑,从盒子里拿出玉狮子,道:“你瞧这是什么?”

    倾城眼睛一亮,将那玉狮子拿在手中轻轻地摸索着,叹道:“这真是少见的好宝贝,其实关于玉师陈,我也是有些了解的。只是从未真正的接触过,没想到他们的手艺当真是非常惊人。王爷,这是送给我的吗?”

    “嗯。这个玉,本王已经盯了很久了,直到今日才算功成,送给你。”

    倾城高兴地扑到了陈留王的怀里,又道:“太好了!听说这种养出来的玉,还有清心凉体的功效,以后我竭休时要把它放在我的被子里。”她说着笑起来,一幅幸福至极的样子。

    陈留王笑笑,抚着她的头发道:“好。”

    尉迟靖看到这一幕,实在不能理解陈留王,假如他真的爱护百姓,为何明明知道了真相却还纵容倾城?甚至对她比以前似乎更好了呢?难道男人真的可以为了一个女子,而妄顾他人性命吗?这实在是——她此刻,实在有些不能接受这样的陈留王。

    然而,很快她的想法就被改变了。

    第三天的夜里,之前在吴郡露过面的杨筠松,忽然秘密出现在陈留王府内。书房里的气氛略微沉重,杨筠松端坐宽大的椅子上,依旧是仙风道骨的模样,然而只是微笑地瞧着陈留王,默默地喝茶,并不说什么。

    而陈留王借口要看卷宗,迟迟地不开口,偶尔抬头,也只是道:“让杨公久等了,实在是——”

    杨筠松则宽和笑道:“无防,王爷可以看完卷宗再谈别的事。”

    其实陈留王此举,已经是对杨公很不尊重了,但是杨筠松似乎很能理解,从始至终并没有生气的意思,更没有拂袖而去。

    尉迟靖不由在心里赞了一句,“师父就是师父,函养大大地好!”

    这样又等了大约一个多时辰,从刚刚入夜直等到子时了,才见陈留王终于放下了卷宗,揉揉眉心,抬眸时欲言又止,杨筠松见他疲累的样子,道:“王爷,有些事不必着急的,明天再谈也可。”

    陈留王如同松了口气,道:“也好,明日再谈吧,今夜这么晚了,实在不敢耽误杨公休息。”

    杨筠松站了起来,道:“如此,杨某就先行告辞了。”

    陈留王眼见着他转身,即将出门,却不知道为何又唤了声,“杨公!”

    杨筠松转过身,一双眼睛像是洞悉了陈留王的内心。

    陈留王的面色终于浮上一层尴尬的红,“杨公,对不起,我——”

    杨筠松道:“没有关系。”

    说着转身又要出门,听得陈留王终于问了句,“杨公在吴郡,对我说的那番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杨筠松微微一笑,转过身来,看着陈留王道:“王爷,不知您说的是哪番话,哪件事?”

    其实尉迟靖觉得,杨筠松定然已经知道陈留王指的是什么,只是非要逼得他自己说出来才行。

    陈留王面色更加尴尬,在杨筠松的面前,这位堂堂的王爷,终于表露出了孩子般的无措。

    “倾城——她是妖物吗?”陈留王终于问出了这句话。

    杨筠松答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