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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谢爷对妾身的关心。只是,妾身年纪小,又没经过大世面。万一坠了爷的威名,可就是妾身的过错了。”
凌峰淡道:“你身为督抚夫人,在福建全省,再也没有比你更尊贵的官眷了。只有别人巴结你的份,你什么也不用做,只需端着架子便成,我看谁不开眼敢欺负你。”
徐璐心里仍是有些紧张,不过也知道身为当家主母,迎来送往再是正常不过了,不会也得会,总不能因为不会就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吧?这样也不现实。既然已做了他的妻子,就得努力距上他的步伐,先天的条件她无力改变,后天就得靠自己了。
“那等会子就把文妈妈请过来,我还得多多请教她呢。”
凌峰点头,“文妈妈是娘身边最得力的,迎来送往这方面最是拿手,若有不懂的地方,大可请教文妈妈。”看出徐璐的紧张不安,他又安抚她,“其实这些事儿也挺简单的,一回生二回熟,你那么聪明,一定会办好的。”
“万一办砸了怎么办?”徐璐还是有些担心,她从来没有办过席,也没有贵妃人打交道的经历。祖母在世的时候说过,贵妇人可不好相处的,身份不够格的,当场给你难堪的也有,她虽然嫁给了凌峰,但平凡的出身是她的弱处,她怕压不住场面。
“有文妈妈在,不会办砸的。”凌峰尽可能安慰她,也知道她年纪这么小,家中又没个主事的长辈,妻子又没受过这方面的训练,陡然挑此重梁,让她承担起督抚夫人的职责,确实是不小的担子。但他相信,他的妻子一定会办好的。
……
又过了两日,督抚夫人大至康复,督抚大人心喜若狂,特地请了闻名福建的梨园班子入府唱戏,给夫人解闷,并替夫人举办一场庆祝宴,请了一堆好友,以及亲近的同僚下属官员一道入府叙旧。
官场上闻风而动,一些上得台面,自认与督抚大人颇有交情的官员全都携家带口赶往凌府,送的东西也大多都与补品有关的,也有送名贵头面首饰之类的。
徐璐是今日的主角,虽然年纪是在场诸位官夫人中最小的,但却无人敢轻视她。
今日的徐璐穿着亮紫色对襟贡缎长衫,下身米白色绣桔红连理枝花纹长裙,头梳流云髻,斜插一枚碧玉簪,头戴金黄色的展翅凤鸟点翠珠钗,耳饰红宝石耳环,手上拧着方水红绣帕,看着清新娇艳,楚楚动人。
无论老少,见到徐璐的第一眼,都觉眼前一亮,这位新的督抚夫人,确实是个少见的美人儿,明丽娇媚,清新可人,却又显得端庄贵气。若非早已打听过这位凌夫人的出身,还真以为是哪家名门千金呢,居然如此气派,丝毫没有高嫁女的卑微局促。
这些人先是向徐璐的康复表达了由衷的高兴,紧接着便是一道怒斥王家,一些人更是大放马后炮,“王家仗恃着在朝中有人,一味的强取豪夺,这回更是胆大包天,胆敢欺到夫人头上,也活该姓王的倒霉。”
“据说,事情是因为泉州名伎秦香香所起,也不知是不是真的?”一些年纪轻些的妇人试探性地问。
其多妇人双眼一亮,纷纷看向徐璐,想听徐璐是如何回答。
徐璐有些不高兴,看了说话的妇人一眼,“早知道秦香香在这些纨绔子弟中有这么厉害的号召力,我就绝对不会请此人了,反而惹出那么一堆麻烦。”
众人茫然,但很快就琢磨开了,显然,督抚大人召见秦香香基,惹来不明就里的王瑞的嫉妒,误以为微服出巡的督抚大人只是普通富户,这才心生教训之心,谁知踢到铁板,惹来倾覆之祸。
又有人问:“听说那狂徒是冲着秦香香而来,倒把夫人给冲撞了,夫人还真是无妄之灾。”
徐璐没打算过多解释,“唔”了声,说:“秦香香身为泉州第一名伎,又才艺双绝,在纨绔界有强大号召力也不为过。”
众人又点头,尽管传闻是王瑞不忿秦香香被别人请走,这才上去找茬的,谁知碰到个硬茬子,英雄没当成,反而成了阶下囚。
仍有人不肯死心,又问:“所谓色令智昏,这便如此了。但这事儿又与秦香香何关呢?听说夫人还把她打入大牢?”
众看了说话的妇人一眼,觉得这人忒是没眼色,秦香香怎会没过错,在督抚夫人面前,长得漂亮,又才气纵模,就是一种过错。这还需问么?
如果换作是她们,也会这么做的,打入大牢也太便宜了,直接弄死更好。
徐璐盯着这一而再再而三挑起话题的妇人,她现在身份不同往昔了,若真要一字一句地解释,又太*份了,也给凌峰丢面子,但不解释呢,让这些无事生非的人一通乱传,对凌峰的名声也是有碍的,于是,便对自己身后的丫环稻草使了个眼色,“沁香,那日你也在船上,就与这位夫人好生解释解释吧。”徐璐的语气可不怎么好呢。她剜了这个说话的妇人一眼,暗自把她记上了,心想,这么喜欢八卦,又这么喜欢刨根问底,这可是犯了官场社交大忌。也不知是哪家的夫人,这么没眼色。
沁香脆生生地应了,三言两语就道出了事情始末,“那日夫人一时无聊,又听说秦香香的大名,一时好奇,便让人请了秦香香去船上唱歌抚琴。这秦香香果真闻名不如一见,歌唱得好,琴也抚得好。就是没个眼色,一直赖着不肯走。说要与爷下棋,还说了句特羞人的话,爷当场就恼了,让人把秦香香赶出去了。正巧这时候,王瑞赶过来了,秦香香一见,就喊了句让王公子救救她,这才引发了冲突,所以夫人让人把她打入大牢,她也毫无冤枉。”
众人一听,恍然大悟,纷纷在心里琢磨开了,虽然沁香也没说秦香香半句不是,但言语间,颇是不屑。秦香香赖着不走,这不明摆着要勾引督抚大人么?但督抚大人却恼了她,把她赶出去了,督抚大人在美色在当,也是毫不动摇的,这证明了什么了,自然是督抚大人心里有新夫人的。秦香香挑唆离间,确实不是好东西。
妇人们又骂秦香香不是东西,果真是下贱娼妇,除了勾引人,也没别的本事了。
一些心直口快的更是直言不讳,“也亏得夫人脾气好,若换作是我,肯定给她两耳刮子,让她知道,勾引男人的下场。”
刚才那个刨根问底的妇人又说:“李家姐姐,你这话可就不对了。有督抚大人在,夫人何必出这个头,自有督抚大人作主嘛。夫人,您说是吧?”
徐璐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更是不满了,她这分明在讽刺自己在丈夫面前,没有发言的权利,更没有打发人的权利。如果凌峰不赶走秦香香,那么秦香香真的留下来,她也毫无办法了。这人怎么这么讨厌,说话这么的讽刺人。她与她又没有仇。
徐璐侧头,对姓李的夫人道:“弄了半天,还不知夫人如何称呼呢?”
那位说话爽利的妇人赶紧说:“泉州同知李敬海,是妾身夫君,妾身娘家同样姓李。”
“原来是李太太,听你的口音,似乎不是福建人氏吧?”
“夫人高见,妾身原是山西人,这回随夫君一同到任上的。”
徐璐点头,“我一个人呆在家中,也怪烦闷的。以后若是得空,李夫人就常来府里坐坐。”
众位夫人又羡又妒地看了这李夫人一眼,心想这人还真是运气好,怎么就入了督抚夫人的眼缘呢?
李夫人愣了愣,然后喜笑言开地道:“我也想与夫人作个伴,就怕夫人嫌我聒躁。”
徐璐微微地笑了笑着说,“只要不对我不爱听的事儿刨根问底,别的也都没什么的。”然后又对别的妇人道:“诸位夫人也是如此,张夫人,黄夫人,刘夫人,还有这位……”徐璐盯着一直不怎么说话的妇人,那妇人受宠若惊,赶紧起身一脸恭敬地道:“夫人,妾身娘家姓朱,本地城门把总梁胜利正是妾身丈夫。”
众夫人一听,唇边浮现一丝不屑。但徐璐却依然笑容诚恳,“原本还是本地人氏,那就是再好不过了,反正相距也不远,以后可得常来玩,打打牌也是不错的。”
梁朱氏满脸的高兴,显然是受冷落久了,陡然得到关注,格外的兴奋,说话都语无论次了。
徐璐又问梁朱氏,平时在家都做些什么,得知和自己一样,擅长女红,于是便找着了话题,“女红好,咱们女人就该相夫教子,而不是拿着张嘴巴浑讲别人的不是,万一祸从口出,给自己丈夫添上麻烦,可就是罪过了。”
众人连声称是,却与刚才那个刨根问底的妇人保持了一定的距离,心里暗自撇唇,这人也真是的,什么东西,这样的场合就敢给督抚夫人上眼药水,难怪要被劂回来。
看了言笑宴宴的徐璐,众人再也没了任何轻视之心,这位小夫人可真够厉害了,不高兴立马就给你没脸,半分情面也无。瞧这周华氏,徐璐与别的妇人都喜笑言开,唯独看都不看她一眼,邀请了在座诸人,却唯独落下此人,显然是恼了这周华氏刚才那番话了。
不过,众人在心里暗自讥笑周华氏的鲁莽和没脸色,心里又各自琢磨开了。
显而易见,与外界传言不符的是,泉州名伎秦香香似乎心大了,不过这也难怪,凌督抚是何许人,年轻又英俊又手握重权。秦香香想傍上大树也是正常不过的,但若当着人家夫人的面就想傍大树实在是不像话了。甚至还因为此人平白遭了一回罪,难怪要被督抚夫人当场拿下。
不过,这位小夫人发作得也太厉害了些,秦香香说拿下就拿下,这周华氏身份也还不低,说给没脸就给没脸,半分情面都不留。看来,以后说话还得再小心了,要是当场被人难堪,可就只有钻地缝的份。
官场宴客规矩,通常来得早的都是些身份不高的,而身份高的人,往往都是最迟抵达,一来可以显示出其压轴身份的贵重,二来在最后出场,受到的关注自然也多。这也是所有大人物的通病,像福建布政使,刑按察使和都指挥使,这三位高官,仅此于凌峰督抚的身份,自然来得最迟。在太阳快要攀到顶的时候,才姗姗来迟。
当听到有人传唱后,徐璐也从坐位上起了身,走了两步,把三位贵妇迎进了厅子里。
“……前儿个听夫人病下了,我这颗心急得跟油煎似的,早就想登门看望夫人了。耐何我家那口子不让我过来,说怕扰了夫人清静。如今夫人病好了,我这颗心呀,总算可以放回肚里去了。以前夫人大婚的时候,我也还远远见过夫人一面,那时候夫人可比现在圆润多了,如今瞧瞧夫人,都瘦成这样了,真是作孽哦,那王家人也太大胆包天了,死一百次都不为过。”说话的是一位五十上下的妇人,是福建布政使霍文泰的夫人。
徐璐有些尴尬,这妇人也太自来熟了吧,她都不认得她呢,就噼里叭啦说了一大堆,这要她如何接话嘛?
“不好意思,请恕我眼拙,这位夫人是……”三位高官夫人同时抵达,徐璐却又认不出她们的身份来,不得不行打断这妇人的话,先把身份弄清楚再说。
霍夫人拍了自己一掌,“瞧我,只顾着与夫人说话,倒没有自我介绍。凌夫人,我夫家姓霍,外子是福建省布政使,叫霍文泰。外子虽然年纪一大把,却无比钦佩凌大人,外子不此一次与我说,这辈子能与凌大人共事,简直是几世修来的福份。”
徐璐笑着说,“原来是霍夫人,我家夫君也时常在我面前提及霍大人呢。说也亏得在霍大人的全力支持,夫君才能在如此短的时间里把全省政务理顺。昨儿个还特地交代我,若是霍夫人来了,要我好生招待霍夫人呢。”
霍夫人爽郎大笑,又说:“夫人不必客气,又不是什么外人,夫人身子才好,可不要太过劳累了,不然,凌督抚可要心疼了哦。”这话是完全带着揄揶成份的,一群贵妇人也善意地笑了起来。
徐璐故作害羞,说了句:“夫人就爱拿我打趣,等会子不给你看戏了。”
霍夫人赶紧求饶,其他夫人也凑趣了几句,全场气氛立马带动起来。与霍夫人一道前来的另两位女眷,又与徐璐相互见面,徐璐纷纷寒暄几句,对刑按察使杨夫人说:“我听外子提起过杨大人,杨大人是难得的实干派,外子很是欣赏。”
杨夫人一脸的高兴,自己的丈夫是寒族出身,能爬到一省刑按察使的位置,已经艰难了,但却依然不敢拖大,从来都是小心翼翼的,生怕说错话得罪人,给丈夫带来灾难。听徐璐这么一说,当下高兴起来,就谦虚了几句。
“也多亏了督抚大人指挥有方,才有我家老杨的今天。真要论功劳,还是督抚大人高瞻远瞩,眼见卓远。我家老杨不过坚决执行督抚大人的命令罢了,当不得夫人这般夸赞。”
杨夫人说话倒是有趣,即恭维了凌峰领导有方,又表达了杨大人对上峰命令的无条件执行,这是当面表忠心呢。
徐璐说:“不管如何,杨大人的功劳,我们老爷也是看在眼里的。”
杨夫人一听,就暗自高兴起来,果然,只要对凌督抚忠心,自己丈夫的好处肯定是有的。
徐璐招呼杨夫人入座后,又招呼着别的妇人,“……想必这位便是大名鼎鼎的都指挥使夫人,虽然没见过王大人,但王大人的威名连在乡下的我都略有耳闻。今日能见到王夫人,还真是三生有幸。”
一些不起眼的,并且官位小的官家女眷,徐璐也毫不怠慢,让人又是倒茶,又是看座的,招呼得很是热情,从不冷落任何人,面面俱到。倒让这些平时矜贵不已的官夫人刮目相看。
一些夫妇甚至还偷偷交头接耳,“不是说督抚夫人出身普通么?瞧瞧人家这份气度,这待人接物,可老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