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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莫如与江行云说生意的时候,五皇子在同四皇子说南山建设的事,北岭先生的脾性,以及南山房舍的规格,五皇子一一说的仔细,同四皇子交接好,四皇子道,“你这一去,任重道远,可得事事小心。”
五皇子笑,“闽地本就是我的封地,好坏都要呆一辈子的。原想明日就走,事情实在完不了,看来得多呆两天了。”
四皇子尤其道,“走前去东宫看看,总要辞一辞太子的。”五皇子在御前保下永定侯,太子怕是不大痛快的。
五皇子就藩也不会忽略后方,正色,“四哥说的是。”
送走四皇子,谢莫如那里结束的更早些,夫妻俩这才要用晚饭,大皇子大皇子妃来了。大皇子夫妻的来意,谢莫如与五皇子不问也心知肚明,不为别个,永定侯新练两年的海军被击溃,大皇子大皇子妃如何坐得住。
大皇子对五皇子还是很有好感的,就算以前经常性的唧唧歪歪的醋上一醋,还干过散播小道消息的事,俩人也别扭过,但近些年大皇子得了赵霖相助,智商水平一路上行,与弟弟们关系还不错。尤其五皇子今日陛见时,直接说了,他同大皇子打听过闽地的事。大皇子掌管兵部,尽管闽地的战败与他无干,但有五皇子这句话,大皇子在御前好过许多,连带的五皇子还给永定侯求了情。永定侯是谁啊,那是大皇子妃的亲爹,大皇子的亲岳父。此时大皇子方觉着,赵霖时时劝他交好诸皇弟,实在是高瞻远瞩,而五皇子,也的确是个好弟弟。
大皇子道,“我料着你这两日要忙,也就不挑时辰的过来了。”
五皇子请大皇子去书房说话,一面道,“我也想着去寻大哥,倒是大哥先来看望弟弟。”
“你来我还不都一样。”
五皇子保下永定侯,在御前说大皇子好话,当然,一则是大皇子的确给过他帮助,他实话实说罢了。二则,五皇子就是这个脾气,你帮过我,我必然相报。至于保下永定侯,则是因永定侯于朝中风评不差,又是大皇子的岳父,五皇子的确也是看着大皇子面子的。
在接到传召进宫时,五皇子知晓闽地战败的事,心里就知道自己定要去就藩的。既是就藩,以后少不得与兵部打交道,自然要先向大皇子示好。五皇子心里门儿清,他本就想着大皇子不来,他也要过去的。既是大皇子来了,那更好。
五皇子与大皇子去书房说些兄弟间知心话,谢莫如宽慰大皇子妃,无他,大皇子妃的眼睛都是肿的,想是知道父亲战败,在家已是哭过了。
侍女上了茶,谢莫如打发她们下去方缓声道,“我虽不懂军国大事,也知胜败乃兵家常事,大嫂还得宽心,不然,您这样,让永定侯夫人见了,不得更为伤感么。”
大皇子妃强忍着泪意,“弟妹说的是。父亲自从去了闽地,我没有一日不挂心,这次战败,听殿下说,还是五殿下给我父亲求情,我这里先谢弟妹了。”说着就要起身行礼,谢莫如忙按她坐了,极是诚挚道,“大嫂这就外道了。我说句公道话,侯爷在闽地这两年,未尝不是战战兢兢的当差,只是海盗猖獗,已非一日。要真好对付,何需刻意练兵?大嫂放心吧,只要侯爷依旧在闽地,就有重新来过的机会。大嫂你得好好的,侯爷才放心,且看将来哪。”
大皇子妃知道自己的地位对于家族的重要,她点点头,叹道,“要说这过日子,的确少不了沟沟坎坎的。事已至此,流眼泪也无用,我这回,还有事想求五弟妹。”
“大嫂只管说,何须用个求字。”谢莫如心中已有猜度,十分爽快。
大皇子妃道,“当初闽地练兵,人人都觉着是个难得肥差,多少人家往里头走关系塞人,我父亲秉性刚直,自家子弟也没带几个。如今战败,想来人人避闽地不及了,我娘家还有几个兄弟是能用的。弟妹和五弟若瞧着他们还行,不如带他们一道去,便是跟着出些力气也是好的。”
这就是世家了,反应何等迅捷,甭看大皇子妃哭哭啼啼的,崔氏家族已有计较,并且迅速做出反应。谢莫如道,“就是大嫂不说,我也要问大嫂要人的。大嫂娘家以军功起家,族中子弟想来也谙熟兵马,咱们自家人总是可靠的。”
谢莫如说的亲切,大皇子妃稍稍放下心来,谢莫如又问,“共有几人,都是什么情况,大嫂能不能与我说一说,我心里也有个谱儿。”
大皇子妃就与谢莫如说起娘家兄弟来,这里头也不只是大皇子妃的同胞兄弟,还有族兄弟堂兄弟,当然都是强干之人。
谢莫如一个没精简,全要了。不过,谢莫如也丑话说在前头,“这次闽地的战亡名单,想来大嫂也看到了。吴国公府褚国公府皆有嫡系子弟阵亡,永定侯府挑的人,自然是好的,要是得用,定有一展才干之地。要是不成,我先与大嫂说,我可不讲情面的。”
大皇子妃正色道,“这是应当。五弟妹谁的面子都不要看,不要说军中,就是官场,若凡事只看情面,事情也做不得了。他们得用,五弟妹只管用。若是不堪用,让他们回来,也是为他们好。”
大皇子妃一向明理,谢莫如也只是防范未然,这个时候永定侯府派去的自然是精干子弟,可正因如此,既是用人,也不能太好说话。
两人在这上头达成默契,大皇子妃又问谢莫如就藩的时间。
谢莫如道,“我这里已是收拾齐备了,看殿下的意思,这几日把手头上的事交接清楚,我们立刻启程就藩。也就在这三两日,怕是赶不及六殿下的大婚了。”
大皇子妃也不是个拖沓的,再说这个时候还有什么比闽地之事更要紧呢,她当即道,“自然是大事要紧,六殿下也是识大礼之人,定是理解的。就是六弟妹那里,弟妹只管放心,以后有我呢。我娘家那里,他们都已收拾妥当,什么时候走,弟妹只管给我个信儿,我叫他们过来。”
谢莫如皆应了。
这就是娘家出个皇子妃的好处了,永定侯这样的惨败,有个闺女做皇子妃,大皇子便不愿意看着岳家出事,何况又有五皇子要拉拢大皇子,永定侯便生生的在闽地站住了脚。
大皇子妃百般拉扯自己娘家,谢莫如也颇有些动心,她与娘家不大亲近是真的,但该用时也得用。谢莫如与五皇子商议,“不知阿芝是个什么打算,明年要不要秋闱,不然同咱们去闽地历练几年,也是好的。”
五皇子自己母家没人,也重视岳家,遂道,“今天忙忙叨叨的,也忘了问一问老尚书。世上也不只科举一条路,朱雁不也没中进士,一样是从四品知府了。这事无需咱们操心,明日老尚书还要过来,问一问老尚书的意思吧。”小舅子们年岁都小,尚无功名,能提携的地方,五皇子也不是个小器的,就是谢姑太太的儿子余帆,这样的远亲,五皇子在礼部也没少给他机会。余帆现在在礼部干的不错,五皇子便没动他。
谢莫如道,“这也好,明日殿下问一问祖父吧。这样的机会,也不是容易有的。”
谢莫如是有意要提携娘家子弟了,谢莫如是姓谢的,谢氏家族不只一个尚书府,她想了想,谢家三房谢莫如是再不入谢莫如眼的,倒是谢家二房谢静还有两个弟弟,只是年岁都不大,最大的谢云才十六。倒是谢静嫁的户部侍郎张家的嫡长子已是举人出身……还有谢莫忧嫁的戚国公府三公子……余瑶的丈夫李四郎已进了翰林院……
谢莫如道,“殿下与李世子是姑表兄弟,我与李世子也算自幼相识,永安侯府一样是武勋之家,李世子在禁卫军,听说李世子的两个弟弟李宇李穹如今也大了,我倒是不常见,殿下与他们熟不熟?”
“宇表兄的亲事,能把文康姑妈愁死。穹表弟想走科举。”
这个谢莫如是知道的,李宇小时候挺正常的孩子,这长大后不知怎地,硬是不愿意成亲,文康长公主膝下三子,长子李宣三子李穹都成亲了,就李宇,坚定的不婚主义者,为了反抗他娘给他说亲,据说还离家出走过。当然,文康长公主要面子,永安侯也是权大势大,很快把李宇找了回来,这事儿没多少人知道,但李宇至今未婚,委实令文康长公主头痛至极。
谢莫如想了想,道,“明日我问一问李世子。”
五皇子是求之不得,哪怕李宇李穹啥都不做,就跟他到闽地,他也是乐意的。
闽地战败的消息瞒不过,五皇子就藩的消息自然也瞒不过,这帝都城里,该知道的也都知道了。谢家二房在帝都的谢枫知晓后还与妻子苏氏商量,“王妃怕是要与殿下一并就藩的,我先去大伯那里看看,到底是个什么章程,要是王妃一道去,咱们怎么也要去送一送的。”
苏氏道,“永定侯打了败仗,现在闽地乱糟糟的,王妃妇道人家,也要与殿下一道去藩地么?”
谢枫想一想谢莫如的性子,道,“约摸是要去的。”
苏氏很是有些不放心,谢莫如一直对二房极为友善,尤其谢静定亲成亲,谢莫如都送了厚礼,就是谢静成亲后,谢莫如也时不时的邀谢静到王府说话,不说堂姐妹之间的亲近,谢莫如这种表态就帮谢静在婆家稳稳的站住了脚跟。张家侍郎府第,不高不低,但本身谢枫官职也不高,与张家也算门当户对。谢枫官职有限,好在族中有做尚书的大伯,而且还有谢莫如这位很愿意照顾谢静的堂侄女,张家自然不敢亏待了谢静。所以,这些年,苏氏一直很感激谢莫如,闻知此事,不由为谢莫如担忧,又想着,闽地山高路遥的,别个不预备,药材要备一些,好给谢莫如送去。
苏氏忙打发了丈夫出门,又命人去张家给谢静送信,让谢静明日回娘家一趟,自己又打发下人收拾药材。
张侍郎府上得了谢家的消息,其实哪怕苏氏不打发人过来,张侍郎也知晓五皇子要就藩的事。张侍郎让妻子与媳妇说话,自己叫了儿子到书房,他这个长媳有个了不得的王妃堂姐,张侍郎与儿子说着,“这两天五皇子府定是忙的,明儿早上用过早饭就同你媳妇过去你岳家,五皇子这一去,怕是要有些年头才能回帝都的。”
张大郎应了。
张太太先是宽慰了媳妇一回,又命丫环收拾些东西让媳妇一并带去,她这媳妇自家门第有限,不过媳妇娘家家族很有几门好亲。当然,张太太也不为这个没意思,媳妇都娶进门了,又不是不讲理的性子,张太太也不刻薄媳妇眼皮子浅的,当初给儿子娶这媳妇多少也有看着谢家长房兴旺的原因,她自是盼着亲家越发兴旺方好。
张侍郎家算是明白的,不过,比他家更为清明的是戚国公府,戚国公来回踱步数遭,与妻子道,“给三郎收拾东西。”
“这是要做甚?”戚夫人大惊。
戚国公道,“五皇子就藩闽地,现在闽地的情形,五皇子正是用人的时候,三郎与五皇子说来是正经的连襟,他也这个年岁了,让他跟着五皇子到闽地历练一二也好。”
先不说闽地现在何等凶险,先前永定侯练兵,各种找关系塞人的就甭提了,一朝大败,多少亲贵子弟葬身闽地。戚夫人这是亲儿子啊,闻脸色都白了,道,“这,这个成么?三郎武功也就平平。”
戚国公道,“富贵险中求,他若不乐意,就让二郎去。”要不是年岁大了,且有这国公身份,戚国公自己都想去。自从穆元帝亲政时没及时表明政治立场,这些年,戚国公委实不大如意,也就是去岁地动时,他在穆元帝生死未卜时得了保护行宫女眷的差使,在御前方稍稍好过了些。那差使怎么来的,戚国公明白很,就是谢莫如一句话。
当时皇家男人们都不知下落,胡太后是个不知所谓的,大事上再不能指望她,皇室就是谢莫如与文康长公主主事,彼时文康长公主伤着,难免精力不济,但在戚国公看来,哪怕文康长公主凤体无碍,论政治智慧,也是不及谢莫如的。
上次押错宝,这回可得往对里押。
戚国公能给儿子娶谢家庶女,无非就是看中谢家此时在朝中权势,自然是有翻身之意的。
戚国公先找了三儿子来商量,戚三郎并不傻,一口就应了,他有所犹豫就是,“就不是知五皇子那里缺不缺人?”他倒是愿意去,可人家愿意要么?
戚国公自然有所准备,道,“明日你随我过去五皇子府,让你媳妇也一道去,晚上同她好生说一说这事,必要叫她宽心,莫多想,你有了前程,她脸上也光彩。”朝中亲贵多了去,戚国公在朝中不甚得意,儿子们也没什么太好的官职,好在他为人圆滑,哪怕当初没站好队,这些年爵位还是在的。但戚国公等一个契机等的太久了,自然不会错过。
戚三郎事事明白,戚国公便令他早些回房了。说来戚国公对三儿媳是不那么满意的,倒不是嫌谢莫忧庶出的身份,要是嫌谢莫忧庶出,戚国公根本不会给儿子结这门亲。戚国公是觉着,这个三儿媳委实不够聪明,娘家尚书府是时常走动的,五皇子妃这里,就格外淡淡的。
傻呀!
真傻呀!
戚国公早晓得谢莫如有事没事的连谢家二房的堂妹都格外照看,谢莫忧论身份不比谢静更近么,结果,俩人就这样。要戚国公说,嫡庶之间有些不对付是正常的,可只要不是什么过不去的大事,都各成亲嫁人了,谢莫如毕竟是皇子妃,谢莫忧俯就几次,难道谢莫如还会不给她个面子?谢莫如哪怕不大看得上谢莫忧,也会给戚国公府这个面子的。
结果,他这儿媳硬是傻的不知道去与谢王妃亲近一二。
让戚国公一个做公公的能怎么样呢。
你要有谢王妃的本事,要架子要脸面,也还罢了。偏生又没人家那本事,哎……
戚国公想到三儿媳就不由万分惆怅。
今晚,惆怅的不只戚国公一人。
东宫里,宁祭酒也是至晚方离去。
今天与太子商量的不是别的,就是五皇子就藩与闽地之事,太子非常不满,永定侯大败,太子自然想借此机会换了永定侯,好给大皇子以沉重打击。但谁能料得,五皇子陛见时,先是拉出大皇子说大皇子先前就闽地之事给过他意见,这就很给大皇子拉好感了。更让太子想不到的是,接下来在穆元帝震怒要换掉永定侯之际,五皇子亲自给永定侯求情,保下了永定侯。这个时候,即使大皇子求情都不一定好用,但五皇子求情,穆元帝会给五皇子这个面子,因为接下来五皇子就藩,直接接掌闽地军政大权,五皇子力保永定侯,说明在五皇子心里,永定侯还是可堪用的。再加上永定侯是穆元帝自己选的大将,永定侯就这样被降级留用。
整个晚上,太子的心情都是极阴郁的,晚饭都没吃与宁祭酒商量了足有一个时辰。宁祭酒的主意是,“五皇子正是用人之际,殿下不如荐几个人给五皇子使用。”
太子深觉宁祭酒之言有理,还有,五皇子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对东宫忠不忠诚,太子十分怀疑。
由此可知,明日五皇子谢莫如夫妇将面对的是何等忙碌的场景了。好,明日事且不急,送走大皇子夫妇,谢莫如五皇子用晚饭已是戌初,用些清淡饭菜清场后,谢莫如方得空问五皇子,“陛下把闽地的斥侯司给殿下了吗?”
五皇子道,“斥侯归军中管,父皇说永定侯知道此事。”
还不算太没良心,知道同五皇子说一声。不过,谢莫如说的不是军中斥侯,谢莫如低声道,“除了军中,陛下定有单独的谍报,咱们既要去闽地,倘闽地太太平平,这些自不是咱们该提的。如今这般七零八落的,想扭转闽地局势,还得请陛下坦诚相待。”
五皇子知道妻子的意思,他道,“父皇不至于瞒着我。”
不,你父皇一定瞒着你。
现在,就是个让他不得不坦白的机会。
谢莫如望向五皇子,“闽地如何,到底还在咱们手心捏着,要紧的是靖江王府这些年的谍报。此次明面儿上是永定侯败于海匪之手,实际上怎么回事,咱们都心里有数。别人能装糊涂,咱们可不能。靖江的官员,军队大致是个什么配置。靖江当地有名望的士绅大贾都是些什么人,咱们得知道。”
五皇子还不至于自欺欺人,他道,“那明天我问一问父皇。”
谢莫如道,“咱们要去靖江王府的事,你也同陛下说一说吧,这是大事,不好不让陛下知道的。”
五皇子心下一惊,倒不是他媳妇让他把这事告诉他爹他不乐意,只是,跟他爹要靖江闽州两地谍报网的事与这事放一起说,明显是有加重此事份量必要他爹把谍报网交出来的意思了。思量再三,五皇子道,“那我就实说了。”
谢莫如笑,“原就是要殿下实说的。这世上,多有人喜欢自作聪明,非要把简单的事绕上一百八十个圈子,反令人生厌。倒不若直来直往,殿下与陛下至亲父子,有什么不能实说的?陛下一国之尊,若没些个手段,我倒不信了。只是,靖江王府非同寻常,若是易予,耽搁不到现在。咱们的目标既是靖江王府,这时候必要彼此坦白方好。”
媳妇实在会说话,五皇子的心灵受到宽慰,笑,“你说的是。”
五皇子还有件事,道,“我想着,请北岭先生帮我荐几个人。”
“这很是。”谢莫如笑,“让李九江与殿下同往如何?”
五皇子笑,“九江才干不凡,你该早将他荐给我。”
“彼时李九江尚非今日李九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