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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月终于证明冯飞羽不是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了,要不是及时抓住湖边垂柳,他说不得还真要跌水里去了。拍拍身上浮土,商月追上去与冯飞羽道,“甭摆什么臭架子啦,你没了官位,鱼精都不稀罕来刺杀你。”
鱼精什么的,冯飞羽一想到江行云给他换爹的事儿就更气不打一处来。殊不知,现下鱼精日子也不好过。冯飞羽被江行云能弄的丢官弃职,江行云却因着当初冯飞羽那一枪,闹了个脑震荡,成天头晕目眩,还时不时呕吐不止。
五皇子见天的着人给江行云送大枣、桂圆、花生、莲子……还同私下叫了柳扶风商议,“江大人是王妃手帕交,又为朝廷立下汗马功劳,她的事,咱们不能不管哪。只是,本王于妇道人家之事不大清楚,也只有与你商量了。”
柳扶风身为三军统帅,第六感十分灵敏,此时竟心里隐隐生出些不妙来,道,“不知殿下说的是何事。”
五皇子石破天惊一开口,“是不是要先给江大人预备下产婆啊!”
柳扶风大惊,问,“江大人有啦?”
“你还不知道?”五皇子道,“都说扶风你心细如发,看来传言不准哪。你也是做爹的人了,江大人吐得这般厉害,肯定是那啥啦。哎,说来真是侥天之幸,江大人有了身子竟还在外堪探地势,虽说得她拖住冯飞羽,我方捡回一条命。事后回想,也得念佛,亏得没伤了身子,不然岂不是本王罪过。”
柳扶风忙道,“殿下福自天佑,江大人忠心不二,再如何也不能坐视殿下遇险的,如今江大人母子平安,可见上天庇护忠良。”
“是啊。”五皇子道,“虽说营中都是男人,江大人是女人,又是头一遭有身孕,难免害羞不敢开口。咱们也得替她打算一二,以往我府里侧妃有孕,我看王妃都是提前预备下产婆的。”
柳扶风道,“那我这就着人去请两个稳妥的产婆来预备着。”
“极是。”五皇子还尤其叮嘱柳扶风,“要悄悄的,别着了人的眼。”
柳扶风到底逻辑更清楚些,他又是五皇子心腹之人,有些话便直接说了,柳扶风道,“江大人既有了身孕,殿下是不是给江大人一个名份,总不好委屈了她。”想到五皇子府侧妃名额已满,柳扶风又很为江行云犯愁,凭江行云的功勋,做侧妃都委屈。当然,谢王妃的位子,江行云就是天大功劳也不要想的。
谁晓得五皇子听得柳扶风此言却是目瞪口呆,道,“说什么呢。扶风,你可不能瞎想啊,本王与江大人清清白白的,你这是什么话?”
这下子,轮到柳扶风目瞪口呆了,他不仅目瞪口呆,他都结巴了,“殿,殿,殿下,不是……”
五皇子正色道,“别胡说,江大人是王妃密友,本王如何会冒犯江大人。”
柳扶风这下子懵了,五皇子一说到江行云有孕,他第一个反应就是江行云与五皇子可能悄悄的那啥了。柳扶风懵了一回,先起身谢了罪,又与五皇子商议,“那江大人的孩子是谁的?”江大人可不像是随便的女人哪。
五皇子笑,“这正是我找扶风你来商量的第二件事,我不好去问江姑娘,你们同僚多年,有如兄妹,我想着,还得劳扶风你问一问江姑娘。不管那男人是谁,我立刻把他拿来,先与江姑娘拜了天地,以后孩子好入籍呢。”
饶是五皇子是自己主君,柳扶风也给五皇子这托付闹得想骂娘,不自己去问,偏生叫他去问。那江行云的性子,岂是好相与的,这,这一个说不对付,柳扶风就担心好不好的江行云也给他换个爹,他那个爹,勉强比冯飞羽的爹强个一星半点儿罢了。
然后,五皇子还这么一脸期待的看着自己,柳扶风不自觉的挪下屁股,道,“我一个大男人去问这事,不大好吧?”
“现下军中可不都是男人么?可惜王妃不在,要是王妃在,有王妃出面,啥心都不必操。正因王妃不在,咱们可不能亏待了江姑娘,不然以后王妃问起来,不好交待。”五皇子道,“其他人,南安侯年纪大了,唐总督更老,他们同江姑娘也不大相熟。我看遍军中,就你合适。”
柳扶风无语了,只得应下,“那,那一会儿臣就去问问,就怕得罪江姑娘。”
“放心,江姑娘一向通情达理。”五皇子说着违心话,又想柳扶风也是自己心腹,也不能不顾他死活,五皇子又道,“现下她见天吐啊吐的,估计就是生气也不会拔刀砍人的,你放心去吧。”
柳扶风觉着五皇子最后一句可以改成,你放心上路吧。
五皇子这么找到他,柳扶风实在不能拒绝,见柳扶风应了,五皇子还与他八卦起来,“你说,江姑娘看中的人是谁呢?当初我有心给她说一说九江,九江这等品貌,江姑娘都嫌他生得不好。近来我也没见着有比九江生得更好的人哪。”
柳扶风道,“九江相貌还不好?”
“是啊,要不说江姑娘要求高呢。”五皇子一幅很关心属下感情生活的模样,“真不知是不是给江姑娘金屋藏娇了,怎么着也该给咱们看看,忒见外。”
柳扶风:发现不能跟主君一道交流了怎么办?
柳扶风受五皇子所托,过去江行云帐子时,柳扶风还尤其检查了一下身上的金丝软甲,打着看望病人的名义,提前同太医打听了,说江行云近来病情大有好转,吐得不那么厉害了。柳扶风方拎着二斤阿胶去了,江行云正在换纱布,见柳扶风拎着东西来了,笑道,“柳大人太客气了,先时总是打发人来送东西,那些我还没吃呢。”
柳扶风笑,“你这不是病了么,该好生调养。”与江行云道,“这个阿胶,对身子最好,补血的。”
江行云谢过柳扶风,换过纱布便打发侍女下去了,道,“听说冯飞羽那贱人被调离军前了,待我大好,就去靖江把他剁成八段!”
柳扶风连忙道,“这且不急,唉哟,江大人哪,我痴长你几岁,虽有些唐突,但在我心里,一直是把江大人你当妹妹看的。女孩子家,不要总打打杀杀的,尤其得注意身子,是不是?”
江行云十分机敏,见柳扶风说话不似以往,她素来干脆,不喜绕弯子,笑问,“柳大人是有事吧?”
柳扶风笑出一脸兄长般的慈爱来,直笑得江行云浑身寒毛乱竖,方听柳扶风道,“是啊,自你受伤,殿下十分关心,我也很放心不下。你才干不逊于任何人,只是,到底是女孩子,我原该多照顾你的,不想一时粗心,险酿出大事,幸而你平安,不然我怎么同妹夫交待呢。”柳扶风自问说得很委婉了,妹夫妹夫哟~
“我既见到殿下为冯飞羽那贱人追杀,焉能不出手相救,原就是我为臣下的本分,不值当一提。”江行云正色道,“再者,柳大人为人向来稳重,非那等口舌轻薄之人,今儿是怎么了,说起妹夫来,实不像柳大人你的为人哪。”
柳扶风左右往帐中一扫,作贼一般凑近江行云,飞快的说道,“你就别瞒了,我们都知道啦!那人是谁,你就说了吧?好歹得先顾着肚子里的孩子,不然生下来,如何上户籍呢?也不能叫孩子没个名分。就是那男人,既是你看上的,我趁着现下便利,好给他弄个出身……”柳扶风正待再多说几句,就听“铮”的一声,江行云宝剑出鞘了,正斜斜的压在柳扶风颈间,柳扶风只觉一阵凉意,连声道,“妹妹,妹妹,咱们可不能冲动啊!”
江行云粉面含霜,怒道,“我平日里何等敬重你,如何来污我名声!今不给我个交待,我拼将一死,也要立斩你于剑下!”江行云恼怒非常,又是一阵呕意,扭头吐了两口,偏生那寒刃仍是压在柳扶风脖子上不动分毫。
柳扶风生怕江行云给他一剑,眼瞅大功将成,死在这里可就冤死了,柳扶风也不敢把五皇子拉出来做垫背,他素有急智,道,“我还不是为你着想,你这成天吐啊吐的,不是有了是什么?”
江行云一脚将他踢翻在地,双眸喷火,命侍女将太医叫来。江行云为名声计,当柳扶风面儿问太医,“我这总是想吐是怎么回事?”
太医是专业人士,禀道,“大人头部被重物撞击,故有此症,非但会呕吐,还会伴有目眩耳鸣之症,其实并非大症侯,只要好生休养,少则半月,多则一月,必得痊愈。”
柳扶风从出生到现下,这辈子都没这般羞愧过,待江行云打发了太医,柳扶风拱拱手,实在没脸说什么,垂头耸脸的走了。
柳扶风自江行云帐里一出去,就看到五皇子正在自家中军大帐外眺望等信儿呢,见柳扶风一幅被收拾了的脸色,连忙拉他进去说话,道,“怎么,江大人翻脸了?”
柳扶风忍着吐血道,“谁同殿下说江大人是有了啊?”
五皇子道,“这还用说,做过爹的人,一推测也知道啊。”
柳扶风满头包地,“殿下弄错了,太医说江大人会吐是因为头部受伤的原因,根本不是……”
五皇子深觉稀奇,“原来脑袋受伤还会吐啊?”
柳扶风道,“我可是把江大人得罪了。”
“你也是好心嘛。”五皇子连忙安慰柳扶风,“要不是知己的人,谁会管她这事儿呢。放心吧,江大人不是不知好歹的。待我去劝劝她,她会明白的。”
柳扶风连忙道,“殿下暂且莫去,江大人正在气头上,等她消消气再说吧。”摸摸自己脖子同五皇子八卦,“江大人这般厉害,将来得个不怕死才敢娶她呢。”
五皇子不赞同这种说法,道,“江大人脾气虽大,事理却是明白,又不是一味不讲理的泼妇。只是现下人多误解,总觉着女强男弱不好,其实,一家子过日子,哪里还去争强弱,无非是你擅长的你做,我擅长的我做,大家往一处使劲儿,日子便过得好了。我却不喜欢那些在妻子面前威风八面的男人,男人有本事,当惠及妻儿,叫妻儿威风八面,才是男人的脸面呢。如你我,在江南一呆数年,家里父母儿女,不全靠妻子服侍照顾,咱们在外虽是辛苦,她们在帝都也不容易。我每念及此,就觉着往后得更对王妃好才对得起她。扶风你也是有福气的,以往就听王妃说,你媳妇很是贤惠呢。”
丈夫好,是妻子的体面。同理,妻子好,也是丈夫的体面呢。柳扶风笑,“就是跟着臣没过几天安生日子。”
“待江南靖平,就能团聚了。”
“是啊。”柳扶风豪情顿起,“此生能同殿下一道建此功业,这辈子也值了。”
君臣二人畅想下未来的美好时光,不由得万丈豪情。殊不知帝都正为江南战事着急呢,都说江南兵败,新任的靖江元帅十分厉害,眼瞅着赣地就要为靖江所得了,四皇子妃跑去安慰谢莫如,谢莫如笑,“何必听外头那些人的闲话,他们的话要有个准头,还要内阁相臣做甚?”
四皇子妃道,“五弟妹,你说江南什么时候能靖平?”
“今年就差不离了。”谢莫如道。
四皇子妃回家便同丈夫说了,“五弟妹说,今年江南就能收复,甭担心了。”
四皇子道,“五弟妹这么说的?”
“是啊,只管放心吧。”四皇子妃由侍女服侍着卸了钗环,道,“与其听外头风言风语,我还宁愿听五弟妹的。当初五弟妹就说我爹还活着,怎么样,果然是无事的。”
四皇子则为他五弟发愁,道,“南安侯之事,五弟很该先时禀明朝廷一声呢。”
“就是说了,朝廷信么。五弟妹一直说我父亲还活着,除了我,谁信呢。”
四皇子顿时无言以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