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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确,如今的京师还显得光秃秃,略显简陋,不过安娜这话明显显得酸溜溜的。
这个时代,乃至延后千年时光,都没有超过唐长安城的巨城,八十三公里,是明清北京城一点四倍,八百年后伊斯兰的巴格达六点二倍,古罗马城仅仅是它的五分之一,尤其是,比同时代的君士坦丁堡,大七倍!
宇文恺的孙子宇文行真可完全按照唐长安的蓝本来归化闽国京师,就算没有城墙,鳞次正比的里坊,热闹繁华的市集,干净的市容以及发达的暗渠排水排污系统一就足以令闽国京师傲视世界群城,也难怪以文明中心自诩的君士坦丁堡出来,安娜这般酸溜溜了。
原本的曲女城连京师七分之一不到,原本婆罗门教中心城市改建后那种混乱还能让安娜颇有自豪感,以为长安不过如此,可如今的闽国京师可把她那点自傲虐的细碎细碎的。
“大有什么用,说不定城墙修到一半就没钱了呢,光秃秃的惹人耻笑。”抱着胳膊将本来就鼓鼓囊囊的小胸脯挤得更鼓,安娜身边飘着的醋味愈发的浓郁。
“小姐,真的的好热闹啊!”小侍女露丝可没想那么多,站在城墙上看着闽*演以及后面各种整装待发的彩车,兴奋的直蹦高,拜占庭商人,胖乎乎的阿木列则是眼放红光盯着彩车上缠绕的各色丝绸,嘴角甚至流下了点点晶莹的口水。
“我说侄女儿,你都和闽王这么熟了,能不能和他说一说,游行过后把这些丝绸锦缎都廉价卖给叔叔我吧,反正都不能用了。”
这话可言不由衷,彩车上的丝绸全都是闽王府库中最上等的,就算游行弄脏了,洗一洗过后也是价值不菲,看着自己叔叔没出息的样子安娜忍不住头疼的揉了揉小脑瓜抱怨道:“叔叔,咱能有点国格行不行,不要给咱们罗马丢人了。”
“叔叔我是罗马商人,再说,你知不知道你们一大家一年花销偶多大,太祖希拉克略与波斯,大食的战事就不说了,宫廷一年下来需要多少钱。”
“嘘!”
伸出白嫩的小手狠狠捂住了阿木列的嘴,安娜作为一般左右打量了一下,发现没人注意这才松了口气,嗔怪的瞪了这个口无遮拦的胖子一眼,弄的阿木列委屈的眨了眨眼。
“反正卑路斯那小子都投靠闽国了,他还不早就说了。”
“应该不能,我毕竟是卑路斯的未婚妻,观闽王雄心大志,对于波斯旧地也有着野心,如今寄人篱下,他翻盘的唯一一点机会就在咱们罗马这儿了,他应该不能与闽王说出我的真实身份。”捏着下巴,安娜也是不确定的嘟囔着,这功夫,一个闽王府的侍卫却忽然赶了来。
“安娜小姐,阿木列先生,闽王请你们一同去观礼。”
侍卫恭敬地弯腰行礼,对视了一眼,安娜也是乖巧的行了个提裙礼:“侍卫大哥带路即可。”
因为南面面对的遮娄其以及混乱的德干,所以道家风水中需要武事镇压气运,一番演武之后,兵士们挨个把兵器填埋进明德门附近挖好的祭祀坑中,以及册封皇天后土的玉册。
礼部官员的呼喝中,闽王李捷打头,身后王府诸多妃子,凤台鸾阁大臣们纷纷跟着鞠躬拜下,在中原,参加祭祀可是很神圣很有面子的事,在京师八大才子,武元庆武元爽嫉妒的注视中,阿木列这胖子跟着安娜糊里糊涂也是位列在祭拜人群中,跟着鞠躬拜啊拜。
“立碑!”
参拜完过后,又是穿着黑色深服曲裾,戴着纶巾的礼部老儒长长一嗓子。
李捷说话算数,说要立碑记录就是立碑记录,一块足足五米高的巨大玄武岩纪念碑被数百个军中壮汉挥汗如雨,嘿呦嘿呦的用力拉扯着立了起来,上面用巴掌大的黑字将这一次闽国遭遇叛乱缘由,经历,乃至死难者等详详细细的刻在其上。
华夏碑文一般不是夸耀功绩,就是帝王将相坟墓前记录一生功过,如此这般记录一段历史还真是少见,尤其是这样一件令闽国上下都蒙羞的事。
而且就算太史公都不得不遵循为尊者讳,这篇碑文写的却直白无比,就连最开始李捷去三珈蓝寺与那个如今也不知去了哪儿的湿婆派圣女都*裸毫无暴露展露出来。
这就是婆罗门暴动的借口,闽王玷污了神的女人。
接下来,闽国上层的决断错误,主力轻离,暗地里暗流涌动,监察部门的失职,以及各个世家子弟为了一己私利与叛乱婆罗门勾结,这些黑暗都毫不遮掩暴露在阳光下。
当然,大的灾难中还是有着可歌可泣的一幕,死战王府,拖住叛军主力为士民争取到宝贵撤离时间的绿珠与禁军校尉,死战恒河边,全军而没的曲女城左金吾卫,以及在平叛过程中,痛定思痛出谋献力浴血奋战的闽国士民,短短数千字的碑文无比生动的展露了这段血淋淋的历史。
重达几十吨的玄武岩石碑在几百个壮汉一齐呼喝下缓缓离起,最终重重的树立凹陷的凹槽内,一面刻着历史,另外三面则是叛乱者名单以及有名有姓的殉难者名单,密密麻麻的隶书在阳光下折射着别样光辉,看的陪同观礼的数百官员无不心中复杂,像这样坦诚向世人承认自己过错,就算从三皇五帝开始都是为有过的。
谁也不知道后人回如何评说今日的自己。
郑伦丑陋的铜像跪伏在铜像前,在群臣瞩目下跪伏着,看得李捷也是沉重不已,死难者碑文上,杨绿珠,李玉儿的名字赫然列在其中,凝望着碑文,李捷的目光禁不住穿透了天空。
就在同一个时间里,中原大地,荥阳,天竺还是中午朝阳时候这里却已经是日落西山了,斜照的落日余晖照耀在残雪上通红一片,城郊的村落中,扛着锄头刚刚在农田中愁苦巡视完,一个个农人忧愁着回到乡间。
都道瑞雪兆丰年,今年的落雪太少了,预兆了明年必定是个旱年。
本来就一肚子烦乱,偏偏在村头大石头上,农人们又看到了让他们头疼的一幕。
“吾乃闽国相,你们都得跟着本相,守规矩点,来,叩拜闽王。”
乱糟糟的官员长袍布满破洞,披头散发,半张脸连带眼睛都被毁在了严重的烧伤中,看另半张脸却也皱纹满面,就是一个老疯子。
在老疯子的带领下,村中数十个顽童也是嬉笑着跟着叩拜在地上,稚嫩的声音分外嘹亮。
“叩见闽王。”
“这熊孩子,不是告诉你们离这疯子远点吗?”
“快跟爹回家!”
皱着眉头的农人恼火的喝骂着,拎着自家孩子就回了家,还不忘晦气的吐一口唾沫,老疯子却浑然不知,依旧浑然忘我的对着空空荡荡大石头磕着头。
“臣郑伦叩见闽王啊!”
郑伦,意思就是领袖群伦,荥阳郑家把他推荐过来时候羽扇纶巾傲然士子到现在李捷还记得,就在前几天,郑家传来消息,刚一踏上中原,郑伦就疯了。
李捷却更愿意相信他没疯,癫狂于叛乱中可能浑然不知,一旦烟消云散,数十万亡灵索命的心里煎熬那种沉重可想而知,也许这个罪魁祸首就是用外表的疯癫来掩藏心头苦闷。
不过这样也好,心中无尽苦楚正是李捷惩罚他要得到目的,凝望着碑文与雕像,李捷回身对着群臣,群民嘶声竭力大吼道:“看着这碑,看着这上面的死难者,孤立此碑目的,就是要告诉后人,我们华夏儿女自大与不团结曾经照成过何等的灾难,作为先辈,我们就是要告诫后辈子女,以此为戒,千年万年!”
“谨遵闽王教诲!”声音所过之处,所有人都是应声拜倒,就连安娜也不得不跟着拜了下去,不过翘着弯弯睫毛,安娜的双眸中倒是显露出了欣赏。
历代帝王,无不是竭力去隐藏着自己过错,赫赫有名埃及拉美西斯二世,明明打了败仗,却还是要不惜吹嘘自己的功绩,凯撒,屋大维,戴克里先甚至希拉克略无不是如此,像李捷这般坦诚的承担自己过错,安娜还真没见过。
不过这么一遭,李捷的威望不减反增,而且添加了亲民的形象,更加告诫了属下后辈,谁若再敢与外族勾结反叛,遗臭万年。
沉重的立碑过后,气氛再一次活跃起来,毕竟今天是立城墙,是喜事,立碑过后,李捷率领着文武百官摆驾回宫,接下来花车上了来,京师的富豪早已经准备好的文艺节目也上了来,由这里的永定门通往闽王宫一路上都是张灯结彩,数以十万计居民涌上街头看着彩车一同庆贺,热闹非凡。
“安娜小姐,中午孤准备了喜筵,华夏有安宅庆贺的传统,安娜小姐不妨一同去瞅个热闹吧。”大队人马行走在中央朱雀大街上,忽然李捷又是调转马头,到了跟在后面的安娜身边,彬彬有礼的邀请着。
刚刚立碑中李捷严肃严谨的形象,让他在安娜心中形象高大了不少,真是有点受宠若惊的感觉,愕然了一下,安娜这才点了点头,难得像个大家闺秀羞涩的低下头:“如此,就劳烦闽王了。”
一个拜占庭美女加入了闽王妃的骑队行列,看样子与闽王还很亲密,后面百官中十来个老学究禁不住就是一肚子酸水,商讨着要去觐见,挽着秀发轻松的驾马走在李捷身边,安娜浑然没有发现,左右的人群中。
一队披着斗篷低着头的大胡子也是阴沉的看着她。
“绝对不会错,安娜。希拉克略,拜占庭来的婊子,勾搭到了闽王李捷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