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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绝紧握怀真的手儿,这偏有些强横的动作令她极不舒服。
怀真猛然又想起先前在熙王府内之事,一时白了脸。又怕又气,道:“你还不快些放手!”
凌绝听了,果然将手缓缓松开,道:“我从小就见你对我跟对别人不同,却一直都不解这其中缘故。到如今,又经过那许多事,你且说个明白,你到底于我有何心结?”
怀真见他一再追问,就如要重揭疮疤一般,倘若要说,要从何处开始说起?说她曾痴傻狂恋于他?说他曾借此暗藏祸心?说最后的那些种种血海地狱,苦不堪言?
她重生之后,便竭力将那些最惨痛的记忆苦苦压制,如今倒要再跟他详细说起?她自诩不是毒辣之人,今生唯一心愿便是“平安”两字,因此更不曾对他生出什么报复之心,只想两不相干罢了,想不到,他倒步步紧逼起来reads();。
何况纵然跟他说了,难道他必然相信?就算必然相信,难道真的便会从此撒手?且看他今日的性情,面上看似淡漠,骨子里则刚拗之极,渐渐地竟同前世相叠了。
怀真低头笑了两声,道:“我本来是好意,才同你说了这半日,这些话,以前不曾提起,以后也都不会再说了,以你的为人,本来早该明白。——如今仍是这样,不过是不肯罢手就是了,横竖不管我再说什么,你都不会改了主意,我说的可对?”
凌绝微微一笑,并不回答。
怀真心底对他本并没什么格外的不同,只想避忌罢了。如今,却无端地又生出几分恨意来,冷笑道:“凌绝,你休要欺人太甚了。”
凌绝闻言,才说道:“我虽然不知究竟是有些什么缘故在内,但我自问并不曾有什么对不住你之处,以后成了亲,也自对你好……”
怀真不等他说完,便立即说道:“你休想!”
因听了凌绝的这番话,知道他是绝不会跟自己罢休的,又气又恨,眼前竟有些发蒙。
不料目光一转,竟望见桌上放着自个儿做针线的剪子,一念之间,竟生出一种索性一了百了的念头来。
凌绝双眸眯起,察觉了怀真在看着那把剪刀,凌绝的手一动,便要阻止,然而心中闪念,却又停手,当只冷冷说道:“上回你答我的话,我自然也记得,只是……不论如何,这都是皇上的赐婚,故而,纵然你真的寻了短见,将来也仍是要入我凌家的家庙,仍是我凌绝的正妻,也是我为你扶灵抬棺,故而纵然是死,你也仍是我的!”
怀真原本是被他逼得无法,心头才陡然冒出那个念想来,只并未十分当真,多半是一时冲动罢了,如今听了这几句狠恶十足的话,顿时那满心寻短见的念想,竟转作对凌绝的痛恨之意,手指发抖,便抓住了那把剪刀。
凌绝却面不改色,更是动也不动,只是看她。
两对峙的这一刹,有人便从门外进来,一看这个情形,先闪身到了怀真身边,焦急唤道:“怀真!”忙一手揽住她腰不叫她动,一手握住她持剪的手,毕竟把那剪子从她手中夺了出去,远远扔在地上。
郭建仪夺出剪子,却并不放开怀真,只是冷冷对凌绝道:“小绝,你太过了!”
凌绝不声不响,只是抬眸看他。
郭建仪一怔,忽地发现他原本冷若冰霜的脸上,有一丝奇异的神情,道:“哥哥进来的真真儿不是时候,且再等一等,看看她是不是能真的动手杀了我,再来不迟呢。”
怀真脸色煞白,满眼的泪,只是咬着唇,死死地盯着他,呼吸急促的很,神色更大不寻常。
凌绝复又看她,才慢慢说道:“可惜了。妹妹方才犹豫什么,要知道……你若动手,我但凡稍微躲一躲,就不叫凌绝,——妹妹终究会除掉了你的心结reads();。可知我就算死了,在地当鬼,也替你高兴。”
怀真的泪又扑簌簌地落了来,郭建仪听了这些惊心动魄的话,忍不住喝道:“小绝!”
凌绝徐徐地吁一口气,点了点头,并不再说什么,转身出屋自去了。
凌绝去后,郭建仪正欲放开怀真,谁知才一松手,她的脚竟站不住,身子晃了晃。
郭建仪忙又抱住怀真,手握住她的,只觉得手指冰凉。
郭建仪吓了一跳,低头细看,又见她双眼直直地,狠狠地不知看向何处,郭建仪心中一酸,知道她必然是气魔怔了,便忙轻声道:“怀真,怀真,无事了。”
这会子吉祥因凌绝去了,正也进来查看端倪,猛然见这幅情形,便呆住了,不知到底是怎么样,郭建仪也不顾其他,只道:“别声张,只快倒一杯热茶过来。”
吉祥这才醒神,忙抽身去倒茶。
郭建仪把怀真抱到炕上,又连唤了几声,怀真只是毫无反应,顷刻吉祥端了热茶进来,郭建仪拿了,亲自喂给她喝,想叫她缓一缓神,不料那茶水到了嘴边,一口也不咽,只流了出来,反把衣裳弄腌臜了。
吉祥忙又掏了帕子来给她擦拭,又见是这个情形,吓得差点儿便哭了出来,又不敢声张,就小声儿道:“可了不得,怎么又是这个情形?却比上回更厉害了!表舅爷,这到底是怎么说的,明明是金玉般的两个人,怎么偏是这么相克相冲的呢?”
郭建仪听到“相克相冲”四个字,心中也自一叹,难以言说。
不料怀真听见了,眼中便又流泪来,这会子才会眨眼,眼珠也有些会转了。
郭建仪忙唤了两声,怀真微微转头看向他,半晌,才唤了声“小表舅”,郭建仪闻声,心陡然松快了,便道:“我在呢,你觉着怎么样?”
怀真眨了眨眼,方才果然是被凌绝气得迷怔了,此刻心里明白过来,也把方才的各种也都记起来,并不说话,只是点了点头,道:“小表舅别担心,我无碍的。”
吉祥复又去倒了一杯新茶,递给郭建仪,郭建仪便又喂给怀真喝,她倒也安静,一口一口地吃了,道:“多谢。”
郭建仪将杯子递给吉祥,见怀真的脸色比先前稍微缓和了,才终于也放了心,又偷偷握了握她的手,虽仍是凉,却到底有了些温度。
郭建仪便低低说道:“你这孩子,到底也太傻了,竟当真同小绝动怒?若真的不快,打骂上两句也就罢了,方才怎么竟然……”回头看了一眼那在地上的剪子,心里打了个冷战。
怀真听到这里,便喃喃道:“小表舅,他总是不放过我,我我该怎么做?”
郭建仪听了,心里一酸,便将她抱入怀中,平静了片刻,便道:“你不必忧心这个,小表舅帮你想法儿,你不是素来都说我能干么?必然给你想一个万全的法子,可好?你只是答应我,断断不可以再做这种行径举止,听见了么?”
怀真被他抱着,略靠在他的胸前,便含泪合眸,微微“嗯”了声。
如是,又过了数日,这天,怀真便乘车来至平靖夫人府上。
平靖夫人见了她,不免又千般疼爱,两个人说了会儿话,中午又吃了饭,晚上便仍留怀真同睡reads();。
这两年的光景,怀真隔三岔五也常来府上探望玩耍,竟觉得如多了个亲的太姑奶奶一般,祖孙们十分的和乐。
但凡怀真留宿,平靖夫人便搂着她一块儿睡,今夜两个人安寝了,平靖夫人忽地察觉她呼吸紊乱,便知道她并没睡着,因问道:“怀真丫头,是有心事?”
怀真听她问,才慢慢抬头,便道:“可是扰了太姑奶奶了?”
平靖夫人笑道:“并不是,然而你心里若有事,倒不如说给我听,闷在心里,郁结着怕得病。”
隔了会儿,怀真才轻声道:“瞒不过太姑奶奶,我心里的确是有一件事,只不知该不该说,说了,怕太姑奶奶笑我,或也替我犯愁。”
平靖夫人便道:“傻孩子,我已是这把年纪,什么没见过的?你只是说,看我能不能给你开解。”
怀真想了想,才说道:“太姑奶奶也知道,皇上赐婚的事了……这门亲事,我……不喜欢。”
先前怀真来府内的时候,平靖夫人也曾偶然同她提起此事,但每当说起,怀真都是个愀然不乐的模样,因此平靖夫人心中倒也略有几分知情,此刻见她直说出来,便点头道:“原来如此,可这又是为了什么?这门亲事,当初还是毅儿给你定的呢?凌绝那个孩子我也见过,倒是个很不错的,难道我竟看错了,他也是个表里不一的人,所以冒犯了你?”
怀真暗中咬了咬唇,便道:“并不是,然而我从小跟他不对付,竟是天生的对头冤家,每次见了他,都要大吵一番,太姑奶奶别笑,这真个儿不是玩笑的,我是真的,恼的连死了的心也有了……”怀真说到最后,声音渐弱,便不由地落泪了,只是掩着口忍着,生怕真的哭出来了,反而不好。
平靖夫人起初还以为是小儿女拌嘴生恼罢了,不料听到最后,见她是如此的声气,才知道怀真是真的不喜这门亲事,不由诧异,忙安抚道:“你乖一些,这本是一件好事,怎么竟闹得这个样儿呢?不哭了……让太姑奶奶想一想。”
说着,便又搂在怀中,轻轻地在背上摸着安抚。
怀真被老人家温声劝着,不知不觉,便也睡了过去,谁知次日早上醒来,却见平靖夫人并不在房中。
怀真因问起来,伺候的丫鬟便道:“夫人一早儿便进宫去了,叫姑娘好生歇息,先吃早饭,晌午不到夫人就会回来的。”
怀真怔怔地,便只好先起身来,用了早饭,果然又过了半个时辰,平靖夫人便回府来了。
怀真迎着,便问平靖夫人因何匆匆进宫去了,平靖夫人握着手道:“我且问你,昨晚上你同我说的那些话,可是真心的呢?”
怀真一愣,便点了点头。平靖夫人道:“我方才进宫去见皇上,同他说起了这件事……”
怀真心头一紧,不由惊看平靖夫人,不知如何。
平靖夫人点头道:“皇上先前倒是很听我的话,只不过你这件事,是当初对着群臣跟使节都宣布了的……皇上金口玉言,到底不好就再更改。我也不能难为他……只是我跟他说了之后,他却问我:明明是才子佳人,天生的一对儿,怎么竟然不喜欢呢?我瞧他的意思,多半是觉着你小孩子的心性在玩闹,只没想明白罢了reads();。”
怀真见平靖夫人说的如此,知道成帝并没有因此动怒,心头一宽,又听到最后,便抓住平靖夫人的手臂,道:“我不是小孩子玩闹,太姑奶奶知道的。”
平靖夫人在她的手上拍了拍,道:“我心里是知道的,可是皇上他并不知道……叫我看,若是真的要皇上收回成命,倒也未必不能,只不过……最好是让他知道,你是真心不愿,另外……凌绝那边,最好也是同你一样的想法,皇上到底是开明贤君,若是见你们两个都不乐意,难道还非要拧这鸳鸯不成?”
怀真听了平靖夫人这番话,心知有理,也未尝不是个法子,只是凌绝那人,嘴硬的像是金刚石一般,若让他说“不愿”,只怕比登天还难。
怀真又念平靖夫人为了自己,竟特意进宫一趟,这本是件极难开口的事,若不是平靖夫人这个年纪,如此地位,只怕也绝不能开口,而成帝的反应也绝不会是如今这般淡淡的。
虽然并没有达成所愿,但怀真十分感激,当便道:“太姑奶奶的心意我已知了,这件事委实难办,就不必替我忧心了。”
当,反而不再思想此事,只是一味地跟平靖夫人说些别的闲话,吃食玩乐之类,生怕老人家再替自己琢磨着也忧心。
怀真在平靖府内住了三日,每一日便有许多唐府的后背们过来给平靖夫人请安,这两年来也都跟怀真相熟了,多半都是认得。
第二日上,唐绍因得闲,便也来拜见。唐绍见了怀真,不免心中有些伤情,只因他从年少之时就惦记着的人,曾经还为她梦萦魂牵寝食不安的……却想不到,一道赐婚旨意,把他所有的念想都横刀斩断了。
因此唐绍见了,只好收敛心中所想,只以“怀真妹妹”相称,不敢再把自己心底那点念想表露分毫罢了。
到第四日早上,应公府派人来接,平靖夫人这边又派了一个贴身能干的侍女陪伴相送,一直把人送进了府内才又回来。
如此之间,时光悠悠,眼见又到了年底。这段日子,应公府内连办了两件喜事,第一,是应蕊的亲事,对方也是跟应佩春晖他们同一期的进士,如今也在中书科任个闲职,因应佩春晖都是见过的,人品倒还算是可靠。
虽然应蕊先前做了许多错事,加上又得罪了应老太君跟应夫人,两人竟并不理会应蕊的亲事,只想淡淡打发了就是。
李贤淑自忖,毕竟杨姨娘已经去了,临死之前又特叮嘱过她那些话,因此李贤淑仍是尽心竭力,给应蕊张罗了各色嫁妆,是日,到底是风风光光地发付了。
这第二件喜事,自然便是应竹韵娶续弦之事,这倒是有些容易了,因为谷晏珂如今住在府里,一来一往,不过是走个场面罢了,不必赘述。
几件事来,便过了正月,才开春的功夫,天又冷了来,北风竟一阵紧似一阵。
唐夫人因为每到年底,便要思念小唐,虽知道他人还在,只不得见,到底是难捱的,于是又犯了心疼旧疾。
虽然唐府中也有许多后辈,每日探望请安,但到底没有个贴心知意的,唐夫人又每每思念,想上回怀真来照顾了一个多月,是何等的可人心意,然而又疼惜她人小劳累,因此心中虽然格外想念,却仍不愿惊动,更命人不许去应公府走漏了消息reads();。
不料,因唐绍无意中同应佩说了一句,应佩无意中又漏给了怀真,怀真才知道,当忙又收拾东西,过府照料。
唐夫人病的昏昏沉沉,迷糊之中只唤“毅儿”,见怀真来了,都也认不出来。
怀真见状,不免又流泪来,忙靠前安慰。
如此无微不至地照料了两日,唐夫人才清醒过来,见怀真在跟前儿,不由抱住,心肝儿肉地哭成一团。
因怀真搬来唐府,唐夫人精神也逐渐好转,又加上许多后辈子侄们时不时地也过来探望,唐夫人瞧着唐森唐绍等情形,只觉得如小唐在跟前儿一般,虽然不免有些心酸,看着他们少年们热闹,倒也宽慰开心。
这两日,天越发冷了,不似个倒春寒的模样,反像是寒冬腊月又重临了一遍,昨晚上竟飘了雪花,到了中午,地上已经是厚厚地一层。
怀真因觉着天冷的不寻常,又念唐夫人是体弱之人,总是吃药,未免伤身,必须要长久地用些食补才好,因此同丫鬟们一块儿拟了许多食补的方子,每日轮换着或炖或煮或蒸。
因唐夫人近来想吃鲜鱼,厨今日又得了很新鲜的破冰生鱼,于是便叫做百合栗子生鱼汤去,怀真又特意把鱼刺儿都除去了,果然唐夫人爱吃,甜甜美/美地吃了一碗,又喝了药,便睡着了。
如此众丫头才也散去,自作针线,或者歇晌,或者打闹,各行其是。
怀真看外头天色仍是阴沉的,又看那满地雪白,好个琉璃世界,倒是有心出去走走。
此刻吉祥正跟唐府的丫头们在一块斗牌,怀真见她们玩的热闹,便也不叫丫头跟着,只披了披风,自己出了门,沿着上房往前,远远地看去,见那湖面如同明镜一般,也不知是不是结了冰,湖边儿镶嵌着一团玉白,那架在湖上的游廊,翠瓦也被白雪覆盖,只露出红色的柱子,若隐若现,竟是美妙绝伦的场景。
怀真且看且走,此刻府内并没有人在外头走动,天地之间十分寂静,仿佛只听到自己脚发出的“咯吱咯吱”的踩雪声。
怀真走了一会子,觉着有趣,低头看一看,前方仍是雪白无瑕,厚厚的雪仿佛打的极蓬松厚实的棉花一般,平整而无瑕地铺了出去,她回头再看一眼,却见身后雪地上,只有自个儿的一行脚印,歪歪扭扭,看来又是孤冷,又且有趣。
怀真歪头瞧了会子,便又转回头来,复一脚一脚地往前,这一次,却想要自己走的直一些,不再似方才一般歪歪斜斜不成样子,如此认认真真走了一会子,回头再瞧一眼,果然比方才更直了些。
怀真甚是欣慰,心中暗自打定主意,要一径踏出一条直线,必要走到那路边的几棵人高的大冬青边儿上去才成。
谁知又走了几步,一歪头,竟看到旁边空地上有一棵伶仃花树,被雪覆满了枝子,只在底隐隐地看出在苍翠色的叶子底,瑟缩着一抹娇红。
怀真瞧了一眼,忽地觉着这树寂寞的可怜,琢磨了会子,便向着那树绕了过去,满满地围着他转了一圈儿,又踩了圈完完整整的脚印儿,才望着那树看了会儿,便笑道:“如今你可不是一个了,我来瞧过你了。”说着,嫣然一笑,才又回到自己原本那条直路上去,仍是仔仔细细沿路往前。
如此这般,并不算长的路竟走了一刻钟,眼见前方就到冬青旁边了,怀真深呼一口气,一脚才又欲踏出,忽地目光一动,就见雪色的地面上,又一摆暗色绣金的袍子一角,随风微微地一荡reads();。
怀真一怔,只觉着仿佛幻觉,忙抬头看去,乍然看到眼前站着的人,那颗心“砰”地一声,仿佛连跳也停了。
刹那间,脸上原本的笑也凝固了起来,怀真猛地后退一步,因太惊惧,脚步踉跄,顿时跌在了雪地上。
那人浑然想不到她竟是这个反应,忙抢上前来,便将她手臂握住,怀真大叫一声,把手缩回,仿佛要躲避。
那人不知如何,索性半跪在地,道:“怀真!怎么了,不认得我了么?”
怀真微微抖了起来,原来她方才在雪中走了这半天,不知不觉,早就寒意入骨,此刻又因受了惊,顿时才发作起来,抬头看一眼对方,似信不信。
那人把她肩头握住,盯着双眸道:“是唐叔叔,你是怎么了……不认得唐叔叔了?”说话间,双眸之中忍不住也带了些许惊悸之意。
怀真凝眸看向他,这张脸孔,分明是旧日的容颜,却又像是有什么不同……隐隐令她心生畏惧。怀真瞧了半晌,才道:“是唐叔叔?”
小唐点了点头,心中惊疑,却听怀真喃喃又道:“不是唐毅么?”
小唐心中转念,便按住满心不安,向着她微微一笑,道:“傻孩子,自然是唐叔叔。唐叔叔回来了,你可……高兴么?”说着,握着她的肩,将她搂入怀中。
怀真满心冰凉,口中呵出的气息几乎也都凝结成冰了,被小唐抱在怀中,那股通身战栗之意才稍微止住,只不知为何竟仍有些心神恍惚。
这一刻,竟似隔世相见,也再分不清是前世还是今生,竟无法说一句话。
小唐抱着她,察觉她动了一动,便低头看去。
怀真正微微仰头看他,凝视了会儿,便抬起手来,小手哆嗦着,探向他的脸上。
小唐蓦地明白她是何意,便并不动,怀真的手抚上小唐的脸颊,微冷之,透着微温,她看着他眼尾那一颗浅色的滴泪痣,手指一抖,复又往上,当碰到那颗小记之时,手指尖先是一冰,而后竟如滚烫,忙缩手躲开。
小唐正仔细看她,见她忽然缩了手,又见她眼角噙着泪,脸色发白,双眼微微闭着,竟半是晕厥似的,便将她抱了起来,赶忙回房。
怀真先是大惊,继而狂喜,又因被一事所惑,竟有些撑不住。小唐抱着她回到房中,便唤热水。
因方才小唐回来,知道唐夫人服了药,正在歇息,便并没许丫鬟们惊扰,他又得知怀真也在府中,一时情难自禁,便自己寻了出来。
如今,那些丫鬟们见他抱着人回来,正不知如何,有人便去打了热水过来,小唐复吩咐道:“都不许惊动太太,只是在外头太久了有些着凉,片刻便好了。”说罢,又叫丫鬟们先退便是。
如此屋内竟没了别人,小唐把怀真放在榻上,便握住她的小手,放在嘴边呵了呵,又给她团在掌心轻轻揉搓片刻。
因进了里屋,热气氤氲,怀真便清醒过来,转头看见小唐正在身边儿,仍自觉如在梦中reads();。
小唐握着她的手,便含笑轻声说道:“你这丫头,我在外这许多日子,并不曾如何,才回来反被你吓的要死过去。”
怀真听他说了个“死”,便道:“不可乱说。”又呆呆问道:“唐叔叔几时回来的,如何我一点儿消息都不知道?”
小唐看她一眼,又垂眸看她的手,见玉指纤纤,娇嫩可爱,便心不在焉,道:“我并未张扬此事,因此众人都不知道。”说到这里,便忍不住,举起怀真的手放在唇边,就亲了。
怀真本正目不转睛看他,见状便有些不自在,将手抽回来,又要起身。
小唐拦住她,便道:“做什么?先歇会,你的身子本就弱,如何又在那雪地里乱跳?我看了你半晌,你竟一点儿也不知道。”
怀真仍是坐了起来,忽然听见这句,又惊又羞,问道:“你看了半日了?你……为何不叫住我?”
小唐道:“我便是想看看你到底在做什么……起初看你似是想直走,因此我站在那冬青之后,便赌你能不能就一直走到我身边儿来,谁知你走的好端端地,又跑到那棵树旁边绕了一周,可知我心里着急呢?恨不得过去把你抱回来,亏得你自己又回来了……倒是让我白揪心了一场。”
小唐笑吟吟说罢,怀真见他果然把自己所做的都说的明白,一丝不差,更有些羞赧,因此低头不语。
小唐望着她低头垂眸的模样,不由心动,便悄悄道:“怀真,你可知道……这三年里,我最想的是什么?”
怀真转过头来,便问:“什么?”忽地一想,便道:“我知道了,必然是家里。”
小唐复握住她的手,眼睛看着她,便道:“我想的是你。”
怀真听了这句,更觉得手被握在一团炭火里,忙又要抽回,小唐眼也不眨地盯着她,便握住她的肩膀,向着她脸上靠了过来,怀真惊道:“你做什么?”
小唐并不回答,只是盯着她,目光一动,又落在那嫣红的唇上。
怀真察觉,便皱眉转开头去。不料小唐抚住她的脸,转到跟前儿,便低头过去。怀真只得倾身往后,岂料身后便是床壁,竟是退无可退了,只能说道:“你做什么……我要叫人了……”
小唐凝视着她,在她唇边轻轻一啄,怀真身子一抖,长睫抖个不停,道:“不许这样……”
小唐却顺势在耳畔道:“我想得最多的,便是如何亲你。”目光一动,却见那白玉似的肌肤上如染了一层胭脂般,飞快地晕红了。
小唐眼见如此,越发口干舌燥,色授魂与。
怀真哪里听过这些话,勉强忍着羞怯,咬了咬唇,颤声道:“唐叔叔……是正经君子,为何总学那无赖登徒子的轻薄腔调,再这样我可真的恼了。”
小唐笑道:“你若再大一声,她们在外头就都听见了。”
怀真一惊,忙掩了口,不敢做声了。小唐又轻笑道:“我知道……真儿心里还是疼我的。”说着,便把她的手从嘴边上挪开,慢慢地十指缠/绵紧扣,又看了她一会子,便倾身又压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