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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易听到这句“有点高兴”的时候几乎怒极反笑,这使得他把刚拿出来打算给顾言廷的薄被给塞了回去,然后脱衣服上床睡觉,一气呵成。
门外没有动静,顾言廷不知道是守着门口没走,还是自己去沙发上窝着了。唐易扯过被子在床上滚了滚,睡不着,闭着眼属羊也不好用,折腾了半个小时之后他拧着眉开门把被子扔了出去,顺道把地毯上睡的正香的凡凡给捞了起来。
公寓的沙发只有一米二,顾言廷正很憋屈的努力把自己折一折往沙发里塞。他知道自己“把快乐建立在唐易的痛苦之上”的行为是犯了大忌,于是没再奢望能得个好脸,正想着怎么在有限的条件下让自己盖着外套还能睡着,同时摆个可怜兮兮的姿势明天给自己加点同情分,谁知道准备工作刚开始,唐易就出来了。
他先是吓了一跳,等唐易捞起狗要走的时候,他才反应过来,一把抓住了唐易的胳膊。
“哎,那啥……我能睡床吗?”
唐易愣了。
顾言廷捂着嘴咳嗽了几声,喉咙滚了滚看他,“我从d市过来走的太急也没穿秋衣秋裤,这两边温差有点大,可能……额……不过你要是怕我传染你,我就,就在这也行。”
他话这么说着,手却没松,眼巴巴的抬眼看着唐易,另一只手拍了拍沙发,“反正,这总比火车硬座强多了,我熬一下就过去了。”
这句话把唐易要出口的拒绝挡了一下,他的眼睛闪了闪,沉默了下来。
唐易和顾言廷一同旅游的第一个城市是广州。在这之前唐易没出过省,也没旅过游,虽然那时候看上去也是成熟稳重的青年一枚,但是依旧难掩内心的闷骚和冲动。
俩人往行李包里塞了几件衣服,决定好目的地之后就奔去了t城的火车站。那时候动车还没有流行起来,红皮车都不好买,俩人揣着满腔的热情和不多的钱票,最终只舍得买了一张硬卧和一张硬座。t城到广州要三十多个小时,唐易买车票的时候是想着顾言廷没怎么吃过苦,让他睡卧铺。但是后来上车的时候顾言廷固执的换了过来,他贼兮兮的说自己长得帅,从小逃票什么的最有经验了,到时候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摸过去找他。
唐易半信半疑的上了车,等了半天却没等到人过来,发短信打电话都没有人回。疑惑继而演变成了担心,他一边应付着对面铺位的搭讪,内心却着慌的猜测着各种不着边际的事情。
又过了半天他终于坐不住,开始凭着模糊的记忆一节车厢一节车厢的往硬座那边找。
时隔很久之后唐易都经常做一个噩梦,梦里的情形从他们欢乐的买票出发开始,最后循环在无止境的搜寻之中。那个帅气阳光的青年从上车之后就消失的无影无踪,唐易在梦里艰难的越过坐着马扎或者行李的旅人,忍耐着汗臭和香水混杂的气味,一个座位一个座位的寻过去,却始终没能找到顾言廷的影子。
这种惊慌失措却又总留有一线希望的梦境常常让唐易醒来的时候心口都堵的难受。事实上那天他的进展很顺利,从硬座车厢往前走了四五节,就看到了对面一个身姿修长的人正一脚一个谢谢和对不起的往这个方向挪。俩人在走廊里遥遥望见,不约而同的都松了口气。随后顾言廷停下脚步,朝他使劲的挥了挥手。
唐易后来才知道顾言廷一上车就被人偷了手机,也知道了后者并未干过逃票的事情。火车上的乘警也不买他这张俊脸的帐,在他屡次试图越过坐铺和卧铺之间的小餐厅时,都会不留情面的啐他一顿然后把他赶回来。
硬座车厢里人很多,顾言廷的长腿都伸不开,他坐的位置也被身旁的俩人占去了大部分。唐易心疼的不行,要跟他换他梗着脖子死活不肯。最后唐易只能过一会儿就挤过来看看。
于是他就见到了冻得跟老农民似的对抄着袖子的顾言廷,困的跟小鸡啄米似的头一点一点却找不到任何东西支撑自己睡一觉的的顾言廷,坐的屁股发酸站起来靠着椅背站着打盹的顾言廷……
唐易和顾言廷开始交往的时候处处都是优越感,他自认自己成熟有担当的多,他把顾言廷的缺点看的一清二楚,同时也因为自己对对方的喜爱大大方方的拨出了一块地盘,在心里扬言要罩着他。谁知道第一次出行他就让对方吃尽了苦头,到了广州之后顾言廷眼里都是红血丝,唐易心里五味杂陈,出火车时他拉过顾言廷,在对方的额头上落下一吻,跟他说咱以后不吃这样的苦了。
——
顾言廷如愿以偿的躺到大床上的时候还有些难以置信,唐易的样子明明是想拒绝的,谁知道到了最后什么都没说,就任由他跟进来了。
唐易睡在了里侧,在外面给顾言廷留了很大的位置,好像力求俩人不要有任何的接触。
顾言廷关灯的时候,才觉出俩人分着被子的样子和两年前唐易去他家时的情形很像。那天晚上过后顾言廷忽然就病了,他当时并不能接受俩人果真分手的现实,世界里满是无计可施的绝望。
唐易第二天离开时给他留了一个行李包,是他们最初出去旅游时买的,那个帆布包跟他们走过不少地方,唐易一直没舍得丢。顾言廷打开那个包的时候心情十分复杂,他从里面一样一样的往外拿东西,看到的有俩人第一次看电影时的票根,俩人第一次旅游时的火车票,有俩人辗转各处租房的合同,有他送给唐易的所有的大大小小的礼物,也有唐易送给他的东西。那个包的最下面,是六封手写的情书,看时间都是刚交往时写的。
只有第一封有些特殊,落款是大一那年,内容简单到可怜——“今天看见一个人,很喜欢,他叫顾言廷。”
顾言廷这两年被不少人表白过,先是女孩子,后来又有男孩子加入,再后来女老板男老板,这些人相貌品性各异,追求表白的手法也五花八门,顾言廷一一拒绝,等自己孤身回到住处后,又忍不住咂摸着唐易多年前风轻云淡的那句话——“他叫顾言廷”。原来唐易是那么那么喜欢他。
今天顾言廷猜到唐易是和男友闹矛盾的时候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他除了微微的期待之外还有些心疼和恼怒,他觉得那个周什么东西一定是瞎了狗眼,竟然让唐易难过到这种地步。可是回头想了想,自己的狗眼瞎的更早,要不然哪能给别人机会。
唐易缩在床里睡的无比香甜,自然不知道顾言廷在他身后跟烙饼似的翻了一夜,一会儿想叫醒他忏悔下自己,一会儿想要替他骂一骂那个负心汉,一会儿想要问问要不要借个肩膀过来。好在最后顾言廷忍住了这些愚蠢的冲动,只是默默的往床中间挪了挪,又挪了挪。
第二天俩人是被门铃声吵醒的,唐易醒过来一看时间才发现十点了。顾言廷被门铃吵的一个激灵,迷迷糊糊跳下床就要去开门,被刚反应过来的唐易眼疾手快的扯了回来。
“我去……”顾言廷眼神还没对好焦,有些委屈。
“你去个屁!我同事!”唐易看着顾言廷挪到床中间的被子气不打一出来,来不及和他算账,匆忙套了下外套去开门了。
他最近一直都是五六点起,哪想到今天能一睡睡到这个点,不过这一晚睡的挺踏实的,要不是今天和宁泽宇约好了谈事情,他挺想躺回去继续回个笼。
门打开的时候唐易还甩了甩头,结果低头的时候看见眼前的皮鞋他就愣了。
宁泽宇从来不穿这么讲究的皮鞋,所以……唐易的视线慢慢上移,等看清来人时,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两下,“周昊?你怎么来了?”
周昊也是一怔,有些诧异,“你还没起?”
唐易的表情有些古怪。
周昊等了一会儿,见他没有让开的意思,叹了口气,“方便让我进去坐坐吗?我想和你谈谈。”
“我们出去谈吧。”唐易揉了揉眉心,把人让了进来,“你在客厅等我五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