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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男一女,风华正茂,年龄相匹,男的颀长优雅,俊眉致眼,不时举起手,给旁边女孩遮一遮郊区旷地上空的大太阳。
怎么看都是一对璧人。
邵泽徽奚落:“这不是春游。”
丁凝对上邵泽徽多日没见的脸,就忍不住想起那天哭天抢地抱肚子的样子,觉得有些难堪。
邵泽徽见她一颗脑袋压根不望自己,只顾盯着身边人,脸色更象是吃过炸药,冷嘲热讽:“还带个跟班。”
郭劲安心理素质妥妥的,置若罔闻,倒没什么。丁凝怕小男伴受了委屈,把他手臂一挽:“嗯,您有秘书,我也带个助理呗。”
邵泽徽正在瞅着用个什么由头,得了这话,正好,回头瞥一眼刚下车的吉莲:“那你带丁小姐的助理先去车上,熟悉下今天日程安排吧,待会儿我跟丁小姐进生产园地,公司内部机密,不方便叫外人接触。”
迎面走来个笑眯眯的A字裙女郎,时下流行的九头身美人,一张脸小得不像真人,腿却比人家腰际线还高,郭劲安还没来及拒绝,被她强行拉回到车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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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沿着园地斜坡走,邵泽徽被旁边人身上浓浓的薄荷味熏得连打了几个喷嚏。
丁凝趁他弱势,憋了好几天有点儿难受,也就直白问了出口:“您收购丁家厂子,不是为了我吧?这太破费了。”
邵泽徽望她一眼,觉得把心思耗在这女人身上,真是有点儿撞邪,完全不符合自己的择偶观,又不是什么九天玄女,还水性杨花,一碰到自己往怀里钻,一转眼又换个男伴,想着那天,她又抽烟又喝酒,上蹦下窜,果然是跟郭劲安说的一样,就算是怀孕,也根本不拿孩子当回数,心更凉了一凉,背着手不冷不热地答:
“除了钓男人,你总得也会些别的本事。”
丁凝反唇相讥:“敢情您把我家祖业拿去了,不是为了赚钱是为了教孩子啊。”
邵泽徽这段时间不能听到孩子这词,一听到就憋屈,幽怨看她一眼:“一个害了自己爸爸后妈,不顾妹妹的女孩,我不相信她对自家的祖业有什么留恋。”
正说着,已经走到丁家生产园门口,几名厂领导笑眯眯地大步迎上来,邵泽徽再不理会丁凝,走过去。
丁凝半截子气上不来,可气归气,也不糊涂,公私分明,他前半句话还是对的,总得会些别的本事,想着想着,掏出个笔记本,跟在他旁边,虚心受教。
偶尔看着前面那人跟一群厂子干部谈笑自若,跟平时不大一样,她才明白,一个以利益卫为生的商人,想要调节上下,管理人脉,必须游刃于不同阶层,怎么可能真的是个面瘫?光靠一张凶脸,拿不下江山。笑容和严肃,是针对人的,有度的,这就是所谓的生意人的势利。
那他的真心,到底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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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业园抵抗搬迁的十几名老工人都是西城区本地人,在丁家做了少则也有一二十年,个个都有了些老人心态,平时欺负新人,对上面也不怎么给面子,很有些地头蛇风范。
以前丁志豪无为而治,疲于管理,只要不闹大事,睁眼闭眼也就算了,把这些人纵得更加放胆子。
搬迁公告一下,这些工人开了心窍,看见是新东家上任,又是外地来的商客,注重形象,借口地点太远,威胁要涨薪资,目的没达成,气翻了天,到现在还在罢工。这回见新老板来了,更加闹得欢,一个个停了流水线的机器,拖个长凳,坐在上面嗑瓜子,做给来人看,听那老板带来的美貌女秘书说来说去,意思是并不迁就,再见那新老板稳如泰山,一行人气急败坏,发起狠来,大骂奸商。
厂领导拦不住,抹着老汗,朝带头一名满身五花肉的中年男人说好话:“老朱,你看,今天不但邵总亲自来,连丁老板的闺女都来了,多给你们面子……你说你家从你老头子那一代到你家小子,都为丁家做了二三十年了,闹成这样不好看啊。”
老朱一把瓜子壳儿连着唾液吐到那名车间主任脸上,摸摸露出来的肥肚腩:“好看个毛!脸上戴个花儿是漂亮,那又怎样?吃得饱吗!脓包!老子不跟你说,你就是他妈的资本家的走狗!”
旁边的人也都吆喝着回应起来。
丁凝没料到这些闹事工人这么野蛮,却有些没心肝的幸灾乐祸,这场面乱哄哄的,看那邵老二怎么解决,看热闹看乐了,腰不知被哪个推了一把,踉跄出了去,再一看,众人眼光落在自己身上,只好瞪着眼,吞吐:“我是丁志豪的女儿,你们大家、先冷静,有话、有话好好说,什么都能商量,不如先听邵总说……”赶紧把这烫手山芋扔给主事的人头上。
一名蓄着黄色长发,长得流气的小青年是老朱儿子,今天来给老爸助阵,一见个跟自己个儿差不多大的丫头片子,脸蛋乖巧,紧绷绷的衬衫困住一双大胸脯,又挺勾人,生了坏心眼,站出来,没等人回神,飞快地伸手捏一把丁凝脸蛋肉儿,蹭了一把,一脸促狭:“哟,还是丁老板的丫头哩,丁老板不能动了,就派女儿来劳军?使美人计?”
老工人们见惯了这小混混平日邪气下流,也不当回事情,还不怀好意地笑起来。
邵泽徽眉毛刚一挑,丁凝已经条件反射,拽住小流氓的大拇指,往外翻去,掐得小青年哇哇撕心疼得乱叫,刚去抱住她腰,丁凝力气不算小,对付得了邵庭晟,对付这小混混也不在话下,腿一伸,无意识来了个扫堂,生生把那可怜孩子撩得横躺了。
老朱刚好借题发挥,暴跳如雷地扔下满手的瓜子,从板凳上跃起来:“干什么?欺负农民工?居然还打人?别以为咱们不懂法律!咱们明天就去上访!去投诉!去媒体曝光!搞死你们这些资本家!想圈地?让你们还没开始就叫人笑话!不加薪,甭想叫我们开工!还得要你们这些当总的一个个给老子儿子道歉!”
古代有奴大欺主这回事,现代虽没什么主奴分别,却更可气,大家都讲人权,走在大街上,你不认识我我不认识你,谁都别想欺负谁,眼下被这些人侮辱到脸面上,却不能随便发泄,丁凝穷憋一口气,又瞟一眼邵泽徽,见他脸色青了,鼻孔连抽带搐,心想糟了,估计是生气自己太莽撞。
大局为重,她把摔得晕头转向的小青年拎起来,给他拍拍灰,挤出温柔语气,哄孩子一样:“嗳哟,怎么了?摔着了呀……”见邵泽徽表情更加不快,越发卖力拍得欢快,把那小混混隔夜的宿酒都拍得吐出两小口。
老朱很是满意,见局势被自己大半掌控,正要开口,厂领导围住的那人传来声音:“要钱?可以。今天下午五点前,全都去财务部领。今后再有人一样,当月工资都没,直接走人,想玩法律这套?尽管来。”
闹事一群人愣住,只当走马上任的新东家今天亲自过来是要议和,没想到是杀鸡给猴看。
老朱咆哮起来:“想赶我们走?没那么容易!”
老厂长也颇有些难色,正要劝,邵泽徽一个手掌落下,拍得旁边条桌砰一个巨响,吓得一群人登时没了声气:“你们当然觉得没那么容易,几台重要岗位的生产线机被你们霸着,这么多年都不让人插手,还无法无天了!没事,这么点以本伤人的损耗,邵氏暂时还撑得住,你们安心去,早就已经找好了技术人员,随时顶替。”
老朱吃盐几十年,瞧得出这新老板并不是随口吓唬,跟以前的老板完全不是一个道上的人,咬牙半天,软下口风,语气松弛下来:“我们是丁家的老员工,你不能——”
话没说完,邵泽徽像没听见似的,语气却疏淡下来:“这次从头到尾闹事的,没一个想逃得过,带头几个,自己心里有数,今后这行,别想立足,想学李自成?得想下场。”再不多说,朝丁凝瞥道:“还不走?”
老朱想不到这邵老二铁石心肠,完全没个转圜余地,偷鸡不成蚀把米,又见周围几个同党在很聪明地退散,已经气得肥肉直抖,不知哪儿找来个酒瓶,“哐”一声敲碎在水泥地上:“逼人太甚!老子可不是吃素的!”拿着半拉子破口酒瓶就冲过来,一时鼎沸吵嚷,人群乱成一堆,相互踩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