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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氏原本还想拿作一下,结果被小官媒烦了好几日也没了那心思,想眼下快些将郑明珠的亲事定下来才是正经。
清河崔家里有两位哥儿都是适龄,王氏先前一直犹犹豫豫,这回上门提亲的是二房嫡子。王氏思虑崔家二房里只这么一个嫡出的哥儿,二房的太太她见也是个和和气气、知道疼爱小辈的模样,郑明珠嫁过去说话便是算数的,因而在心里已经点了头,只是面上仍旧没有给个准话。
给崔家保媒的亦是有头有脸的夫人,知晓王氏的意思,——好女是要“逑”的,因而第一回王氏没给话也在意料之中,隔了四、五日便很上道的带着雁礼再次上门,双方相谈甚欢,王氏这才命邓环娘收了雁礼,回赠了双份的帛锦,意思是答应了提亲。
纳彩之后便是问名,崔家很快派人来请了郑明珠的八字回祖庙占卜,这一折腾已是二月末三月出,受常家所托的小官媒在燕州耗了大半个月,眼瞅郑家与崔家联了姻,知晓亲事无望,蔫头耷拉脑的回了京。
三月初九,是会试放榜的日子,明玥已然好全,也起了个大早,今儿她便要搬到郑明珠的院子去。
邓环娘十分不舍,搂着明玥就有点儿眼圈发红,邱养娘哭笑不得的劝道:“不过是东院西院,日日都能见的,夫人不舍便叫姑娘走得勤一些就是。”
邓环娘抹了两下眼睛,又拉着明玥细细的嘱咐,都是平日里吃饭穿衣的琐碎小事,却听得明玥也难过起来,好似自己要出远门一般。
郑泽瑞也回来了,早上请安时晓得明玥今儿搬院子,遣了两个丫头来帮忙,并且送了一个荷叶口的鱼缸来,外带两尾小金鱼。
郑明珠因着在议亲的缘故,少有的显现出了几分温和,她姐妹二人一个楼上一个楼下倒也暂且相安。
三月十一,两匹快马双双驰回了燕州城,——正是郑家和邓家回来报信的。
从三月初九放榜伊始长房里便算着时间,快马加鞭日夜不停,今儿便该有人回来报信儿,王氏和郑明珠早就念着,就连明玥以及大老爷郑佑诚夜里也没睡安稳,当然,这还有另外一个原因,——邓环娘的产期也就在这几日了。
马蹄的“哒哒”声在府门前一顿,报信的随从顾不上牵马就底气十足的往里边喊:“传报!传报!”
外院的管家看他一脸兴奋样儿心里登时就敞亮了,眉开眼笑的忙将人拉着快走:“来来,快,先同我去禀了老太爷!”
大约一刻钟后,郑府上下便都知晓长房的昭哥儿高中了会试第二。
郑老太爷很欣慰,倒忘了同王氏间的冷战,难得的去了松菊堂说话。王氏也是欢喜,忙问:“昭哥儿一切都好么?这些日子来可没受了风寒吧?”
——会试要连考三场,每场三天,有些人这三场考完整个人都虚脱了。
回来的报信的随从答道:“二少爷一切都好,也没闹什么病,这两日正在各位叔伯处做客。”
王氏点点头,叫人取了赏儿来,老太爷又问:“会试头名是哪家的儿郎?京中阮家?”
随从谢了王氏的赏,忙又道:“回老太爷的话,京中阮家的公子染病,未能参加今春的会试,听说前些天才能下床,知晓自己误了考,哭了大半日。头名是洛阳裴家的公子。”
郑老太爷刚诧异的一挑眉,就听二夫人林氏在下面“呀”了一声,说:“是洛阳城守裴元裴大人家的二郎么?”
随从想了想,回说:“正是,裴家公子与二少爷识得,邀他回来时在洛阳游玩几日。”
二夫人便笑开了,邓环娘看她两眼,心说林氏这笑是不是早了些,她也听丫鬟们嚼舌头说过些话,但裴家一天没来提亲便都还是没影的事,林氏倒像很有把握似的,她有心想问一问邓文祯,又觉不好,只得生生忍住,等着邓家的消息。
大老爷郑佑诚坐在一旁同样有点儿意外,“听闻洛阳裴家都是武将,却不想竟能出这样一个才兼文雅的哥儿!”
老太爷也是点头,说:“以程老的眼光,能拔中头名自然是了不得的。实际前几名的才学几乎不相上下,只是立意、论述稍有偏差,看谁的更合考官的眼。会试前十可参加殿试,只是在殿试时他二人能否被点为状元和榜眼却还是两说。”
林氏轻轻“啊”了一声,显出了点儿疑惑的神色,但在座的大老爷、二老爷却是明白的。
——如今的朝廷权臣陈吉当道,圣意偏听,裴家与郑家同陈吉都不亲近,在殿试十人中被点中头甲的机会并不大。
不过郑家老太爷丝毫不在意,他大袖一挥,有些傲然的道:“我钦服程老,他自先帝开创科举以来,便一直为主考官职,不偏不私,昭哥儿如今得他批中会试第二应是公允,只可惜这也是程老最后一次主持春闱了。”说罢叹了口气。
屋中一时静了一下,邓环娘“嘶”地倒抽了一口气,抓了下郑佑诚的袖子,郑佑诚侧头,见她脸色有异,问道:“怎么了?”
“我、我大抵得先.....回院子”,邓环娘说这话的时候又腹痛了一下,登时皱紧了眉。
明玥在旁边一阵紧张,反是林氏最先反应过来:“大嫂是不是腹痛?要生了?”
邓环娘呼出一口气,含糊不清地嗯了一声,郑佑诚一时有点儿没反应过来,倒是明玥立即朝丫鬟说了句:“大夫和产婆呢?”
老太爷和二老爷忙先避了出去,王氏道:“都愣着作甚么,还不赶紧抬到产房去!”
此时还在王氏的松菊堂,回长房还有一段路,明玥扶着邓环娘的胳膊,让她将大半的重量都压在自己身上,竟出奇的平静。
很快进来了四个婆子,明玥见她们抬了个类似担架的软榻,稍稍放心,郑佑诚回了神忙过来将邓环娘抱到软榻上,一拨人亦步亦趋的跟着回长房院子。
好在预计着就这前后十天的功夫,早早布置好了产房,邱养娘想的更是周到,将产婆也提前请进府住着,刚刚明玥问话的功夫,邓环娘的丫头已遣了人去请郎大夫,一切算是早有准备,倒并不慌乱。
不多会儿,郎霖便被丫鬟拽着一路小跑地进了院子,明玥面上不怎么紧张,一张嘴却结巴了:“郎、郎大夫,快进去看,看我娘.....”
郎霖也喘得不行,稍缓了口气,安抚道:“夫人的胎我心里有数,放心吧。”
郑佑诚也等在外面,便说:“那有劳郎大夫,快请进去吧。”
明玥前世还没有经历过这个,心急之余只觉时间过得很慢,眼瞅着屋里人影晃动,却迟迟听不到那期待的“哇”一声的婴儿啼哭,初春的寒风里,她觉得自己要出汗。红兰给她加了件披风她也没感觉,她本能的看向了郑佑诚,不安地叫了声:“爹爹......”
郑佑诚也是微锁着眉,过来摸了下她的头,说:“没事,这才没多久的功夫。”
他话音儿才落,屋里就传出“哇”的一声啼哭,紧跟着就有婆子出来报喜:“恭喜大老爷,是个白胖胖的哥儿!”
郑佑诚眉头一展,脸上立时不加掩饰地现了个大大的笑意,他不自禁的拍了两下手掌,大声道:“赏!全都有赏!玥儿也赏!”
明玥也随着他乐起来,傻站了半晌才挪了挪步子。
——双喜临门。
长房里热闹开了,游氏在得了信儿的第二天便带着一大堆补品上门,看看邓环娘,又看看小外甥,真打心眼里替她高兴,邓环娘也知道了邓文祯的消息,——祯哥儿会试中了第六,虽然被点中头甲的机会不大,但能参加殿试,得见天颜,一个二甲的进士出身是跑不了的,邓家里简直是高兴坏了,自打祯哥儿这里,是真正担得起“书香”二字了。
因而这二人相看,真真是怎么看怎么乐。
邓素素也觉扬眉吐气,在明玥新搬的屋子里转了两圈,手指着楼上撇嘴:“表弟也是长房嫡出的哥儿哦,生在长房、长在长房、是长房里的老幺儿!看她日后还神气甚!”
明玥心底里也开了花似的,都不晓得以后要怎么疼这个弟弟才好。
郑明珠在楼上虽听不见邓素素的话,但也心知她不会说什么好的,不由暗自咬牙在心里将邓家人骂了一通,又想着日后若父亲偏心,自己又将被置于何地,越想越气,不由红了眼圈,原本一腔的欢喜都被邓环娘这一胎给冲没了。
没过几日,殿试便有了结果,裴家公子因殿试发挥失常,没能中头甲,赐了二甲进士出身,而郑泽昭却被点了探花,赐头甲进士及第,其余状元和榜眼都是京中人士,——竟与郑老太爷所料相差不多。
京城里,考生们对此次殿试私下颇有异议,皇帝却在殿试完立即启程去了江都,京中诸事交由大司马陈吉,考生们骇于权臣之威,只敢心中愤懑却无人敢真正大声说话。
对此,郑老太爷特地交代回来报信的随从,要郑泽昭勿要夹缠在这些人当中,速速回燕州。
——殿试虽已结束,但考中之人一年内均不能派官,还要等吏部进一步的考核。
随从快马加鞭的去了,又过了七、八日,却回来了另一人,面带焦虑地报王氏说:“二少爷在回来的路上发病了,且是不轻,恐要耽搁些时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