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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三道宫门,太监引着崔婧和明玥所去的却并非是皇后的宏义宫,而是靠南的万春殿。
崔婧诧道:“万春殿是宴饮之所,公公怎领到这里来了?”
老太监躬着腰在前头作了个“请”的手势,说:“太子妃请随奴才来罢,皇后娘娘正在殿中。”
明玥也有点儿纳闷,,她倒听葛凤栖说过,万春殿是去岁腊月新修建好的,实际是个多功能殿,东北处与它紧邻的便是内廷中唯一供皇上和大臣商议朝事的宣政殿。
这殿离皇后的宏义宫却是不近,怎都到这里来了?
崔婧在前头不问了,明玥也只得低头跟上。
殿门一开,万春殿殿角飞檐,梁柱涂金,虽不似前朝大殿那等庄严雄浑,却也别有一番气势。
日光铺洒进来,殿内颇是肃静,面南的主座上端坐着穿绯色罗朱衣的皇后,明玥暗瞥一眼,见葛凤栖、越王妃和滕王妃都陪坐在侧。
“儿臣参见母后。”崔婧在前面当先行礼。
明玥在她身后一米处也立即跪下去,行了个大礼:“臣妇裴郑氏,参见皇后娘娘。”
皇后“嗯”了一声,温和道:“太子妃起身吧,先到母后这来。”
“是”,崔婧听话地坐过去。
皇后没叫明玥起身,明玥便跪伏在地上,眼角余光扫到大殿两侧有明黄的帷幔被风吹地微微飘起。
“裴家夫人”,皇后道:“抬起头罢。”
明玥忙道:“臣妇仪容有损,不敢惊了皇后娘娘。”
“你有何不敢?!”皇后的声音突地冷下来,责问到:“本宫听闻裴夫人因昨日太子赏了裴将军两名姬妾,今儿一早便大闹太子府,妒性发作,竟欲当场自尽?你既连死亦不惧,还有何不敢的?”
明玥便直起腰背,答道:“回皇后娘娘的话,臣妇今日所为实为无奈之举。太子殿下的恩赏,本是一番好意。只是天下为妻者,如何能眼见夫君对旁人笑意晏晏,温柔以待?此中滋味,便如用钝刀却心头之血,郁痛难当!不如一死而付之。否则时日一久,臣妇恐会妒恨成性,做出甚旁的事来,那是才当真是枉顾了太子殿下的恩赐。因而,若姬妾执意执意入府,臣妇只求一死。”
皇后一下从主位上站了起来,眼神中微有几分赞许,却是沉默半晌,冷笑道:“既如此,本宫便成全了你!来人,赐酒。”
她手指稍稍一抬,一旁的太监便端了两杯酒来。
啊啊啊!明玥在心中大喊:果然是这招!果然是这招!
一旁又上来一个宫女,取出一个白瓷瓶,当着明玥的面,往其中一杯酒里到了些粉末。
明玥:“…………”说好的白醋呢?
皇后瞥了她一眼又道:“本宫念你对夫君一片情深,如今给你一半活命的机会,——如你所见,这两杯酒中有一杯含了剧毒,饮下顷刻便可毙命;另一杯却是无毒,这一半的机会……便看你的命了。”
宫女伸手将两杯酒换了几个个儿。
明玥心里头大骂,这种当着她的面下毒的手段,会将人心里的恐惧更增几分。
然而,明玥清楚,此时,绝不能有半点犹豫。
她一脸决然地给皇后磕了个头,“多谢皇后娘娘。”
随即起身,毫不犹豫地同时端起两盏酒,仰头,一滴不剩的俱饮进腹中!
真的是酒……尼玛,好辣!
东侧的帷帘处发出了轻微想动,明玥觉得有些口干。
眼见滕王妃和葛凤栖都急急朝她走来。
“裴郎,妾身与你来世再……”明玥哑着嗓子,最后一句台词还没酸完,毫无预兆地倒了下去。
帷帘后有小小骚动,随即,现出明黄衣摆和几位朝臣。
太子葛从仪、滕王葛庆之都赫然在列。
皇帝一面走一面摇头感叹:“不想裴将军的夫人竟也真是如此烈性之人!有妻爱重如此,也是福气了。朕纵为天子,也实有叹服!”
后面传来数声慨叹,滕王葛庆之道:“可见他二人确实夫妻情重,太子的赏赐他们已心领了,不若便将那两名舞姬收回来吧。殿下若只是想略表心意,便是随便赏些银钱俗物,裴将军定也会恭敬受之,正所谓,礼俗,心意不俗。”
太子冷冷看着他一眼,皇上也微微点头,蹙眉道:“君子能成人之美,太子应是有这个心胸。”
顿了顿又道:“来人,去看看裴将军可醒过来了?”
太子暗暗咬牙,今早明玥在太子府门前闹那一通被不少上朝的官员瞧了去,私下已是议论纷纷,结果上朝时郑泽瑞那浑不吝的竟直接参他一本,指太子“意欲逼死四品官妻!”竟还有伍泽昭从旁附议!
事情至此,惊动了满朝文武、皇帝、皇后,夫妻二人先后以死明志,太子不大度也不成了。
他脸色阴郁的笑了笑,说:“儿臣若早知裴将军家中有妻如此……便会赏些旁的了。”
他话音方落,裴云铮头重脚轻地被小太监领进来,沉声道:“臣谢陛下与太子殿下成全。”
皇帝哈哈大笑,太子也跟着哼笑了两声。
裴云铮微微侧目,见明玥双眼紧闭,刚被宫女抬到担架上,不由面色稍变,皇后笑道:“裴将军不必担心,□□是假,只是朝阳寻得厉害些的蒙汗药罢了,两三个时辰之后便能醒来。不过裴夫人待将军的情意是真,善妒刚烈的性子也是真,日后这其中滋味,裴将军也是要慢慢品了。”
皇后到底要给太子留面子,这话的意思,裴云铮如今拒了太子所赏的姬妾,那日后定不能再有妾室光明正大的进门,否则不是打皇家的脸。
裴云铮自也十分明白这一层,看了看明玥哂道:“臣惧内这个毛病,有生之年,怕是改不了了。”
殿内传出一阵大笑,皇上虚点了点他,不再多说,转身率先朝殿外走。
皇后吩咐宫女将明玥抬到偏殿休息,滕王妃却咦了声道:“这裴夫人撞墙的伤在额上,怎脸颊也伤到了?”
走在后面的裴云铮立时脚下一顿,回过身来,他方才便已注意到了,只是不能开口,郑泽瑞却也过来皱眉道:“臣一早经过时,七妹是伤了头,但脸颊上不曾又伤口!后太子妃命人将臣的七妹接进了太子府,敢问太子妃……臣七妹妹脸上的伤是从、何、而、来?”
郑泽瑞自以悍勇著称,此刻虽只是虎目圆瞪,却叫崔婧忍不住退后了半分,虚声道:“我怎知?”
葛凤栖皱了下眉,问:“像是被打了巴掌?”
前头正要出殿的皇帝听见动静回身瞅了一眼,裴云铮登时跪身道:“请皇后娘娘为内子做主!”
前面众人还没大清楚又发生何事,只跟着皇上一并回头看来,这不是个有脸面的事,皇后忙道:“裴将军与郑将军自放心去宣政殿,待本宫问清楚了,自会给裴夫人一个交待。”
滕王妃看了几眼崔婧的手,微微笑了下。
裴云铮略一沉吟:——明玥眼下昏迷不能说话,然而脸上的红肿却胜似最好的辩白。且皇后单独处理此事,滕王妃和葛凤栖倒更好说话。
遂依言道:“臣自信得过皇后娘娘。”说罢,眯眸打量一眼崔婧,心中已迅速转过好几个法子,只不动声色地与郑泽瑞先行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