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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脏立时就缩了一下,玉玦回身,四处寻找,那么大的广场,一眼望过去竟是有些眩晕。冬日的阳光很是刺眼,白色的光线底下,所有的声音好像立马就消失了,万物静止之后再四处看,哪里还有自己要找的人。
说不上是什么心情,玉玦怔怔站了半天然后才回身,回身的时候看见前面有人一身长大衣正低头走路,玉玦三两步赶上去,赶到那人身侧,然后慢慢脚步就慢了,怅然若失。
怅然若失的同时觉得自己有些可笑,甚至对于方才的自己有些不能理解,于是就径直往前走了,只是时不时的要看看马路边儿上来来回回的人。
上午的课听的很没有效率,好不容易下课之后玉玦决定打起精神,早上广场上她只是看错了人而已,谁还没有个这种时候,如此自我解释了一番,也就该干什么干什么了。
下午的普拉多美术馆前,每隔几米就会有搞行为艺术的人,这些人也并不都是为了赚钱,有些人是真的向人们展示其艺术的内涵,当然大多数人还是借着这种形式赚点零花钱。在广场正东面,玉玦和来自南美的一个同学正忙活着,她的同学之间有很多人每天在各个广场装扮成活雕塑,经过一番打扮然后在前面放个帽子就齐活儿了,一天的饭钱就又有了着落。玉玦并不缺钱,可有了空闲的时候她也会跟着同学装扮一番,挣了钱就给闻思修买杯咖啡,或者重新再投给喜欢的行为艺术家们,不累就站着,累了就坐着,看形形□□的人,看各式各样的表情,参与到别人的故事里,也很是有一些个乐趣的。
今天她又来了,满脸涂了铜彩,连手都涂了,只露了眼睛穿了同学备的褂子就蹲在地上了,南美的同学用支架撑着在半空中做了个高难度的瑜伽动作,如此这两人的组合在众多活雕塑中就很是乍眼了,时不时的就有人来照个相,然后扔点硬币或者一两个欧元,不多会儿帽子里就有一厚层硬币夹带着些纸币了。
冬天天黑的早,就一会会儿的功夫,天都黑了,尽管美术馆早已经关门,可来自世界各地的游客还是络绎不绝,大老远的来了,哪怕照个美术馆的大门那也是要照的,这时候正是这些活雕塑们生意最好的时候,人们进不了美术馆,看他们这种景儿也算是没白来。从之前玉玦她们这摊儿上就不断有人来合影,这会儿更是不得了,都攒成了个小堆儿大家当稀奇看呢,南美的那个在半空中悬着,于是一个个儿的游客能碰着的就只有玉玦了,正是最忙的时候,突然,一张纸币飘飘悠悠的落在了帽檐儿上。
也是有扔纸币的人,可是这张纸币之所以引起玉玦注意的是这张纸币是紫色的,500欧元,干这行当这么长时间了,从来没有人给过这么大面额的纸币。玉玦身体不能动,能动的就只有眼珠子了。玉玦动动眼睛,然后手里提着的纸灯笼”啪嗒“就掉地上了。
有那么一瞬间所有的感觉器官都失灵了,手不听使唤,耳朵也听不见游客的惊呼声,皮肤感觉不到冷,大脑也失了它的功能,就那么呆呆的维持了个仰头翻白眼珠子的动作,玉玦看见了眉眼漆黑的男人。
原来早上是真的看见这人了,原来不是自己的幻觉,可是他怎么来的?为什么要来?她以为,她主动要求走了之后,有些事情他心知肚明,她,是真的想从他的世界消失的,甚至连宁馨都小心翼翼从来不在她跟前说有关他的事。
可是现在,这分明是他,站在所有游客的最前面,穿了及膝的尼大衣,皮鞋铮亮,像是民国时期留有旧社会派头的大资本家,腰杆挺得直直的只俯了颈子,正低头看她。他的睫毛那么长,路灯下那睫毛沾了一点湿气像是闪着光,他的嘴唇依旧殷红樱桃一样,鬓角依旧漆黑,只是眼角像是有了一点细细的纹路,因为这点细细的纹路,玉玦的大脑一点点有了功能。本来想张嘴的,只是喉咙失了音儿,又有游客捡了她掉落的灯笼给她,稍稍低头的瞬间,眼角余光看见眼前铮亮的皮鞋消失了,玉玦急忙给游客道了谢,顾不上旁的了,起身拨开人群,所有的方向都看了一遍,那人不见了,像个鬼魂,凭空消失了。
玉玦仓皇失措,脸上还涂着铜彩,手上也还提着纸灯笼,就那么在这广场上惊风了一样的四处寻找,可找不见。
一瞬间像是失去了全世界,玉玦来不及整理自己的情绪,只是觉得瞬间心像是被挖走了。
原来这四年,有些东西还是没变,入骨入髓了一样,天劫,时间也无能为力,只消一眼,又会万劫不复。
玉玦曾经常常看朋友中有恋人分手后还能哥两好的做朋友,她知道她不行,曾经喜欢过,哪怕分手再见,还是怕再喜欢上。
找不见就算了,朋友也还悬在半空中,游客们也还注视着她,自己有了遗憾,何必要给别人留遗憾,这些游客们好不容易来这里了,想要照张相,还是可以满足的。于是就收拾好自己又回到先前的位置。
今天生意格外好,因为那张500欧元的纸钞,朋友一个月的生活费都不用愁了,玉玦拿了自己应得的那份儿,走远了之后碰见一个乞讨的婆婆,将今天挣的钱连同自己口袋里的钱尽数掏出给了那婆婆然后往回走。
边走边仰头看自己呵出的气息在眼前变成一圈圈儿的白烟,那些个白圈儿上仿佛全都是孔泽瞿的那张脸。
这四年,玉玦并没有刻意想要忘掉孔泽瞿或者说孔泽瞿成为自己的禁忌,因为她真的忙到没有时间想其他任何问题。宁馨每次小心翼翼的不提孔泽瞿的事情,玉玦自己也没有主动提的必要,于是不知不觉间孔泽瞿这个名字竟是再没有听过了。说到底他也没有错,只是所有的问题都出在她的心甘情愿上,孔泽瞿唯一可恨的地方就是在知道她的感情之后给了她一段时间的错觉,甚至往后很长时间里,玉玦还会因为自己曾经试图用自己发育不完全的青涩的身体去勾、引孔泽瞿而羞、耻的浑身发烫。
晚些时候,玉玦终于到家了,回家的时候闻思修已经回来了。只是她刚打开冰箱拿出食材打算做晚饭,门铃就响了。
玉玦一个激灵,不知怎么的,闻思修已经去开门了,可她还是从厨房跑出来,扑在闻思修前面打开了门,果然,门外面站着今天缠绕了她一天的男人。
“让我进去。”这个男人说,没有称呼也没有理由,直接就说让他进去。
“嘭!”玉玦将手里的门板甩上了,门板和门框相撞发出了响亮的声音,外面的人没有进来。
“怎么了这是?”闻思修奇怪,明明外面有人,还是地地道道的中文,这么地道的中文只能和玉玦有关,大老远来的客人,怎么还发脾气将门板摔了个震天响呢!
玉玦没有做声,停顿了大概有十几秒,然后转身又将门打开,门外站着的人还站着,只是表情已经很不好了,拧着眉毛盯着玉玦,玉玦只看了这人的脸一眼,怕自己将将一下用完了所有勇气转身就进了客厅。
玉玦走开之后,门板开着,孔泽瞿自己进来。
闻思修关门的时候无意扫了门外面一眼,然后看见不远处自家的园子外面来回走动了几个人,闻思修看了一两秒,然后将门板合上。
”孔泽瞿。”
“闻思修。”
两个男人互相简短的问候握手之后,不知怎么的,客厅里就异常的安静了。
孔泽瞿还是穿着先前的衣服,闻思修却是v领t和运动裤,孔泽瞿长身站着,高了闻思修半个手掌,这个时候这人脸上并没有很多表情,就跟他寻常时候在外面那样,保持了一个距离远远的看旁人,而闻思修也是同往日一样,很平和很书生儒雅气息的站着,一个潭深水静,一个温润如玉,两个男人各自保持了各自的身份,坐在一起端了茶。
玉玦回家之后已经换好了家居服,这个时候穿了个灰色兔毛v领薄毛衣,下身也是个运动裤,无意间就和闻思修穿成了情侣款。她的头发也还是乌黑,v领毛衣露出了大半的颈子,也还是干净白皙,脖子也还是修长,只是不同的是,个儿好像又高了些,西班牙的黄油和芝士也让她发育了不少,还有就是,她开始挂上了围裙,然后开始在灶台上来来回回,像个给丈夫和客人做饭的妻子。
孔泽瞿端着茶杯的手一直没有放下,只是就那么靠在沙发上,然后老远看了几眼玉玦。
“闻先生是做什么的?”
“在下不才,百无一用的读书人。”闻思修文邹邹的说。
客厅说话,厨房里也能听见,玉玦听见闻思修的话偷偷笑了一声儿,只是笑得声音有点大,孔泽瞿听见了,然后皱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