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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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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我三侄子,敬乡男!”钟正礼挺直胸背,一脸自豪。

    听见这话,家丁们停下脚步,一个个都看向陆景,朝廷新封的男爵,他们可不敢拦。

    陆景眼眸暗了暗,随即恢复正常,大笑着上前:“真是贵客登门,之前是陆景招待不周,望勿见怪。不知钟少爷光临寒舍,有何贵干?”

    “陪我三叔来见见陆老爷的大千金。”钟庆然脸上扬起一抹笑容,“不知我有没有这个荣幸?”

    “钟少爷,我这闺女身娇体弱的,昨天又受了那般委屈,不敢出面示人呢!”陆景话说得好听,里面拒绝的意味却是非常明显。

    钟庆然也不跟他打嘴上官司:“既然这样,那我也不好强求。陆老爷稍等,我去去就来。”

    这下,没人再阻挠,钟庆然走得很容易,不过一小会工夫,就到了陆家门外。

    “傅掌柜,陆老爷不让陆香儿露面。”

    “走,我去会会他。”傅掌柜步下马车,一马当先走在前头,听到陆景百般推脱,他越发肯定,那个陆香儿身份有问题。

    “傅掌柜,您今天怎么有兴致过来?”门子点头哈腰地迎上前,那殷情样,直看得钟庆然牙酸。

    傅掌柜见惯了这样的人,连眉毛都没动一下,点了下头就迈过门槛,直接朝堂屋走去。

    傅掌柜身影出现在堂屋的刹那,陆景怔愣了一瞬,随即如往常那般迎上前:“傅掌柜,早知你今日大驾光临,我定然要扫榻相迎,真是可惜,可惜呀!怪道我门前那棵树上,一大早就有喜鹊登枝,原来是应在这上头!”

    “陆老爷客气了。”傅掌柜也不跟陆景玩虚的,将无关人等都请出去后,直接说道,“淳安郡主可还在?”

    陆景在见到傅掌柜和钟庆然一起出现时,就知道这事瞒不住,不过即便如此,他也不会承认,故作惊讶地高呼出声:“傅掌柜从哪里得到的消息?就连我都不知道呢!”

    “哦,定是我收到的消息有误,回头就去训他们一顿,这么大的事都能搞错,要他们何用?可惜了,我还以为今天可以一瞻郡主的风采,还特意收拾了一番,这下,只能便宜陆老爷了。”傅掌柜显然也不是个容易套话之人,打哈哈敷衍的本事一流。

    钟庆然算是长见识了,语言这门艺术,两人修炼得可谓是炉火纯青,你来我往间,话中不带一丝烟火气,却处处透着刀光剑影,实非一般人能习得。

    见两人聊得差不多,钟庆然插话进去:“陆老爷,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我三叔都恁大年纪,陆香儿如花似玉般的年纪配他,是不是有些说不过去?”

    “哦,那你意欲何为?”陆景挑眉,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你将女儿强制配给我三叔,你这是喜爱她呢,还是害她?这样子,你女儿有何幸福可言?农家里折腾一个媳妇都容易得紧,你以为你女儿真嫁过来,我们会束手无策?我看那个陆香儿根本就是个子虚乌有的身份,随时可以找个人顶替,陆老爷,你以为如何?”

    从傅掌柜问出那句话,钟庆然就明白,陆景背后站着一个王爷,不是他能撼动的,但他不可能就此屈服。明摆着,这事还有第三方在搅动,而化名为陆香儿之人,不光把背后推手给恨上了,还连带着要让钟正仁一家不好过,到最后还不是会和他对上?

    既然早晚有这么一日,那他也没必要当缩头乌龟,为此搭上他三叔。按陆景的意思,是让钟正礼平白得一个平妻,天下间怎么可能有这等好事?要是让所谓的陆香儿进了门,估计不光钟正礼家会家宅不宁,恐怕钟家自此以后都不得安生。当然,这是在不明就里的情况下,现在吗,即便真迎她进门,他也要让她兴不起风浪。

    呵呵,至于来自王爷郡主的压力,就交由傅掌柜受着。

    说到底,这事根子上应该出在,钟庆然救的那位少爷身上。从傅掌柜一点不惧陆景背后势力来看,傅掌柜身后站着的,极有可能也是一个王爷,且权力应该在陆景背后王爷之上。不过,想到之前傅掌柜那急切的神色,钟庆然推测,这两位王爷之间应该是合作关系,要是因为这事,将一个合伙人给推到敌对方,那损失可真不老少。

    更何况,还有一点,那个淳安郡主都十七八了,很可能就跟他三叔打听到的那样,本拟于今年底成亲。出了这等事,两家还能不能成亲都还两说,要是男方家惧于权势,被迫迎进一个不贞的新娘,这顶绿帽子戴上之后,男方家岂不是要吐一口老血?还不得把钟家也给恨上?

    更何况,不光是钟家,傅掌柜这边也没跑。毕竟这件事中,有他底下之人参与进去,这可真是百口莫辩。

    现在还好,陆景估计是迁怒,傅掌柜明显想保钟家,他心里有气也正常,等他知道其中有傅掌柜这边人手参与,这事情可就好看了。

    尽管明眼人一看就能知道,傅掌柜这头,也是被人给拖下水,可发生了这种事情,两家会没有隔阂?钟庆然不信,往坏了想,淳安郡主极为受宠,是王爷的掌上明珠,还很得她未婚夫的喜爱,这事更没法善了。两相角力之下,要是傅掌柜这边败北,那不好意思,钟庆然估计,只有带着他的家人避入深山老林中,才能苟活。就凭这一点,他也得支持傅掌柜这边。

    至于傅掌柜背后之人,会不会因此而放弃他,钟庆然不置可否,光从傅掌柜的态度,他就能得知,那人不会这么做。没这点自信,他也不会这么大喇喇地坐在这里。男爵放在平阳县,那是高人一等,在一个王爷面前,又算哪棵葱?

    钟庆然心中隐隐有猜测,傅掌柜背后之人如此挺他,定是能从他身上得到足够的回报。让他相信一个手握重权之人,会这么仗义,那估计是他出门没带脑子。

    率土之滨莫非王土,救命之恩在王公贵族眼中,可没这么值钱,随意送出一些银两,安排个差事,就能将这份恩情一笔带过,施恩之人还会为此而感恩戴德。

    钟庆然明知那人对他有所求,他也会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跳进那人挖好的坑中。不是他傻,而是那人对他的帮助是实实在在的,他不回报,岂不是有狼心狗肺之嫌?再说,有这么个现成的大腿抱,他为何要自命清高,让自己陷于,随时可以被人欺凌的泥沼之中?

    这样的念头,钟庆然之前就有过,只是那时没现在这般明确。就看傅掌柜宁愿开罪一个王爷,也不撇开他,钟庆然更是笃定了这一想法。

    在这件事上,钟正义和钟正礼算是遭了无妄之灾。这就是个明显的套,钻进去了,人就别想再摘清自己。

    而大周朝国情和现代不同,对付一人,可说是和整个家对上,演变到最后,甚至有可能和一个家族杠上。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可不是说着玩的。

    “真是不知到天高地厚的小子,你以为拒了这个就没事了?”以陆景现在的身份而言,他是没那个能耐和钟庆然杠上,可他就有这份底气,压根就不将一个,新封的空有爵位、毫无实权的男爵放在眼中。

    钟庆然也确实不想和王爷郡主直接对上,可他也不会为此就退缩。他现在退一步,陆景就会往前迈一步,之后将处处受制,这一步他退不得。

    钟庆然也不是全无凭仗,为一个女儿而和傅掌柜这边对上,这一步不好迈呢!而折中的方法便是拿他下手,可傅掌柜这边会允许吗?看着就不会啊。现在等于是双方陷入了僵局,怎么选择,就看陆景这边。傅掌柜只要据此应对即可。

    平阳县毕竟还是傅掌柜的地盘,要在他眼皮子底下,把钟家一锅端,可能性还真不高。

    以前是因为,陆景这头和傅掌柜那边相互合作,傅掌柜才不会对他加以限制,一旦两家交恶,那就不用客气了,从傅掌柜在平阳县的受欢迎程度来看,钟庆然推测,陆景是斗不过傅掌柜的。

    今天过后,傅掌柜自会把守好平阳县门户,再想有人混进来,难度会比以往大上许多。

    “我知道你女儿吃了天大的亏,可我三叔也同样是受害者。陆老爷,你心中应该比谁都清楚,我三叔哪有本事把你女儿运出陆宅?可别鹬蚌相争,让渔翁得了利。”钟庆然今天是铁了心要把他三叔的事情给解决,“陆老爷,你若是把之前逼着我三叔签的契约给撕了,并不再针对钟家,我可以给一个承诺,只要不是伤天害理,有损我亲朋好友利益,在我能力范围内的事,我定会尽我所能。”

    陆景嗤笑出声:“你小小一个男爵的承诺何用?”

    “你先别急着下定论,我能做的事不少,人这一辈子,谁能没个病痛,要万一你有亲人得了疑难杂症,说不定我能治好。救人一命,换取不再针对我家,这样的买卖,到底做得还是做不得,陆老爷想必心中有数。这事,你还是报给上头知道,让你主子做决定吧。”钟庆然历来都是个平和之人,他从未有过今天这般锋芒毕露,可开弓没有回头箭,不管接下来事情如何发展,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第二条你不答应可以,第一点我现在就要答案。”

    陆景拍了拍手,立刻,一群家丁冲进来,收到陆景眼神示意后,当即将钟庆然团团围住。

    “陆老爷,这就是你的决定?”钟庆然不置可否,他敢这么挑明了说,自是有依仗的,他又不是嫌命长。

    傅掌柜深深看了一眼钟庆然,这和他们之前说好的似乎有出入,他现在也是骑虎难下,摆在他面前的两个选项,他一个都不想选,可形势却由不得他左右逢源。

    钟庆然是必须保下的,陆景本身不足为惧,傅掌柜担心的是,一旦他和陆景对上,也就意味着他家主子有极大可能,会和陆景背后的齐王杠上。这代价有些大,不知道主子会如何选择。

    就去年末,主子离开时给他留下的指示来看,真的是极有可能,主子宁愿损失一个同盟,也要保钟庆然安然无恙。也不知道,钟庆然身上到底有什么地方,值得让主子如此护着。想不明白的事,傅掌柜也不费那个脑子,重要的是如何解决眼下的局面。

    陆景现在,应该是照着,淳安郡主的指令在行事。昨天刚发生那样的事,消息没这么快传进齐王耳中。只是,一想起齐王对淳安郡主的喜爱,他就头大不已。至于淳安郡主的未婚夫,傅掌柜也不清楚到底是哪家,毕竟平阳县离上京太过遥远,这种消息传不到这边。

    要不是齐王妃娘家,恰巧在离平阳县城不远的景行州城,淳安郡主又和外家走得近,她也不会几乎一两年就去一趟外家。若不然,也不会发生这事,也就用不着傅掌柜在这里为此伤透脑筋。

    钟庆然想的其实没错,陆景压根就没有一个叫陆香儿的女儿,这个“陆香儿”的身份,只是为方便淳安郡主,偶尔过来平阳县城游玩,而特意设立的。陆香儿却有其人,是已故齐王妃,不过香儿只是她的小名,齐王妃大名叫陆凝香。

    淳安郡主身上戴着的银锁,是齐王妃抓周那日得到的。齐王妃所有遗物中,就这个刻有她名字的银锁,最得淳安郡主喜欢。淳安郡主打小就常拿着它把玩,齐王妃过世后,更是日日都戴在身上。

    听了钟庆然的问话,陆景连眼皮都不撩一下,还很有闲情逸致地吃起茶来。

    陆景这样的态度,只要眼睛不瞎,没人会错看。

    钟庆然将目光投向傅掌柜,神色平静,不兴半点波澜。

    傅掌柜被他瞧得头皮发麻,心中不由想到,果然,能被主子这般看重的,就不可能是寻常人。他瞧着,钟庆然也不像是个蠢的,恐怕他留有后手。

    钟庆然也无奈,他真不想和一个王爷对上,可他没有办法。淳安郡主的怒火怎么可能轻易按下?戏耍够钟正礼后,估计她就会结束他的小命,接下来遭殃的就是钟家,而首当其冲的便是钟庆然。

    在知道陆香儿是郡主时,钟庆然已别无选择。他虽然对自己的直觉有信心,但任何事就怕有个万一。钟庆然自是留了后手,他早就算过,福运珠内的福运,足够护着他们撤到山中。他不能直接为人增添福运,霉运却是可以的。当霉运抵消掉自身的福运,运气值为负时,那真是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

    即便淳安郡主会偶尔过来小住,陆家人手也不会太多。毕竟郡主出行,哪次会不带着一溜护卫?更何况,再如何,傅掌柜就算不为钟庆然出头,也不会跟陆景合伙坑他。真要这样翻脸不认人,钟庆然就豁出去了,留下足够钟家人脱离危险境地的福运,其余那些全都以霉运的形式送给傅掌柜背后那人,到时候连累他所在势力一败涂地,与皇位无缘,可别怪他。

    “庆然,你先回去,这事我来处理。”傅掌柜没有迟疑多久,“陆景,这事我来跟你谈。你放庆然走,他是我家主子力保之人,他小小年纪,就以一个农家子弟的身份获封爵位,你就应该清楚他在我家主子心中的地位。再说,你想动也动不了他,他身边自有人护着,你那些家丁可不够人塞牙缝。”

    见钟庆然面泛不愉之色,傅掌柜补充道:“庆然,你放心,那些护卫平时并不出现在你身周,不会影响你的正常生活。这次也是事关重大,他们才会跟着你过来。”

    对于傅掌柜的说辞,钟庆然倒是没有怀疑,他自己感官就比寻常人敏锐,简明宇还要更上一层楼,若有人以各种隐蔽的方式出现在他们附近,没可能两人都一点反应都没有。估计就像傅掌柜说的那样,这些人都在远处为他排除险情。

    陆景没动,围着钟庆然的家丁自也没有动作。傅掌柜也不急,陆景是个聪明人,知道怎么选才对他最有利。

    果然,静默半晌后,陆景挥手示意家丁退开。

    钟庆然没再多待,步出堂屋后,找到钟正礼和简明宇,就直接驾马车离开。

    马车厢内。

    “庆然,事情办得怎么样?”钟正礼还不清楚他到底惹下了多大的祸事,虽然愁眉不展,但毫无担忧惧怕的神色。

    钟庆然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件事里,最倒霉的就是他三叔,说到底,钟正礼是被他给连累了,而他,也是被傅掌柜背后之人牵连。

    钟庆然调动福运于眼睛上,再睁眼时,视野已是不同。

    他附在物品上的福运,随时随地都能看到,不需要他动用额外的福运。人本身的运气,他平时却是看不到。

    果然,钟正礼身上绿光大盛,这是霉运当头的征兆!想来,钟正义即便同样走霉运,程度因该会比钟正礼要轻许多。同样的事情,若没有钟庆然的存在,估计走向会截然不同。

    将没消耗完的福运重新收回福运珠内,钟庆然半点不加掩饰地说道:“三叔,事情非常严重,具体的等回河湾村再说。我们先去接三婶,然后去看看二叔二婶有没有回城,再把二堂兄他们都接回老家。”

    钟正礼听懵了,陆家再如何,也压不过一个男爵,何须三侄子这么谨慎对待,难道是哪里出了差错?

    钟庆然也挺心烦,还好,钟家人大多都在平阳县,只要度过现在这段最为焦灼的时期,行动倒也不会有大碍,可钟家以后的发展势必会大受阻碍。他已经能够预料到,钟家人在仕途上会受挫,钟正信估计会第一个遭受池鱼之殃。还好,钟家没在其他地方置产开铺子,不然,这损失会相当大。

    毕竟,淳安郡主受了天大委屈,还不许王爷发泄发泄?这事上,就算傅掌柜背后之人也不好插手。否者,可真就自己给自己竖起一个强大的对手。

    钟庆然没再开口,钟正礼虽然不明就里,但也没敢多问。光看着钟庆然那黑沉的脸色,他就觉得事情大条了,而这事由他引起,即便他也冤得很,他能逃得了一大家子人的指责?光想想,他就头皮发麻。

    到地方后,钟正礼匆匆和店伙计交代完食铺的事宜,便拉着一头雾水的张氏收拾细软,带着儿女回到马车上。

    “正礼,到底怎么回事?”张氏心里七上八下。

    “不是和你说了吗,等回河湾村再告诉你。”钟正礼内心极为煎熬,他比张氏更希望知道他到底惹下了何等祸事。

    很快,钟庆然一行人就到了钟正义家,简明宇将马车停在门口。见门没锁,他直接推门而入。

    钟芸听到动静,忙放下手头的活,出门查看,见是简明宇,急走几步,上前招呼:“三嫂,是来找我爹?他不是在你家吗?”

    “我和你三哥来带你们回老家。”简明宇直接说明来意,“你快去收拾东西,把二哥和四弟那份也带上。”

    钟芸本还想说些什么,在看到简明宇身后的三叔三婶和钟文等人后,很干脆地闭了嘴,叫上妹妹钟悦一起拾掇。

    载了这么多人,马车厢显得很是拥挤,亏得小孩子比较多,倒是坐得下。

    到了书院后,钟正礼立即下马车,去和先生交涉,他得把两个儿子带回老家,也不知道要在那里待多久,只能好说歹说跟训导请下来一旬假。

    “钟庆安、钟庆峰,收拾好东西出来,你爹找你们。”训导的到来,打断了授课,先生脸色不大好看,尤其是当他看到,所有学生都看向被点名的两人的时候。

    钟庆安和钟庆峰,不清楚家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竟然急到要在课堂上把他们给叫走。两人面色凝重,手下动作飞快,三两下就收拾好书册,同先生告退之后,便脚步匆匆朝书院大门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