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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一台简易脱粒机显然不顶事,马崇文带着铁匠们紧赶慢赶,也只在秋收结束前,赶制出几台。效果显而易见,用过的农户都说好,即便那些机器还是有这样那样的小毛病,依然掩盖不了好用的事实。可惜,今年只是试用,相信明年就会大放光彩。
秋收刚过去没多久,福城这边就来了好几拨人,都是道听途说,禁不住好奇,便过来看看,若真像传闻说的那样,他们也不妨采买一些。
基于此,每一拨人都不怎么多,只保证不会被人随意打劫。
福城各作坊到目前为止,依旧产能过剩,即便有其他部族偶尔过来交易,也不能让工坊全天候开工。这一点,大家都习惯了,除了为吃喝忙碌外,其他就没那么在意,有工上最好,不能开工的时候,也不着急,无论是帮家里干活,还是做些自己感兴趣的事情,都能很好的打发时间。
“怎么样?”钟庆然坐在钟庆书面前,看着他将今年交上来的粮税,统计完最后一笔。
“这是总账目,你自己看吧。”钟庆书放下账本,放松身体,仰靠在椅背上,按揉着发胀的额头。
钟庆然拿起账本,翻到最后面,将上面记载的一行行账目,都扫在眼底。很快,他便合上账本,搁在一边,然后拿起,钟庆书稍后推到他面前的另一本账目。
之前那本是收上来的粮税,后一本则是福城官方名下田地的产出。
钟庆然没有一扫而过,他看得很仔细,末了嘴边漾起一抹浅笑。将账本放在桌上,他愉悦地开口说道:“今年收成不错!”
“是,吃到明年秋收绰绰有余。”一阵按压后,钟庆书不再被一大撂账本,折腾地头昏脑胀,浑身轻松地应和着,斟酌一番,他接着开口,“其实,各家各户收成比报上来的要多。”
钟庆然了然,他倒也不在意:“就当是给他们的福利吧!”
钟庆书说的是每个家庭的菜地,菜地吗,顾名思义,就是用来种菜的地方,不计算在收田地税赋的范围之内。菜地大多用来种菜,只有那些粮食不够嚼用的,才会种些红薯土豆以果腹,并不值当什么。
现在情况大不相同,有了玻璃温室后,一年四季都可以种植,光种蔬菜就有些浪费,吃不完就只能制成干菜或者卖给官属杂货铺。可惜,大家都如此,压根卖不了多少钱,还不如多种点诸如水稻之类,在瀚海州很是稀罕的作物来得划算。这部分等于是纯收益,不用上税,而恰恰又是这些,更为值钱。
知道钟庆然的为人,见他随意的样子,钟庆书便不再纠结此事,转而说起其他话题:“你把福城收人的事情,拜托霜炎城商队传扬出去,如今也过去一两个月,到现在,连人的影子都没见到,你说,这事情成的可能性有多高?”
钟庆然思忖片刻,摊手说道:“话倒是已经放出去了,有没有人对此感兴趣,我也不知道。”
想了想,钟庆然交叠起双腿,左手手肘撑在腿上,手掌托着下巴,半眯着眼,随口说道:“最多再过一个多月,就要进入寒冬,越往后,这事情成的可能性越低。若真有人这个时候上门提供人手,怕是问题不小。”
钟庆书坐正身体,直视钟庆然的眼睛:“那你会怎么做?都收下?”
“收吧,福城不就缺人吗?”钟庆然也收起玩笑的神态,很是郑重地回答,“不管是老是少,只要人品还行,不是完全干不动活的我都收。”
“今年粮食丰收,不代表明年也这般。你就不怕收下一堆老弱妇孺,粮食供应不上?”钟庆书倾身上前,双手撑在桌上,不见半点玩笑的意味。
“不至于吧?难道你认为,各部族会联手在这上面给福城挖坑?”钟庆然轻笑出声,“他们就不怕白走一趟?我可没说什么人都收。”
“我估摸着,你的名声已经传遍瀚海州,想必你特别体恤百姓的行为,现在已经没有哪个部落首领不知不晓。”
“你的意思,他们真的会这么做?就为了哪怕一丝的可能?”钟庆然眉峰微动,难道他给人的感觉真这么心善至如此地步?
“谁知道呢?我瞧着,他们不来也就算了,真来,你还真可能全盘收下。”钟庆书眸光闪动,说话的语气带着七八分肯定。
“我有表现得这么明显?”钟庆然奇道。
“也没有吧,至少,庆竹是看不出来。”钟庆书又回归之前放松的神态,“你不就一直在为福城人口发愁吗?其他部族除非不做这笔生意,否则,为了让你收下,他们也不会傻到全带老人,至少会带一部分孩童和青壮。到时候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有你为难的地方。”
说到这里,钟庆书顿了一顿,话含在嘴里半晌才接着开口:“我想不明白,你这么执着于人口是为何?就福城现在这个规模,其他部族不敢轻易出手。一旦有人攻打过来,即便不敌,我们也能退守瀚海。有谁愿意面对一个很难打死的敌人?”
“你想得没错,问题是,我不想福城限于被动地位。要实现你的想法,只能祈祷其他部族不会联手,但要是万一呢?”钟庆然目光幽远,仿佛透过窗户,穿过城墙,会聚在某一点,“只有福城自身足够强大,才能彻底解决这一问题。”
“那也没必要什么人都收,用得着这么急吗?”
“哈,庆书,你这么严肃干吗?这都是我们私下里的猜测,谁知道会不会应验?没准真像之前那样,一个人都收不到。”笑声从钟庆然口中溢出,不过是一个猜测之语,两人竟然像在考虑大事般,这么认真对待,他都对他们两人生起佩服之意。
钟庆书却全然没有笑意:“这事很可能是真的。有次我招待一个部落商队,商谈完走过一个小巷时,凑巧就听了那么一嘴。这种事情,是阳谋不是阴谋,并不算什么机密,无论我们提前知晓与否,似乎对于此事的执行都无甚妨碍。”
闻言,钟庆然一下子收敛笑容:“你确定。”
“嗯。”
钟庆然垂眸,视线落在修长的手指上,房中一片寂静,只余两人几不可闻的轻浅呼吸声。半晌后,钟庆然目光坚定地说道:“我让人多准备些食物和柴炭,房子倒是不用新建,商庆坊够用了。”
“庆然,我都不知道怎么说你了。”钟庆书长叹一声,“别的部落不要之人,你都照单全收,你让外人怎么看待你?”
“这不正好吗?福城首领这么好说话,想占便宜的部落估计不少,至于到底谁占谁的便宜,不到最后,谁知道?”钟庆然嗤笑一声,起身和钟庆书告辞。
“哎,川子媳妇,你听说了吗?从明天开始,城卫队各中队轮流带队进山收山货,你去不?”
“去,怎么不去?只要上交三成收获,其他都归我们自己所有,有这样的好事,怎么可能不去?今年收成是不错,可照着咱们现在的吃法,最多也就吃到后年春夏,不多攒点,我这心里可慌得很。”
“那好,明天我带上我家那口子,明儿和你家凑一块。”
“行,那我忙去了,明儿见。”
这样的对话,随处可见。
后山经过一年多狩猎采摘后,收获是越来越少,想要有个好收成,必须往更深处行进。那里,只有成群结队的猎户和护卫敢进,普通百姓,很少踏足。
这次,有大量护卫随行,去往无人涉足的山林,那收获可想而知。更重要的是,他们会沿着山林外围一直往北,外面有马车接货,不用他们亲自背回去。这样,出行一趟,收获将会丰盛到难以想象的地步。
山中能吃的东西很多,其中不少还能果腹,而福城这次如此兴师动众,目标就是以这些果腹的食物为主。
鉴于可能有部落商队过来交易,福城必须有足够的留守人员,护卫队只派出三分之一,组成两队,带着愿意出行的城民,浩浩荡荡,于第二天露水刚收时分便出发。
同样忙碌的还有渔民。钟庆然不会强制他们出海,但当他将想要积蓄海货的意思一传达,渔夫们出海频率明显增加。
不光如此,就连老人孩子,也常趁空闲时间去赶海,好为家中多攒点过冬物资。
福城临海,海边除了福城人之外,再无人光顾,再加上海岸线很长,是以,即便每天都有不少人,出现在海滩上,大家依然每回都能满载而归。
一夕间,整个福城便全力转动起来。
如今,田地里庄稼差不多收割完毕,只留了少部分耐寒蔬菜,看着很有些萧索。
点白和鸣雷都已经派出去,简明宇便担起在外巡逻的职责。福城中,除了两只鹰之外,再没比他五感更敏锐之人。钟庆然带回来的那些鸟兽还小,暂且派不上用场,等到明年,警戒就可以由它们来充当。
瀚海州几乎一马平川,通过望远镜,简明宇能看得很远。
一声哨响,散出去的城卫迅速向简明宇靠拢。
“有情况,回城。”简明宇调转马头,一马当先冲了出去,眼中闪过一道暗芒。
很快,身后便响起一阵整齐的马蹄声。简明宇不用看,就知道,城卫们紧随在他身后。
随着最后一个城卫进入商庆坊,城门迅速合上,其他两坊闭坊的时间只会更早。
简明宇站上箭楼,举着望远镜,一直注视着福城西南方。那里,正有一堆乌压压的人影,朝福城行进。由于离得远,还看不太清,但从人影挪动的步伐来看,简明宇能确定,这群人速度很慢,不像是骑马或做马车的样子。
简明宇皱紧眉头,又观察片刻,似是想起什么,纠起的心神,陡然放松。虽则如此,他也没放下望远镜,仍旧目不转睛地看着前方。
等待的时间很是漫长,有个别性子急躁的城卫,在瞧见如乌龟爬般的人群后,恨不得给他们多长几只脚,好让他们加快点速度,别这么磨磨蹭蹭。
站在墙头上的城卫们看得不是很清楚,只能大略分辨出,挪动的黑影都是人,简明宇和几个队长,则不然。他们人手一个望远镜,随着人群不断靠近福城,他们的一举一动,几人都看得清清楚楚。
其实,那些人速度并不慢,只是这支庞大的队伍中,有不少人都是靠双腿在走路,这才给人以他们在一步一步往前挪的错觉。
简明宇心中了然,他在下了让护卫队集合的命令后,便没再传出任何指令。护卫们整齐列队在大门后面,一个个站得笔挺,无人摇头晃脑,视线他顾,一年来的训练,显然卓有成效。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步行再慢,相距不到十里地,也终有走完的那一刻。
来访队伍深谙部落间的相处之道,停在安全距离外,派人到城门前表明来意。
简明宇视线扫过前方那乌泱泱一众人,跟守门城卫交代了一声。很快,大门便在众人瞩目之下,缓缓向两边收拢。
看着那列在道路两旁,一长溜气势凛然的城卫,来访部落众人不由心头一惊。瀚海州各部落众,大都较为悍勇,却很少见到,像城卫队这般整齐划一的队伍。他们看起来更像是军人,和其他部落有着明显区别。
简明宇将人引到,暂时充当接待室的宅院中,稍后钟庆然便匆匆赶到。
这次来的部落,不止一个,而是三个,都是中等部落,他们的目的很明显,就是在和福城贸易的同时,顺带倾销带来的奴仆。
钟庆然虽早有心理准备,并为之而提前做了安排,但他没想到的是,他们带过来的人会是这等模样。面黄肌瘦,那都算好的,要不是这些人还要赶路,怕是连饭都能给省了。
钟庆然沉着脸,面色很不好看,但他却不能说什么,他没那个立场。这个世界,就是这么残酷,他不是第一回见到这样的场面。这个世上,受苦的人不止他们,他无能为力,只能尽自己所能,能帮一个是一个。
“听说钟城主需要奴仆,不知这些人可否入眼?”
钟庆然没有立即回应,目光在院中那堆麻木的人身上一一扫过,这才带着三个部落主事人,回到议事厅:“这些人怎么样,我想你们也心知肚明,不知你们心中价目如何?”
三人互相看了一眼,其中一个较为年长之人代表三人开口。
“你们要价是不是太高了一点?”钟庆然毫不掩饰心中的不满,语气里讽刺意味非常明显。
“好说好说,钟城主不要动气,买卖货物可不就是这样?我开了价,你可以还价啊!”说话之人显然脾气不错,半点不见动怒,脸上一直笑眯眯的。
“那些人中,我看有不少人身上带病,其余人,不是老就是少,青壮没几个。瞧瞧,一个个瘦得都皮包骨头。我收下他们可是用来干活的,不是当大老爷供着的!这还没出力,我就先得为他们治病,还要给他们养身体,最多一个月后,冬季来临,白白养他们半年,我何苦来着?”钟庆然脸上怒意横生,说话极为直白,一点都不绕弯子。
“那这样,只要钟城主出这个价,这些人都归你了。”三人一阵商量后,重新议定一个价格,“钟城主,我们大老远带着他们跑到福城,你总得给我们留点汤喝不是?”
“不行,还是高了。你们不收金银,只要实物,福城给的本就是优惠价,你们卖高价,而我们这边是批发价,一来一回,我们损失可不小。”钟庆然哪里肯,亏本的买卖,他才不做。做人不能太贪心,差不多就得了。
三人再次来到旁边的偏厅,就奴仆价格一事进行小声商议。
“你们说,真能卖出去吗?”
“不管能不能,试试看吧。能最好,不能大不了再拉回去。”
“你说得倒轻巧,再原封不动带回去,首领们还不拿我们开涮?怎么也得销掉一部分,至少得把这些天,花费在他们身上的食物钱给赚回来。”
三人很快达成统一,再次来到议事厅。
结果,这次一样没能成交。
如此三翻下来,他们不烦,钟庆然也烦了。既然,他们给出的条件,始终不能令他满意,那不妨由他来出价。
“若按你们现在开的价格,我只能买下一小部分,其他人还得你们再耗时耗力带回去。不如这样,价格再低点,我就全要了。你们也清楚,就这样的人手,放眼整个瀚海州,怕是没几个人敢要,也就我瞧着他们可怜,勉强能接受。错过这次,这些人手,怕是要砸在你们自己手里。可你们也别真拿我当冤大头,我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钟庆然怒气渐收,这次他们开的价格,总算没那么离谱,再降一降,他便咬牙接受了。他稍一思忖,开出一个价格。
三人早就商量好了底价,钟庆然开的价格,尚在他们接受范围之内,故作为难,又和钟庆然一阵讨价还价之后,这才最终敲定价格。
“钟城主,既然这事已了,那你看?”
还是那个年长者发话,看他们的样子,估计是怕夜长梦多,想将手中的烫手山芋尽快脱手。对此,钟庆然一点都没有意外。那些人,他们多养一天,就得多耗一天粮食,更何况,有几人病得不轻,指不定一晚上过去,就少了几个人,这损失可不小。
既然已经议定,钟庆然倒也不为难他们。他不再虎着一张脸,率先起身走到院子中。
此时,院中已经摆了一张长桌,上面放着几个装饰品。钟庆然大马金刀地坐在桌前,稍微加大音量说道:“排好队,一个一个从桌前走过。”
不等人群反应过来,三个部落之人,已经吆喝着各自部落奴仆,各排成一队,以刚才年长者那个部落为最先。
一个个人从钟庆然面前走过,不时还能听见他仍有些稚嫩的嗓音。
“你,站到后边去。”
“你,也是。”
……
随着被喊出列的人越来越多,三个部落主事者,眼里闪过惊诧,为了怕被人看到他们眼中的异色,尽皆半敛着眸子,杜绝别人视线的窥探。
一开始,三人表面还算平静,当最后一人出列,他们心底早已起了滔天巨浪,连平静的神色,都差点维持不住。这几个人,可都是他们精挑细选,准备打入福城内部的细作,可没想到,还没进入福城,便被拦在门外,不过一炷香时间,无一幸免。也不知道,这是巧合,还是福城有甄别细作的特殊手段。
三人很希望是前者,可也只能这般想想。能坐上主事者位置的,哪一个会蠢笨如猪?有多大的好运,才能将六七人尽数挑出?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连他们自己也说服不了自己,更不用说站在他们背后的部落。
将人过了一遍后,除去那几个被叫出来的人,钟庆然将其余人都收了。三人什么都没说,既然钟庆然都给他们留了面子,没有当场点明,他们若还是抱着侥幸心理胡搅蛮缠,那真是蠢到没边了。
这事解决之后,剩下商队贸易之事,便不需钟庆然出面,和简明宇说一声,他便带着花名册,着人去安顿这些新进福城人。
钟庆然有些不解,那三个部落都是中等部落,而他们带来的人竟有差不多两百。这数目过大,同是中等部落的瓦林村,和福城交好,都拿不出这么多人。
当初,他亲自走了一趟瓦林村,可也只带回来十几人,这还是基于他们,想和福城结个善缘的基础上,若不然,怕是连这些人手都要不到。更何况,这些人中,还以年长者居多,老弱病残,再多一个残,可就全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