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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啸天不知道儿子怎么会看出自己在想什么,顿了顿稳住心绪,沉稳道:“陈年往事拿出来说什么?老实带兵打仗,剑还没有染血就想着得胜归来?少年性情!”
沈炼心情挺好,也不理会父亲带着不满的口气,眯眼望向天边的日头,隐隐看见一只翠鸟越飞越近,在大军上空不住的打着转儿,翠鸟胆小,见到了马背上的沈炼,可又惧怕遍地执着兵器的军士,怯怯鸣叫着怎么也不敢落下。
沈炼定睛一看,不是龙筱身边的雀儿么?沈炼想学着别人驭鸟的样子吹个哨音引雀儿飞到自己肩上,指尖贴着唇边鼓着腮帮却只能发出吱吱的吹气声,沈炼涨红脸左右看了看,见没人注意到自己笨拙的样子才略微放心,生怕被父亲看出什么异样来。
沈炼垂眉一想,渐渐慢下步子,牵着马缰转过身去,“爹,我去后头巡视看看。”
不等沈啸天开口,沈炼的马蹄声已经哒哒走远,沈啸天看着幼子年轻的背影,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
队伍里的一个中年男人沉默阴暗的注视着沈炼和自己擦身而过,见他挑起的眉眼蕴着青涩的喜悦,心底暗暗有些不屑。
“霍将军。”副将模样的男子凑近霍城,“看沈炼的样子,不过是个涉世未深的少年罢了,咱们还是该把心思多多放在沈啸天身上。您看沈炼才随军多久,这就耐不住性子到后头戏耍了吧?”
“额。”霍城应了声,“走了。”
沈炼故意落在后头,抬起头寻着在头顶徘徊的翠雀,翠雀见沈炼避开军士,欢喜的飞下停在了他的肩上,小脑袋贴着他的颈边蹭了蹭。沈炼见到雀儿像是见到了龙筱,抚着它的羽毛低声道:“我才刚刚出城,筱儿就想我了么?这就让雀儿来见我?”
雀儿的嘴尖戳了戳沈炼的脸颊,抬起绑着白帕的脚爪在他眼前晃动着。
——“雀鸟传书?”沈炼忍俊不禁,“好你个龙三。”沈炼欢喜的解下雀儿腿上绑着的白缎,在手心攥了攥这才爱惜的铺展在手心。才看了一眼,沈炼的笑容就凝固在了脸上。
见沈炼发着呆,雀儿好奇的探头去蹭他的脸颊,沈炼回过神,摸着雀儿头顶的嫩羽喃喃道:“好雀儿,替我谢谢龙筱。要真是如此…我们父子的性命都是她护下的。”
沈炼说的也不是鸟语,雀儿自然也听不懂他在喃喃什么,见任务完成,雀儿扑翅飞上天空,又在沈炼头顶恋恋不舍的转了几圈,这才往苍都皇宫方向去了。
沈炼看着白帕上的字一遍又一遍,“沐容若,你为了夺这份功劳,竟要致我们父子于死地!?我沈炼偏偏不会让你顺心遂意!”沈炼把白帕收进怀里,夹紧马肚追着前头的父亲。
入夜的帅营里,沈啸天看完白帕的每一个字,面色严峻阴沉,良久说不出话来。沈炼收起白帕,注视着父亲道:“爹,看来太子为了害死我们父子,不惜搭上大燕数万将士。被困白桦林,那可是会全军覆没的。沐容若是傻了不成,他难道真的相信,就算大燕只剩下一兵一卒,龙家不知所谓的东西也能护住他沐氏的江山?”
沈啸天深吸着气道:“龙筱怎么会知道这些?你这帕子…又是哪里来的?”
沈炼剑眉微动,避开父亲的眼神,低声道:“龙筱…这丫头机灵的很,该是哪里偷听来的吧。这帕子…爹,眼下最重要不是问我这些,而是….怎么破解沐容若和霍城的奸计!”
沈啸天也不再追问儿子,手心攥成拳头狠狠击着案桌,蹙眉道:“君逼将死,你告诉爹该怎么做?”
——“君?”沈炼不屑的冷笑了声,“爹太抬举沐容若了,皇上只有一个,他还只是储君尔尔,要是被皇上知道他的谋算,只怕他这个储君的位子也难保吧。”
“霍城久在军中,身边亲信也不少,难不成你我让人绑了他军法处置?无凭无据还会让人倒打一耙!”沈啸天咬紧干涩的嘴唇,“撤了他护送粮草之职?这个是皇上亲封的责任,我这个督军硬要撤了去…军中定然谣言大起,说我们父子滥权排异,军心必乱…难呐,实在太难…”
沈炼垂眉一笑心里已经有了办法,不急不缓的抬起眼,“何不…将计就计?”
——“将计就计?”
沈炼挥袖指着案桌上铺开的北国底图,指节点住白桦林的位置,胸有成竹道:“出行前我细细研究过,白桦林方圆百里路径错综,要横穿过去逼近北国大军,大概需要七日。”
沈啸天若有所思的看着儿子自信的面容,竖起耳朵听他继续说着。
沈炼见父亲也没有打断自己,淡淡一笑继续道:“龙筱传信只有我和爹知道,霍城自然不知道我们已经洞悉他和沐容若的打算,进白桦林之前,我会下令所有军士随身携带十日的军需口粮,突然之间下这个军令,霍城一定手足无措,就算他继续扣下大军的粮草,十日口粮已经足够大军闯过密林和北国对峙。到那时,两军交战他霍城还不带着粮草出现…就是他霍城的大罪!他日回苍都…”沈炼挑起入鬓的剑眉目露果决,“面对皇上的质问,霍城也只有死路一条…我看,他应该不会为了沐容若丢了性命吧…”
沈啸天静静的听完儿子所说,他的眼神又怀疑渐渐变作惊讶,沈啸天从来都没有想过,最不让自己省心的桀骜幼子,竟然如此有勇有谋。他为将二十年,也想不出比沈炼更好的法子应对此事。
——“爹觉得我的办法怎么样?”沈炼黑目闪烁。
“也许…”沈啸天顿了顿,“可以试试。”
沈炼哈哈大笑道:“既然爹说可以试试,那就是爹觉得我这个法子可以。”
沈啸天黑着脸道:“切记戒骄戒躁,才一日行军尾巴就翘上了天,难成大器!”
沈炼还指望着父亲好好夸自己几句,见他还是平日里对自己要求严苛的模样,心里也是觉得有些无趣,冷下脸道:“谨遵父亲教诲,爹好好歇息…我啊…出去戒骄戒躁了。”言罢不大痛快的转身走出帅营。
沈啸天当然知道,他们父子会被太子谋算还不是因为沈炼过于冒头,得宣离帝器重惹得太子妒恨,他也知道,自己这个儿子非池中之物,只要有少许机会都可以一鸣惊人,远胜过当年的自己。他何尝不想好好赞许一番沈炼刚刚的计策,但是他不能。
就算侥幸躲过了这次,凯旋之后怕是会有更多的凶险在等着沈家。
——“这样的性子,也不知道是随了谁…”沈啸天收起案桌上的北国底图,口中自言自语着,“哪怕像你大哥那样中庸些,至少也能落个一世安稳…”
苍都,皇宫,长春宫
子时已过,龙筱却还没有睡意,倚在床榻边啃咬着手指甲,心事重重。小葵打了个哈欠艰难道:“三小姐早些睡吧,昨天您就没睡好,雀儿都带话给了沈爷,您怎么还不心安呐?”小葵伸手去掀被褥,见龙筱一动不动,翘起嘴道,“您是忘了吗?咱们大燕国有冰窟神龙护着,沈爷这一趟不过就是走个过场,真要是打起来…”小葵挤眉笑嘻嘻道,“天兵天将一出,杀他个片甲不留…”
——“别说了。”龙筱捂住耳朵,“出去出去,让我静静。”
小葵半张着嘴还想劝她几句,见龙筱阴着脸真是恼了自己,赶忙捂着嘴快步退了出去,掩上屋门也是不明白自己的主子到底在忧烦什么。
龙筱捻起腰间已经挂了近一年的艾草香囊,凑近鼻尖轻轻嗅着,沈炼的母亲不愧是药膳高手,这一个小小的香囊,也不知道里头的香料是如何调制的,就算已经过了这么久,艾草的香气还是和初戴时一样淡雅怡人,经久不散。
龙筱爱惜的揉弄着手里的香囊,红唇贴住轻轻的吻着,就像吻着那张青涩干燥的唇。
——沈炼,你一定要平安回来。
御花园,玲珑池。
池子边,玉修罗高挑的身子就算是随意的站立着,也是婀娜有致别有风情。沐容若隐在林子深处已经窥视了她好一会儿,哪怕就这样静静注视着,沐容若也不觉得无趣,他摸着自己光洁的下巴,就像宣离帝惯常的动作一样,犹如一头觊觎旁人猎物的小兽。
——“乌雅,去取些鱼食来,没看锦鲤都欢腾着么?”玉修罗瞥了眼池水。
乌雅喏声道:“娘娘一个人在池子边小心些,奴婢去去就回。”
——“嗯。”
估摸着乌雅已经走远,玉修罗勾起颈边的细辫,挑弄着玛瑙发饰发出清脆的声响,盈盈笑道:“太子是有话要和我说么?林子里虫蚁多,可别咬了您的千金之躯。”
——“你早知道本宫在你后头?”沐容若冷漠的走出林子,步步靠近这个神秘却又魅惑的女人。
“我猜的。”玉修罗看着沐容若清淡如水的脸哧哧笑道,“居然真的炸出太子来。”
沐容若见她像是肆意嘲笑着自己,傲气如他居然没有一丝一毫的羞恼,他觉得那张欢笑的脸好看的很,比他见过的每一个女人都要勾魂摄魄。
玉修罗也不躲避他贪婪的眼睛,幽幽转身看向池面,“沈炼大军已经走了几天,该是…快到白桦林的吧。难怪太子印堂红润,一看就是鸿运当头的模样。修罗女,先提前恭贺太子殿下领兵在即了。”
沐容若艰难的挪开盯视着玉修罗的眼神,克制着道:“前方还没有消息传来,现在恭贺还早了些。”
玉修罗逗趣着脚下涌来的锦鲤,随意道:“我这几夜想着…太子的计策固然是好,只是,要是沈炼父子在粮草上稍加防范,只怕…也许会有变数。”
沐容若淡漠的脸上露出得意的笑意,白牙凛凛让人生畏,“你终于想到这里。本太子当然不会把希望放在霍城一个人身上。沈炼碍着本太子已经不是一两天的事,对付他,当然要上双保险才行,必须一击即中让他永难翻身!”
——“哦?”玉修罗有些诧异,“不光是在粮草上动手脚?”
沐容若点头道:“后头和你说的,连霍城都不知道。”沐容若走近玉修罗幽香缭绕的身侧,深吸着他彻夜苦念的香气,咬牙道,“北国干旱,一路难寻水源,大军除了带着粮草,还有水车随军。本太子已经悄悄命人…凿破水车…”
玉修罗见过太多的尔虞我诈你死我活,害与被害在她看来已经是寻常的小事,但沐容若的话还是让她后背惊起一身冷汗,嫩柳般的身子微微颤动。沐容若像是早料到她会有这样惊愕的反应,手心不动声色的扶住玉修罗的背,才一触碰上,周身都泛起软麻之感,恨不能酥倒在她妖娆的身段上。
玉修罗没有闪开,沐容若手心的温热透过她的薄衫缓缓渗入,与宣离帝粗糙干硬的抚摸不同,沐容若的触碰带着年轻的炙热,就算只是贴着不动,也犹如蔓延的潺潺泉水,奇妙的感觉充斥着她的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