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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你家族的徽牌。”昆鹏冷笑了声,“看来你早就送给了龙筱,你一早就和大燕,和龙家勾结,夏夷欢,你好大的胆子。”
夏夷欢没有躲闪他逼视的眼睛,唇齿轻张道:“当年昆将军要是可以带走龙怡悠,不也会把她带回夏族?我又为什么不可以把龙筱带在身边?昆将军是过来人,我的心思,你该最懂。”
——“你!”昆鹏被戳到痛处,手腕一个使力剑锋直朝夏夷欢咽喉急进,剑气刚烈,虽然在毫发间猛的顿住,可还是在他颈边划开一道血痕,细密的血珠渗了出来。
铁血暗卫见夏夷欢见血,纷纷抽出兵器直指昆鹏,昆鹏见被那么多人围住,铁血暗卫都是夏夷欢亲自教导,也只听他一个人的号令,要有谁想伤了夏夷欢,不论是谁他们都不会放过。昆鹏知道自己在夏夷欢的地方寡不敌众,悻悻收起佩剑,又不甘的瞪了眼他身后的龙筱。
“你是族长亲封,我确实不便杀你。”昆鹏喘息的转过身,“那就等族长过来,再看他如何定了你的叛国通敌的重罪。”
——“昆将军。”见昆鹏要去告状,金磐吓白了脸慌张道,“误会,其中有误会…”
“住嘴。”昆鹏冷冷道,“你是他亲信,八成你也有份。”
金磐张着嘴还想分辩什么,昆鹏已经怒甩衣袖大步离开,见他走远,铁血暗卫才收起兵器,又排成齐整的队列一动不动。
金磐看向夏夷欢,结巴道:“欢爷…怎么办?昆将军回去加油添醋那么一说,族长一来可就…”
——“天塌下来有我顶着,轮不到你死。”夏夷欢俯身抱起龙筱,见她白嫩的颈脖被昆鹏掐出深重的血痕,受了惊吓的脸到这会儿都还没恢复血色,心尖又是一痛。
夏夷欢抱着她朝不远处一片瓦房走去,那是他的住处,夏族大将军的府邸,他日夜操练征战,风餐露宿,他从来没有家的概念,住处对他而言只是砖瓦砌成的冰冷房屋,就算有不少下人护卫,也是毫无生气的砖瓦,他宁愿露宿在林子里,听着鸟鸣兽叫,闭眼感受着露水滑落在自己的脸上,渗进他的唇角。但这一刻,他忽然渴望起屋檐的遮风挡雨,渴望给自己和怀里的人一个温暖的居所。
龙筱看着眼前偌大的青瓦大宅,低声道:“夏大哥,这是你家?”
“你来之前它就是个冷冷清清的屋子。”夏夷欢迈过门槛,“你来之后,它才是我的家。”
院里打扫的很干净,树枝草木也是修剪齐整的模样,但还是可以看出夏夷欢不常住在这里,几个下人正坐在长廊边闲聊,听见脚步声抬头去看,都是惊的蹦跶跳起,朝夏夷欢屈膝跪下。
——“将军回来了?”
夏夷欢也不侧目,继续道:“出了林子你能看见的地方,都是族长给我的封地。你在这里很安全,没有人能为难你。”夏夷欢鹰目挑起,“昆鹏也动不了你分毫。”
夏夷欢抱着龙筱走进后院的一间大屋,门咯吱推开,龙筱顿时闻见一股子许久不曾有人来过的荒芜气,屏风上挂着几件叠好的男子衣裳,都是清一色的黑衣,案桌上摊放着一卷羊皮地图,龙筱粗粗看去认出是燕国的版图,苍都的位置插着一面红旗,昭示着屋子主人誓灭大燕的决心。
夏夷欢放下龙筱,扶着她在床边坐下,身姿不动低哑道:“去打盆热水来。”门边守着的两个婢女赶忙小跑了出去。
见龙筱直直看着桌上的燕国版图,夏夷欢扯下苍都的红旗,将羊皮图卷起放到柜阁上,转身在龙筱脚边单膝着地,托起她的脚踝,粗粝的掌心轻柔的抚上。
龙筱下意识的一个哆嗦想抽出脚踝,可脚踝被他恰到好处的托住,不觉得痛楚但又挣脱不开,龙筱生怕惹恼了他,便也不敢再动,额头上渗出些汗也忘了去擦。
“细皮嫩肉的龙三小姐。”夏夷欢脱下她已经划破的缎鞋,看着袜套上的斑驳血迹叹声道,“头一回吃这么大的苦头吧。”
龙筱长这么大,哪有被男人脱了鞋盯着玉足看过,见夏夷欢看的还有些出神,更是羞恼涌上,抬脚就要踢他,夏夷欢灵巧的躲开,低笑道:“受了伤还这么不老实,难怪龙府也困不住你。”不过半句话的工夫,他已经脱下了龙筱染血的袜套,血水黏着皮肉,龙筱疼的喊了声。
白软的玉足被荆棘割破了不少口子,血淋淋的让人难以直视。婢女端来冒着热气的水盆,看了眼龙筱血肉黏在一处的伤口,放下水盆捂嘴退后了几步。
夏夷欢拾起盆沿上的汗巾,浸在热水里漂了漂拧成半干,抬眼看着龙筱道:“你伤的不轻,初时会有些疼,你忍着些。”
汗巾才一碰上,龙筱黛眉紧蹙低低的呻/吟着,额头上的冷汗急促的冒出,手心攥着身下的褥子微微的哆嗦。夏夷欢知道她疼的紧,但手里的动作却没有停下,强作温柔的擦拭着她还在流血的伤口。粗手如他,还是第一次低眉做这样细致的事。
伤口清理干净,夏夷欢起身去柜阁上取出一个青瓷罐子,走近龙筱道,“你猜这里头是什么?”
龙筱吸了吸鼻子,垂着头道:“三七,是三七沫子。”
夏夷欢垂眉轻笑,揭开罐盖道:“这罐子金疮药还是照着你的法子制的,军中上下用了都说好,确实有效。”
——“这是三七叶,我娘亲出身杏林世家,我也识许多药草呢,这东西好用的很,保准你明日就和没事一样。”
龙筱想起那夜,抬起眼脸看向面容澄定的夏夷欢,一时无言。
“上了这药,保准你明日就和没事一样。”夏夷欢俯身给龙筱上药,他忽然想起那天在龙府,龙筱也是这样给自己的手腕上的药。斗转星移,一切像是轮回,又像是一场梦。夏夷欢忽然顿住动作,他不敢相信,不敢相信龙筱就这样活生生的留在自己身边。
——“疼。”龙筱动了动脚踝,“好了没?”
夏夷欢回过神,起身收起药罐,生怕被龙筱看出自己内心的慌乱,他是神武盖世的大将军,怎么能被这丫头看出软肋来。
“好了。”夏夷欢躲开龙筱的眼神,取了副干净的袜套递到她手边,“自己穿起来。”
龙筱哭丧着脸道:“夏大哥,这是男人的东西…”
守着的婢女噗嗤笑了出来,夏夷欢脸一红,急急道:“还站着干什么?赶紧去给三小姐拿副干净的袜套。”
龙筱还是头回见夏夷欢红脸的样子,她忽然觉得这个男人平日的冷酷都是伪装出的,明明是内心火热的人,非要日日摆出个冷酷外壳给谁看。龙筱撇脸不去看他,心里已经偷笑了他一百遍。
夏夷欢侧身瞥向龙筱,她发丝垂荡,肤白如雪,腮帮处透着隐隐的少女红晕,就这样自如的坐在属于他的床榻上,晃荡着双腿撇开脸不看自己。冰冷的屋里刹那间满是少女温体的美好气息,抓挠着这个年轻男子滚热如火的心肠。夏夷欢果决的转身朝屋外走去,他怕,自己再待片刻就会控制不住的去亲近龙筱。
——”累了一路,你先歇着…“夏夷欢艰难的挤出话来,头也不回的掩上屋门。
龙筱已经几日没有碰过床褥,就算身下这张床根本无法和自家的相比,龙筱还是乏力的伏了上去,才一沾上就闭眼睡着,呼吸着混杂着陌生男子的气息,再也顾不得什么。
燕国,苍都。
沐青辰护送过龙樱入宫为妃,也在城外迎过龙筱进苍都,今天,他陪着龙家仅剩的女儿龙络一起又到了苍都城下,古老的城墙上蟒旗迎风抛起,沐青辰抬头看去,心潮复杂。
他是幸运的,他喜欢的女子就在身旁的马车里,踏入苍都,他们的婚事在即,再也没有什么可以把自己和龙络分开。他又是不幸的,他没有护住挚友的爱人,只能把她留在冰冷的镜湖深处,再也无法活着看到沈炼回来…
——“苍都,这就是苍都?”龙络掀开车帘循着沐青辰的目光看去,望着比涟城还要巍峨的城楼,龙络的大眼被冷风迷花,隐隐似有水光闪动,“苍都…”
沐青辰踱近车窗按住龙络微冷的手背,低声道:“进了苍都的端王府,我们永远也不会分开,洛儿,洛儿…”
苍都皇宫的汉白玉石阶上,瑛贵妃带着一众嫔妃已经在恭候圣驾,玉修罗站在龙樱身旁,不似以往那样和她闲聊着,杏眼有些出神的望着大开的宫门方向,满腹疑惑。
——她以为宣离帝不会活着回来。宣离帝踏入涟城龙府,就应该被夏夷欢设计除去,就算带回来也是一具尸体…怎么会,怎么会活着回来?
不可能。玉修罗脑中闪出若干的画面,直到宣离帝的龙撵缓缓驶进朱雀门,金黄的车帘随风掀起,露出了宣离帝泛着青光的下巴,还有阴沉叵测的深目。
玉修罗身子有些僵硬,搭着乌雅的手肘不自觉的抖动着。
“外头风大,娘娘衣裳还是穿少了。”乌雅轻声道。
玉修罗眸子慌乱的闪烁着,聪敏如她,也猜不出涟城到底发生了什么——难道是夏夷欢失手?抑或是,根本什么也没有发生…
龙撵停下,崔公公弓身掀开车帘,宣离帝俯身走出,掸了掸龙袍站立在空旷的汉白玉石阶前,面色虽然有些晦暗,可仍是满满的帝皇气概。
瑛贵妃欢喜的迎了上去,亲热的挽起宣离帝的臂膀,娇声道:“皇上可回来了,一去虽然不过五六日,可在臣妾看来却像是过了五六年,一闭眼都是皇上,眼睛都敖红了。”
宣离帝没有推开她,也没有应她一句,就这样僵硬的站立着,心事重重。瑛贵妃等了片刻有些尴尬,见儿子沐容若从后头的马车里走出,赶忙松手向他走去,盈盈笑道:“涟城一行顺利么?这趟回来,就该办喜事了吧。”
沐容若桃花眼微动,对视着母亲道:“是要办喜事,但…不是儿子的喜事。”
——“不是你?”瑛贵妃有些惊诧,“龙筱呢?”
听到“龙筱”的名字,沉默许久的龙樱抬起眉眼,龙筱去时的马车里走出一个熟悉的人影,但却不是三妹龙筱,龙樱定睛去看——龙络…是二妹龙络。
不祥之感笼上龙樱的心头,她揉着手里的帕子努力维持着面上的镇定。
“龙筱…”沐容若垂下眼,”母妃还是去问父皇吧。“
龙樱走出人群,朝宣离帝屈膝鞠了个礼,颤着唇道:“臣妾也想知道,筱儿…怎么没有跟着一起回苍都?”
——“筱女…”宣离帝咳了声看向身后的皇后龙梨,”筱女…自尽身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