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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李,这胡不花刚刚想做什么?”
酒嘉有些疑惑道,他们二人与胡不花也就算点头之交而已,远没有熟悉到那种穿越人海也要来到身边的程度。
李芒看了看身边的于生一,再看看最前排胡不花那高大壮阔的后背,向酒嘉努努嘴。
小声传音:“莫非是我手艺太好了,给生一做的临时身躯太吸引人?”
酒嘉听了这话,直接赏给他一个白眼。
还吸引人,就这一身碎花布,费心画这玩意干嘛,不如直接涂成一种颜色。
心道:“就你这手艺,不会画头发,通身上下同色粗布碎花,碎花头巾下两根粗陋的麻花辫,也就孩子小没见过世面,也许不懂美丑事,这临时的纸质躯壳,我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瞎用。”
青云山青云门,于生一从榕山出来后,真正踏足的第二个地方。
周围是看客闹哄哄,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吵吵嚷嚷,于生一侧耳听的仔细,认真而又专注,这便是‘生’之气!
她的视线落在演武场东角,雅白色衣裳的赤炼峰众弟子间,那里有一个她极为熟悉的人。
她的妹妹,于澹兮。
姐妹相见,分外眼红。
而这一切都是自己的青云令带给她的。
白衣雅致,内里红衫领口微露,张扬明媚,肆意洒脱,袖口红色飘带绕手后垂落于裤腿,人群之中最出挑最艳丽的容色。
曾经想过无数次,于生一以为双方再见,必是刀剑相向,只是此刻手中无刀更无剑,她抬起手臂,胳膊纸糊的。
红底碎花,着实不好看,在这一众或雅致,或沉稳的色调中有些花里胡哨,但那又怎样,肉身尸骨无存,她仍站在这里。
她脚步微动,若不是眼前人潮如水,而师父又一直盯着,及时拉着她,也许她就这样飘了出去。
纸糊的身体周遭,温度骤然下降,身边的看客用诧异的目光打量着她,然后躲避着她。
胸腹间的压抑、愤怒、恨意,喷薄透体而出,无处可去,无处可落。
没看见时于澹兮时,她尚可自持,眼见了却又不能说,不能还手。
她该如何,她能如何?
眼前处处是光影,物物都在晃动。
同处一片天地,阴阳泾渭分明,活着的,和半活着的。
触手可及,却又远在天涯。
“丫头,别冲动!,眼下你这副身体是你师叔用纸糊的,一盆水、一把火,随便出来一个人都可以摧毁,静心收神,多看多体悟,于你日后修行有益。”
是啊,她现在就是纸糊的人儿,若非师父和师叔护着,出门便会被人捉了去。
一念之间,于生一有些万籁俱灰,一个人独处时那些自我揣摩建设的心气在这一刻突然就泻了下来。
师叔的乾坤袋里还有好多跟她一样的生魂,若没遇见师父和师叔,她此刻又在哪儿呢?
“凡能日后登高者,一开始走慢走稳的居多,只要你坚定向前,必能跨过险境。”
“人生无常,到处是坑,跌入坑里,爬出来便是!”
于生一根骨天姿出众,但尚未开启修行,便遭亲生父亲背弃,后母毒杀。
酒嘉担忧她从此心性大变,坏了她澄净的心道根基。
…
青云山内门。
青山耸立,白云环绕,一座宫宇傍山垒砌,珠白色的廊柱下,一身着墨色衣裳身量中等圆脸男子,在廊柱下来来回回走动。
他身后一名身着雅白色衣裳左肩青山、右肩云朵的年轻男子双手交握垂于腹部,脸上挂着一丝无奈,抿了抿嘴唇对圆脸男子道:“父亲,您且宽心,云公子这会也快到了。”
“青扬,你与澹兮之事不如再看看,以后再议?”
墨色衣裳中年人顿了顿:
“这丫头资质是不错,可你凌师叔已为此破例了,直接收她为亲传弟子。
于家不过深泽城一届小小统领,罗家在我青云门最出色的子弟罗生水也仅做到外门执事,说起来也不过是依附于我青云门,这门第实在是…。“
中年人目中多有无奈,欣赏之意流落在自家儿子身上。
身姿容颜好,修习进境快,他的儿子才可定国,武可安邦,终身婚配之人,怎可如此儿戏。
“天下女子何其多,于家之女不堪为我儿良配,我儿为何降格以求,况且云公子与此女…”
听到父亲的言语中的担忧,穆青杨思绪飘到几日前。
那日,于澹兮独身一人持黑色青云令上山。
青云山除门主持金令之外,其余令牌另分三种颜色,外门持‘赤’色青云令,内门及亲传弟子持‘黄’色令,各峰主持‘黑’色令,而为了区别是哪位峰主,一般都会在令牌背面刻峰主号。
但于澹兮拿着的这枚令牌是黑令,但背面却无峰号,且正反两面都是“青云令”三字。
外山门接待的弟子初见这枚黑令便被吓了一跳。
他初始以为是伪造,便赶紧上报了外山门管事罗生水执事,才知是误会一场。
当然也知道罗生水执事乃是持令女子的外家。
一堆人翻来覆去终于在令牌最底下发现一个小字‘扬’,这才知道这枚黑色令牌乃是门主之子,也就是青云少门主穆青扬的令。
门主金令不常见,少门主穆青扬的黑令,青云门众弟子更是闻所未闻。
当然这件事后来也在一日之间传遍整个青云门。
想到此,穆青扬嘴角微提,初见到于澹兮时,她便着一身红裳,气度风华洒脱面容明媚,身段玲珑雅致,袖口长长飘带在山风间飞舞。
她一抬眼,那一抹耀彩华色便撞进他眼里,牵动了他的澄净道心。
那一刻,穆青扬便知道他亲自来到外山门是对的,否则怎能看到这样的景致,强自压下心间波动。
穆青扬问:“这令牌?何处得来。”
于澹兮福身,敛去一身耀彩,温顺的像一只惹人爱怜的小猫。
穆青杨握着拳头,压下内心想要伸出手去触摸的欲念。
“一位公子赠与,澹兮幼年山涧偶遇,只是未能窥见那位公子天颜。”
那一刻心思电转,穆青扬向外山门众人道:“这的确是我的令牌。”
待他回到自己房间,便连忙给云醉发信:“云兄,有女子持你青云令入山,容貌资质出众,山门欲收其为内门弟子,不日将举办新弟子入山庆典,特邀云兄屈驾观礼。”
而这封信其实是他的试探。
穆青扬没想到信刚发出去不久,便收到云醉的回信。
“云山涧晕倒偶遇一女子,得其泉水相哺,观其根骨资质不错,送她令牌,也是送她一场造化,青云令’原是云了却与她人一段因果之物。”
“你送的青云令,云再送出,算是推荐。”
“父亲,云公子与澹兮之间没什么,而且澹兮什么都不知道,她连云公子的面容都未能瞧见。”
想到这里,穆青扬笑意直达眼角,这也是他的缘,若是让于澹兮先瞧见了云醉,还有他什么事。
先机在手,他不可不握。
如若自己没有给云醉青云令牌,于澹兮也不会来到自己跟前。
他送出的令牌替他牵来的婚姻宿缘。
“至于门第,这对我们青云门来说,又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统领又如何,国君又如何,于家、罗家门庭是低些,但那是之前。”
穆青扬额间发丝飞扬,一如他此刻的心情。
无论是于澹兮,还是罗家都是聪明的,要不然也不会让事情在一日之内传遍青云门,当然他没有阻止便是推波助澜。
“唉,你呀,从小就不让父亲多干涉,任何事情你都办的很好,这次父亲也相信你能处理的很好。“
穆父一指点向儿子额头,神色无奈,这山门他迟早要交给儿子,随了儿子心愿也无妨。
男儿一生又不是非得一个道侣,岁月悠悠,谁能常伴左右,一切未知。
“以后,这天下都是你们年轻人的,你开心就好!…”
“啾”一声。
鸟鸣声打断穆父,一只翠鸟煽动翅膀在二人跟前回旋,口中吐言道:“演武场,御兽山向我青云门各山峰发起挑战。”
父子二人对视一眼,御兽山,相隔此地千里之遥,突然来青云门做什么?
“啾”。
还不待二人起身,又一声鸟鸣响起,另一只翠鸟落在穆青扬肩头,用它尖尖的嘴巴啄着他耳朵。
“云已至青云演武场,眼下有件私事要先处理,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