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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黑的夜里，她不知梦到了什么，娇俏的容颜之上，一滴泪顺着眼角滚滚滑落。
窗外，雪花纷飞，伴随阵阵狂风呼啸残卷而至，声声刺骨寒凉，在这凄冷的室内，倒真像催人命的音符。
冰凉的手指缓缓伸来，轻轻拭去她眼角的泪水，再替她将被褥往上拉了拉。
这一连串看似简单的动作，却已然让他疼的冷汗淋漓。
水吟灵虽然能增强功力，却让体内内力失去控制，宛如洪流到处乱窜，所过之处，更如刀刃划过。
而腹部再加上断肠丹毒性，绞成一团，僵硬拉扯，霜上加霜。
西门倾夜收回手，忍痛坐直了身子，靠向床栏，再次半蜷了腿安静的闭上了眼睛。
天一亮，等待他的到底是生是死？
蛊娘说，宫主怕是高估了碧血宫圣物的效用！
其实，他并非高估，而是知道他挺的过去，这回，却连那把握也没了。
然而，心里连半点怪她的想法都没有，这颗残破的心，被她一伤再伤，无奈过，痛苦过，绝望过，如今她能像这样毫无防备的睡在他身侧，又觉得心安，觉得一直以来承受的苦痛都是值得的，他从未后悔过。
此刻，她并非对他无心，这就足以让他放下一切去赌一场。
他的傻丫头，让他不顾一切豁出命去，如今，再遭受一点痛楚又何妨！
但愿，他的傻丫头今后能对他好一点。
“寒冬还未至，而梅花已凋零，宫主，你为何不惜命？”无名老朽的声音蓦然传来，带着几分叹息。
窗外，不知何时，站了一个人。
西门倾夜幽黑的眸子睁开看了过去，在朦胧灯影下，只隐约瞧出无名老朽提壶畅饮的身影。
这回，他喊他宫主！
“听前辈语气，好像本宫已然是一个死人了”西门倾夜淡然一笑，“惜不惜命又有何区别，全在于丫头一念之间”
“哎，将性命交于一个这样冷性薄情的女人手中，死与不死，当真是没甚区别”无名老朽咕咚畅饮一口酒叹息道，“宫主不以碧血宫大局为重，却如此肆意妄为，将自身抛掷武林无情刀光剑影中，难道不怕落个粉身碎骨的下场吗？”
西门倾夜幽黑眸子蓦然一冷，低头见冷连柯睡得安然无恙，弯腰下了床，赤脚走过冰凉地面，手中银丝飞出拉了一把椅子过来缓缓坐下，他脸色白若雪，声音却冷漠寒凉透过窗户传来，“前辈次次在倾夜有难之时前来指点迷津，到底是好心还是有意？”
无名老朽一愣，又嘿嘿笑出声，“宫主认为老朽有意便是有意，好心便是好心，全凭宫主所想”
“呵”西门倾夜冷冷一笑，“本宫原本在想，前辈到底是何许人也，如今想来，本宫曾见过一个看似疯癫实则狡猾的糟老头子，与碧水长天有些渊源，慕云无名，那个人，就是前辈吧”
“这么多年过去，前辈难道还是不能释怀碧水长天已故去的事实，如今，无论你如何搅乱江湖，他也不可能再出现了”
无名老朽边喝酒边悠悠笑道，“啊哈哈，君怜就算已故去，这江湖也非乱不可，宫主可有听过一句话，江湖乱而赤雪现，而老朽如今一心想要的就是这赤雪神功第九重功力”
说完，斜了眸子看向窗户，仿似要看穿里面之人的神情。
屋内，西门倾夜平静眼眸只剩幽深似海。
就听无名老朽谓然一叹，又说道，“宫主，你可曾想过，你与冷姑娘，到最后，也只能是一死一伤的结局？”
“你既是当了这碧血宫的宫主，学了君怜的武功，看过了冰渊之下的秘密，那你就该知晓，此生，你只能做一个冷清绝情之人，君怜，他可警告过你这一点？”
无名老朽那双弯弯眉眼冷了几分，“宫主，赤雪神功你可是已经练到第九重了？”
这是此刻，无名老朽知晓碧水长吟身份后特意前来寻求的问题。
这是除却碧水长天之外，第二个人问起西门倾夜这句话。
他藏的很深，以为再无人知晓。
心口蓦然的疼痛让西门倾夜蹙眉，他放松身体靠向背椅，缓缓闭了眼睛，平静开口，“前辈为何非要做这搅乱江湖的差事，如今，江湖之事与前辈牵连甚多，前辈可还有扭转局势的机会，就不怕这算计来算计去的心思，倒头来反倒算计了自己？本宫倒是不怕再担一条糟老头子的人命”
“老朽本就这一身毫无价值的臭皮囊，去了就去了，倒是宫主，真不担心，有一天，你忍不住杀了冷姑娘吗？”
“这点，本宫比前辈更放心”西门倾夜道。
无名老朽从依靠的围栏翻身而起，看了眼天外，依旧漆黑，却有点点的白慢慢露了出来，天快要亮了。
他呵呵笑着披上了身上的长袍，“宫主，你虽然不会，但冷姑娘会，老朽断定，有那么一天，你会心甘情愿死于她的剑下”
他转身，带起身后长袍翩然飞扬，“老朽觉得，冷姑娘还是穿红衣好看”
银丝银芒一闪而过，缠在了围栏之上挡住了无名老朽去路，无名老朽当西门倾夜要下杀手，他定神一听，却听屋内蓦的一阵喘息，接着西门倾夜声音断断续续传来，“咳咳，前辈，你可会对她不利？”
与之前平静的声音千差万别，竟是虚弱至级，带着丝丝颤抖。
看来，为了能留在这个野丫头身边，他连命都不顾了。
若说两人心心相惜，那也不枉他一番苦心，可这野丫头……
活了数十年，看惯了人间冷暖，倒是唯有西门倾夜让他这颗早已腐朽的心再次动了起来。
“老朽以为西门醉玉算是世间难得的痴情种，没想到他的儿子比他过之而无不及，宫主，不伤她便要伤你，你既然练了这赤雪神功，就该明白这一点”
“原本，你若只是西门倾夜，老朽自可以置身事外，只做一个看戏的，但既是君怜选择了你……”
“前辈若是不想早死的话，最好只做一个看戏的！”西门倾夜冷漠打断了他的话。
无名老朽嘿嘿一笑，“宫主倒是给老朽下了一个难题，若是这碧血宫后继无人……”
“本宫自然不会让他一番心血付诸东流，前辈自可以放心”
“哎，原来宫主竟早已做好了打算，那倒是老朽瞎操心了，打扰宫主，是老朽的不是，老朽这就走了”
银芒收回，又听西门倾夜声音淡淡入耳，“空寂大师死了”
转身的身影一顿，无名老朽嘴角笑意逝去，却不过转瞬又笑了起来，“呵呵，他也是该去的时候，不过在黄泉之路上多等老朽片刻罢了”
说完，再无停留，身影光影一般跃下阁楼而去。
……
冷连柯翻了个身子，像个小猫一样，挠了挠发痒的侧脸，抱紧了被褥继续睡的香。
“噗”呕出一口血来，才觉得胸口舒畅许多。
西门倾夜立即拭去嘴角鲜血，目光越过灯影瞧到冷连柯熟睡的容颜，往事回忆一幕幕涌来，竟是静静出了神。
当初，探她心脉就觉出她练了赤雪神功，虽然有些半吊子，更有些诡异之处，但的确是赤雪神功无疑，所以才想出夺赤雪神功秘籍这个借口来故意惹怒她。
他成功骗了她，而她没有丝毫怀疑。
她为何会练赤雪神功？想必是娘娘教她的，而娘娘又从何而来的秘籍，现在想来，必定是无名老朽从碧水长天处得来交给娘娘的。
赤雪神功虽然是绝世武功，却有一个缺点，练它的人若非练到第九重便不能停，否则会痛不欲生。
练到第九重并非易事，有些人即便得了赤雪神功秘籍也落得走火入魔的下场。
这一段时间来，她除了对他狠了点，没有什么异常之处，甚至对旁人都软了眼神，和善可亲的样子，竟是让他忽略了这最重要的一点。
而且除了这个缺点，赤雪神功还有一个可怕之处。
这个可怕之处，他控制的很好，这么多年被他刻意忘记，以至于他一直没有想起来。
却被无名老朽一语惊醒。
看来，有必要再让蛊娘帮丫头看看情况了，是不是娘娘又在她身上动了什么手脚？
他不会让她受一丝一毫的伤害。
身上倦意阵阵袭来，这会儿没了威胁，也不想硬撑着起身了，躺在床上又怕打扰到她，索性还是在椅子上凝神休息等天亮，这样想着，西门倾夜继续缓缓闭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