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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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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叫孟南缘,我一直隐藏着一个秘密。

    不知道有多少人记得三岁之前的事情。而我记得,因为自从那天之后的每天我都刻意的去回忆,就像是刻在石碑上的印记一样,每天我都会拿刀子划一遍。

    三岁那天我吃了最后一块真正意义上的生日蛋糕。父亲把我抱到一个陌生的家,对那个开门的女人说“丽萍,这两天让小缘在你这住两天,我知道他最近不在家。”那女人看看我,把我接过去抱在怀里,没看父亲一眼,转身关门,父亲突然把要关上的门用一只手顶着说“后天是小缘的生日,你可别忘了”我看见那个女人抿了一下嘴,没回头的把门关上。她抱着我坐在沙发上慈爱的看着我,摸着我的头对我说“小缘,我是妈妈”

    我想我一定是愣住了,我当时脑子一片空白,我记得父亲告诉我,我的妈妈早就死了,在生我的那天难产死了,可是眼前这个女人说她是我妈妈。她说:“小缘,喊妈妈”。沉默。我没张口,默默的看着她走开,拿给我一个漂亮的芭比娃娃,随后她端着一碗面走了进来说;“小缘,吃饭了。”我已经大概忘记了我当时的心情,我看着她,没有动,她微笑着走过来夹了一口喂到我嘴边,我看见她右手虎口处一个伤疤,嫩红的肉上几个水泡,不由得让人心疼起来,当时太小不明白,后来才知道那是刚烫伤时候的样子,我配合的张开嘴吃了进去,突然她的眼眶就溢满了流水,赶快别过脸去说:“小缘自己吃,妈妈再去下一碗。”

    之后怎么度过的这两天我不记得了,只记得这个场景,它时常出现在梦里,而那个哭着的女人变成了我。如今我知道那个女人是我的生母,可是我不会对任何人说的,因为我有了一个完整的家,这个家的爸爸妈妈对我很好,我喊他们爸爸妈妈。

    三岁生日那天,我吃了生日蛋糕,我最喜欢吃的草莓垒在奶油上面,嘬一小口,那可真甜啊。爸爸来接我的时候我正嘬着手指上的奶油,甜甜的,心里也变的甜甜的,小小的心里看着爸爸妈妈,满满的。我不记得他们为什么争吵起来,现在想来必定是因为我。因为那天晚上我住在了另一个陌生的地方,那个地方有很多小朋友,我看见有那么多小朋友我很开心,我和他们玩了起来,一直到天黑了,我被抱上床,有人哄我睡觉,给我唱着好听的歌,我渐渐睡着了。第二天一睁开眼睛,我以为爸爸会像往常一样喊我起床,给我梳小辫,我喊:爸爸,爸爸。旁边的小男孩告诉我,这里没有爸爸,没有妈妈,这里只有阿姨,这里是福利院。可是我还是等啊等,等啊等,我不相信爸爸会不要我,我每天都会去门口等,风雨无阻。那天天外面下了很大的雨,有两个阿姨过来拉我回去,我死死的抓住铁栏杆不撒手,我喊着爸爸,到最后我失去了知觉,醒来以后的我在一个陌生的家里,我感觉这个家里很温暖,和爸爸的家不一样,和妈妈的家也不一样,我睁开眼睛的时候仿佛看见妈妈就在我床边摸着我的额头,我颤颤的喊了一声“妈”然后就听见一个温柔的声音应下了,我满足的又睡了过去。再次醒来的时候只有我一个人,我盯着天花板,看着周围的物件,疑惑不已,我记得在病的时候我仿佛看见了妈妈,我想告诉她,我会喊她妈妈,我会好好吃她煮的面,我会听话,只是不要抛弃我,那些天我没和她说一句话,她肯定是生我的气了,我想要是见到她,我一定听话。

    我张了张口喊了声妈妈,我知道一会推门进来的肯定是她,因为我刚才见过她。可是我错了,推门进来的是另外一个我不认识的女人,她走到床边摸着我的头无限温柔的说,“妈在,雪儿不怕”我一时没回过神来,我叫雪儿,不是啊,不过我没有说话,我只是楞楞的看着她,她趴在我的身上哭了起来。可能三岁的孩子记忆是不怎么好的,再记起小时侯的事起码是四岁多的时候我不小心碰翻了水壶,烫伤了腿,到现在都留着疤。

    我的养父养母以为我不知道我是他们领养回来的孩子,身边的人都认为我不知道。这就是我的秘密。

    在被烫伤以后他们悉心的照顾我,对我很好,我想我要真是他们亲生女儿就好了,不过,现在也没什么不好,所有的人都很疼我。别人的孩子都会问爸妈自己是怎么来的,我从来不会问,我怕他们告诉我我是他们领养来的。直到小学时有一个小朋友来我家做客,问养母:“阿姨,你知道我们是怎么来的啊,我的妈妈告诉我说我是垃圾桶里捡来的,我才不信呢,你告诉我啊?”养母笑着回答她说,“我只知道我家雪儿是阿姨生出来的。”我站在旁边没有说话,我只是背过身来玩着手里的画片。那个小朋友走了以后,我想起来了那婉面,好吃的草莓,还有那场大雨,还有妈妈手上让人心疼的红色伤疤,我看着腿上的伤疤愣神,养母走过来抚摸在伤疤上说:“都是妈妈不好,让你受了伤。”我突然泪如雨下,养母赶快替我擦去泪水,我说:“我的妈妈是最好的妈妈了。”我拥抱了她,我看见养母的脸上笑的那么灿烂,我决定,我要在他们身边做他们的女儿,我不会刻意去找我的生父生母,我就是安茹雪。

    这里其实很幸福,在别人看来我有疼我的爸爸妈妈,有良好的家庭环境,从小我吃的用的都是最好的,他们让我练舞蹈,让我去学画。我知道他们是真的爱我。

    在十四岁那年,我本来是要找抽屉里的画笔,画笔就在抽屉的边上,可我拿出来的时候画笔撒了一抽屉,我把抽屉整个拉开,把所有东西都翻出来,一张照片突然从一个老式的笔记本里掉了出来,我拿起来看见是一张五寸的黑白照片,照片上一个胖乎乎的小女孩,眼睛和鼻子和我很像,我把照片翻过来看,上面用墨色的钢笔字写着:茹雪三岁生日留念。我三岁的时候没有照过照片,而且是十岁之后才开始照相,我第一次照相的时候是在城里最大的那家照相馆里,可我总是闭眼睛,我怕相机上的闪光灯,照相师傅重复照了好几遍都还是不行,最后我对妈妈说我不想照了,可是她说你的眼睛最漂亮了,一定要照,最后照相师傅没办法了,让我们去外面的杨柳下照,他没开闪光灯,这才照成。我看着照片上这个三岁小女孩的眼睛,和我好像,真的好像。我大概明白了什么,迅速的整理好柜子,把那个老式的笔记本仍旧放在最里面的底层。那天中午天格外蓝,我很想再尝尝三岁那个生日蛋糕上草莓的味道,可我只看见了茶几上的菠萝。

    我的小学上的是全市最好的实验小学,我的中学上的是全市最好的第一中学,我的成绩总在中等,班上有六十多个学生,我总在三十名左右,我是一个一点也不特别的普通人,我穿最普通的衣服,用最普通的学习用具,交最普通的朋友,我不参加学校任何文艺汇演,尽管我已经能跳下来整首天鹅湖,我的舞蹈老师建议我去参加比赛,我拒绝了,同时在她连续建议的第三天我停了课,我对妈妈说,我的腿很不舒服,我不想继续跳舞了,她说,身体最重要,不去就不去。幸好我还继续着我喜欢的水彩画,幸好老师并没有建议我什么,只是告诉我是不是考虑去考美术学院,我说我有更喜欢的专业,他便再没提过,所以跟他学的很安心。我不是不喜欢赞美,不喜欢荣誉,只是我怕这些让大家知道我,我怕的是我的父母会认出我,我怕失去现在的生活,但我更怕他们即使认出了我也继续当作不认识我,甚至会来告诉我不要去认他们,也害怕我的养父母不要我,我会连这个家也失去,我要隐藏起来。虽然我已经十七岁了,虽然我已经变成安茹雪,但我不敢冒一点风险。

    我发现在重点中学上学的都是有一定背景的人,随便一个谁,都不会是表面那么简单,就像我已经把自己伪装的那么普通,还是有老师向我献殷勤,主动提出给我辅导功课,但都被我婉拒了。我的父亲安正国在我十七岁这年任了这个市的市长。我想我的亲生父母做梦也没想到我会被市长家领养,过上富足的生活。她们把我当亲生女儿抚养,我过着公主般的生活,我习惯并且依赖着我所拥有的生活,我不想失去它,我想把我隐藏的秘密永远隐藏下去,三岁生日父母的争吵,现在想来是因为都不愿意要我吧,隐约觉得他们是有苦衷,但终归他们抛弃了我,那我又何苦非要相认呢。只有我一直是安茹雪,所有的人都会平静的生活。可是,我知道,我内心深处是想找我的亲生父母的,我不贪心,只要让我知道他们在哪,我远远的看着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