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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昂回到许都,便听说袁术率二十万大军强攻徐州,不由得高兴起来,这样就能同时削弱袁术和吕布的实力了,两虎相争,必有一伤,自己隔山观虎斗。
曹操沉吟道:“若是袁术夺了徐州,岂不是又威胁到许都?”
兖州与徐州唇齿相依,假如没了这一层屏障,袁术进攻许都将更加的便利。
曹昂说道:“不怕,孩儿已经打听到,七路攻徐州的袁军中,有两路是分别由韩暹和杨奉带领的,二人因惧父亲的威势而投奔袁术,今只须陈元龙先生献计吕布,让他暗结韩、杨,肆机而反,里应外合,谅张勋统领的二十万大军,犹如探囊取物,一战可擒!”
此言一出,在座的曹操、陈登都是眼前一亮。
曹操对这儿子的谋略实在是大开眼界,也不禁想到,这几个月以来忙于军政,没照料到这孩子,却没想到竟然成长得如此快,心下暗自欣慰。
陈登深感佩服,这计策本来是他想出来的,但这时尚未成型,捋须道:“子高见,元龙佩服不已。”眼睛里精光闪烁,忽向曹操道:“恭喜曹公,贺喜曹公,当真是虎父无犬子,子如此过人的见识,真是难得。”
曹操笑道:“先生谬赞,折煞小儿了。”
心中却是十分的得意。
曹昂暗想:“这陈登莫非是支持我的?”作为曹氏子孙,自然深知日后争夺大位的残酷,没有枪杆子是夺取不了政权的,陈登是徐州的豪强大族,哪天搞垮了吕布,还需要陈登鼎力支持才能站稳脚跟。
陈登道:“曹公,我得回去了,免得吕布这厮生疑,先前还命我向汉帝求个徐州牧的名号。”
“这个吕奉先,未免可笑。”曹操冷笑一声,说道:“等解决了袁术,第二个欠收拾的就是吕布!”
曹昂起身相送陈登出得厅门,说道:“东方之事,尽托付于先生手里。”
“元龙必然倾全力以赴。”
陈登向二人一拱手,飘然远去。
曹操闭目沉吟,忽道:“陈元龙是不是信人,还需多加小心。”他素来多疑,故有一问。
曹昂知道陈登虽然也是三国英豪之一,可一生虎踞徐州而已,也就是个地方小诸侯,忙道:“陈元龙足可信服,待事成之后,父亲封他一个徐州太守,由他加紧徐州的掌控就是。”
“恩。”
曹操也知道自己当年在徐州干过多么混帐的事,丧失了民望,当即也同意了曹昂的看法。
也因为这一次的成功会谈,为日后曹昂掌管徐州埋下了一个伏笔。
……
却说三十二天后,一切都按着历史的轨迹,先是吕布以结合韩、杨二人,大破张勋淮南军,与刘备一路进攻袁术。
袁术大败而归。
江东,会稽。
军营连绵,岗哨有序,一队队士兵操练完后,整齐有序的回营。
“袁术这厮,竟然还敢厚着脸皮找我借粮?”
军营里,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笑了一声,他剑眉朗目,身姿挺拔,身上自有一股勃勃的骄横之气。
这人就是在江东有小霸王之名的孙策。
撕的一声,书信被撕成两半,孙策顺手揉成一团,丢进了火炉之中。
张昭劝道:“曹操刚举荐您为会稽太守,您应该站在曹操这一边。袁术几次失信,又目中无人,绝不可借粮。”
孙策冷哼一声,“长史所言甚是,袁术拿了传国玉玺,妄为帝王,今日就让他自个儿去自生自灭。我先作书一封,与袁术决裂,再加派兵马,防守江口,以防袁术来攻。”
张昭捋须道:“袁术新败,但兵精粮足,不可轻敌。此番借粮自是有了长期战事应付,不如且请曹公出兵,孙太守则为后路相助,诉说袁术溃粮一事,曹公明断之人,定然会趁此机会出兵。”
孙策大喜,笑道:“长史之言,正合愚见。”当即修书两封,一封送往寿春,声色俱厉地叱骂袁术狂妄自大、不知羞耻,竟然妄图称帝,气得袁术暴跳如雷,恨不得出兵江东。而另一封,则送到了曹操的手里,尽说曹操的好话,并且详细地分析了袁术眼下的仓皇情况。
曹昂从曹操的手里接过书信,略略一读,笑道:“这下可就差不多了,袁术之窘境,还须父亲出兵,给他最后的沉重一击,可使吕布、刘备为先锋,孙策断后,至于孩儿,则尽力守好许都。”他早已打好了算盘,守住大后方,拼命的事嘛,就交给别人去做。
“末将愿往,亲斩敌军!”夏侯脾性最为猴急,战事紧急之时从来都是争先恐后。
“好。”曹操一笑,问:“还有哪位肯一起进军的呢?”
于禁、许诸、李典、乐进、曹洪、曹仁、夏侯渊等人都是麾下名将,个个都是有抱负的,也想报名参战。
曹操知道曹仁、于禁守城一流,便吩咐留在许都,其余诸将则一并带上。
夏侯出声道:“曹公,现如今我军杀向淮中,子留守许都,不如封子一个有实权的位置吧?他头一回改职,恐怕不习惯,也未必能有多大的威信统率下属。”
他说话直来直往,曹昂又是他自幼呵护长大的,因此特地说了这么一句。
曹操倒没想到,居然有这么些人真心拥戴曹昂,心下也觉欣慰,便道:“既然如此,子便充当后路军粮官,平时以押运后续粮草为主要职责,由济阴太守程仲从旁辅佐。仲,你可愿意?”
这最后一句,是向着群臣之中说的。
一名黑袍老者上前,漠然道:“明公有令,仲德安敢有怨。再说了,曹子聪慧过人,辅佐不难。”
他的声音非常冰冷,似金铁相交之声,让人十分不舒服。
曹昂不禁侧目一瞧,黑袍老者一站上来,周遭的群臣都下意识地退后,有不屑或恐惧的意思,可是老者一脸平静,似是已经习以为常。
“这人是谁呀?程仲?好像没听过。而且这厮很不合群呀,看起来不是很健谈的样子,该不会是父亲手底下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二流货色而已吧?”
他的心里不禁放起了哀乐。
夏侯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日后你可得多听程昱的话,他的一身本领,你能学上十之七八,足以一生受用无穷。”
“程昱?!”曹昂面上变色,这位就是曹操前期的五大谋士之一,以狠辣和一针见血著称,看出刘备有枭雄野心,劝曹操将其杀死,只可惜曹操唯恐“杀一人绝四海之望”,错失良机,最终导致刘备成为与魏、吴鼎足而立的蜀汉皇帝。
也难怪那么多人害怕他,据曹昂所知,当年吕布趁曹操东征时占据兖州,曹操与吕布开战,当时军队粮草供给不足,程昱掠夺了整个县的粮食,并掺杂了不少人肉在其中,送去前线作为军队的补给,充当三日粮草。
因为这事,程昱大失人望,断绝了自己的政治生涯的上升,终其一生,都未能当上三公。
“是,叔父。”
曹昂压抑住了内心的激动,盯着程昱的那一把长胡子,暗想:“这也是个美髯公呀。”
当日,曹操就开始集结兵马。
这是曹昂第一次看见曹操的真正实力有多么雄厚。他陪同曹操站在高达七丈七的点将台上,自上而下地俯视,是一望无际的浩瀚黑色海洋,曹军皆以黑服为饰,手持长枪。
这次动员的兵力达到十余万,几乎动员了许都全部兵力。队伍虽然庞大,可阵脚丝毫不乱,井然有序的排列,庄严肃穆的面容,十几万人的庞大军队,居然一点声响也没有。
曹昂暗自惊骇曹操的治军能力,怪不得曹操能三分天下有其二,十几万兵马皆不敢左右交谈,也没有多余的动作,靠的便是严以律己律人的军令。
曹操身穿红袍,站在前头咳嗽一声,大声道:“汉室臣民,今尚有骨气否?”
“有!”
一个字的回答,十万雄狮的共同呐喊,那充满杀气的呐喊仿佛撕裂了大地,犹如震天憾地的惊雷。
曹昂不禁血为之沸,暗想:“大丈夫生当如此!”
曹操横剑在场,沉声道:“汉室天下正统,居中国而治天下人,传历至今,四百年余。淮南袁术,四世三公,祖宗叨食汉禄,今不思报效,反作奸臣,拥兵自重,欲立为帝,天下共讨!微臣曹操,奉旨讨贼,以匡正道,皇天后土,实此明鉴。今讨逆贼,上下将士,一律有功,赏罚严明,无有遗漏,军法在前,仁义在后,若犯军法,一视同仁!”
响应他的,是台下震天憾地的回答。这一刻,日月失色,飞沙走石,十几万双眼睛齐刷刷地抬起,望向了点将台。
当下各将领兵,夏侯为先锋,领三万人赶赴前方,须臾间十余万将士都安排了任务。曹操征了兖州的五千民夫,押着千余辆粮车,跟在军队之后。
曹操满意地一笑,右手抓着曹昂的手,左手自左而右地挥过,奋力在虚空中一抓,握成拳头,笑道:“子,你要记住,有道伐无道,出师须有名。袁公路妄图称帝,是自绝于祖宗,自断后路,千万不可学此人。”
曹昂浑身一震,暗想:“曹操这话听来,似乎是不愿意当皇帝的,可他奉天子以令不臣,在袁绍、周瑜眼中都是挟天子令诸侯。终其一生,他只是当上了魏王,不当皇帝,倒是曹丕篡了位,难不成曹操真的没有野心不成?”趁着四下里没人,低声问:“父亲,假若有一天,你会不会称帝?”
这话要是放在以往的和平年代,说了直接是死罪,但汉末帝国分崩离析,诸侯群起,皇族的神秘感和绝对的权威已经丧失了应有的光芒。
曹操地笑容一滞,有那么一瞬间陷入沉思之中,但转眼又呵呵笑道:“称帝?算了吧,我愿为周文王,死后墓碑上题有‘故汉征西大将军曹操之墓’,我就无恨了。”
曹昂心中不禁一动:“曹操呀曹操,我即便站在你面前,也只能看见一个历史悬案。心中怎么想的,也只能有你自己心知肚明了。”也许此时的曹操还没有庞大的野心,也可能是称帝时机不佳,但曹操终其一生有皇帝之实而无皇帝之名,也是他所说的“天下英雄何须帝位以自累”的宽广胸怀。
“父亲,出征在外一定要小心。”曹昂满怀心事,千言万语说不出来,眼角微微泛红。
曹操拍拍他的胳膊,慈爱地道:“大丈夫哭哭啼啼的,成什么样了?你是曹操的儿子,曹操的儿子是不能有懦夫的,把眼泪给我收起来。”
“是,孩儿知错了。”曹昂哽咽地抽了抽鼻子,扬起了头不让眼泪流出。
那血浓于水的亲情早已烙在了骨髓深处,加之这些日子以来曹操的敦敦教诲,弥补了他前世二十多年没有父亲的一个遗憾,在心底不管曹操是万人唾骂的奸雄,还是流芳千古的能臣,都不足以动摇他是自己的父亲这一基本点。
曹操背转身子,傲然道:“天下几个小蟊贼,哪个能奈何得了我?我最恨别人哭哭啼啼的,记住,许都由你镇守,任何不懂之事,要多问荀尚书的意见。”
说罢扬长而去。
曹昂看着他寂寥的背影,虽瞧不见他的表情,但看到他那转身的刹那,肩膀微微颤动,显然也默默哽咽流泪,却不肯露出儿女情长的丑态,不由得心里笑骂:“死老头、臭老头,还敢说我哭哭啼啼的像个懦夫。”
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曹操也不认为自己是否安全的回来,战场瞬息万变,不是作为最高统帅就不会有危险,所以每一次出征,他都会留下类似遗言的交待,当年为报父仇兴兵徐州,曹操将全家人托付给了张邈,亦是万一不能活着回来的遗言方式之一。
曹昂自恃通读三国,知道这一仗不会有危险并且还能顺势消灭袁术,暗想:“我真是愚蠢,预知他不会输,还是忍不住地担忧,白瞎了我是个穿越者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