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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
馆舍中,曹昂与张曦二人偷偷摸摸的走出来。曹昂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恍惚之间回忆起了当年上高中时跟女同学开房担心警察查房的感觉。
二人兵分两路的走。张曦满面幽怨之色,回头瞪了他一眼,暗自啐了一口:“大骗子,天底下最坏的骗子,竟然……竟然如此荒唐,哼,小曹贼!”
经历昨晚的翻云覆雨,二人已有夫妻之实,这“小曹贼”三字说出口,倒有些纠缠不清的绵绵暧昧,再没了之前咬牙切齿的恨意。
曹昂只顾闷头走,迎面一骑飞驰而来,远远地喊道:“子?”
曹昂一抬头,来者竟然是张绣,顿时心虚了,弱弱地问:“岳父大人有事吗?”想到昨夜之事,喊上这么一句也越发的顺口了。
张绣面色凝重,说道:“我原以为邓济一死,蒯越会退兵修整几日,可这厮今早天还未亮,就再次卷甲而来了,又在城下不断地叫嚣诱降,并且发动进攻。”
“既有此事?”曹昂吃了一惊,说:“这一次的带兵者是谁?”
“据细作回报,是荆北将领文聘,用兵颇为了得。”张绣说道。
曹昂闻言吃了一惊,文聘可比邓济这种不入流的武将高了n级,历史上的刘表死后,刘棕举荆州而投降,曹操拥有了文聘,在赤壁之败后任命他为江夏太守,防范东吴兵马,一坚守就是数十年,足见其才能。
“杀狐兔而招猛虎。”曹昂暗叹一声,但随即又想到:“若是晚上十年左右的时间,或许文聘就能顺着刘棕一起投降曹魏集团了,可眼下时势不同,你要真敢跟我作对到底,那也只能先将你送进阴曹地府了。”
曹昂当即道:“岳丈不可怠慢,应当立即出击,免得军心涣散。”
张绣愁眉苦脸地道:“可叹!可叹!昨日还好好地,诸将众志成城,没成想文聘率军压城而来,竟然一个个的劝我投降,实在是可恨。”
曹昂心中暗自冷笑,心想:“若非你用人不当,岂会有今日?”但这时不是谴责的时候,宛城的主力部队还是张绣的西凉军团,若是现在为了集权而导致内乱,得不偿失,还是以拉拢人心为上策。先不说别人,就说张绣也是个骑墙头的军阀,要是文聘攻得越紧,说不定张绣第一个就把自己绑了送给刘表。
“岳丈不可听信谗言。当年岳丈之父,死于刘表之手。刘表虚名无实,表面上儒雅宽容,实则心胸狭窄,诸多猜忌。他表面上劝降,可却将你置于宛城,名为屯军,实则成为吾父的心腹大患,最终酿成大战。不仅如此,他还派邓济镇守新野,实则防范岳丈,足可见刘表之卑鄙,所有人均可降,独岳丈不可降!”
曹昂一句话道出震撼之语。
张绣陷入了沉思中,当年的情况确实如同曹昂所说,二人各取所需,刘表借地屯兵,张绣自己却成了他的枪杆子。他好半响才缓过劲来,点头道:“子说得不错,刘景升这酸儒,还敢自称大名士、八俊,去他妈的!”
西凉之士自古多有豪杰,粗鄙不堪,说话时也是恶语相向。
二人赶赴城楼,曹昂居高临下的望下去,只见一员大将纵马在城下叫嚣:“宛城的人,你们难道要陪着张绣固执己见的一起送死吗?谁肯帮忙开一开城门,擒了张绣或者活捉曹昂,赏银万两,官迁三级。”
此言一出,城中颇有声动,一片哗然。
曹昂冷笑一声,向身旁的士卒道:“拿弓来!”那士卒赶紧将身上的弓解下相交。曹昂扣满一箭,对准文聘就射了过去。
文聘长刀一挥,格档箭枝,瞪视着曹昂,喝道:“你是谁?”
“我?我是曹昂。”
文聘冷笑道:“死到临头,还敢嚣张,不得不说,你的胆子真的太大。”
“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曹昂冷笑一声,指着城下的文聘,怒斥道:“荆襄小狗,安敢乱吠?我若下场,第一个斩你首级,邓济就是你的榜样。”
“杀几个不入流的东西,就以为自己天下无敌了?”
文聘毫不犹豫地抨击,大手一挥,叫道:“登城队,攻城!”
荆州军齐声怒喝,一排排梯队冲了上来,往城墙一靠,进行攻城,同时五百弓弩手作为掩护,拼命往城头射箭。
张先亲自督战,手掣宝剑,如有不战而退者一率斩首。诸将无不大震,拼命作战。
攻城是下下之策,宛城坚不可摧,城厚高垒,加上更有五千兵马,丁员充足,文聘的强硬攻城完全不体恤士兵,短短两个时辰,荆州军已有千余人伤亡惨重。
陆续的进攻中,曹昂偷偷转头,只见诸将的神色都各异,随着时间的推移,更是降到了冰点。
曹昂心中冷笑不已,暗想这文聘真是一个难得的人才,表面上使用最蠢笨的攻城法,实则是最高明的攻心之策,宁愿折损一千荆州军,也要威吓宛城的西凉各部兵马策反。
这并不是没有效果的,经过一上午的大战,荆州军折兵一千五百余,至于宛城这边有城池之阻,伤亡不过八百左右,但也足够伤及元气了。
张绣脸色阴沉,拍着墙头不住叹气。
诸将均是不悦,一些不怀好意的目光纷纷投向曹昂,在他们看来,要不是曹昂,决不会遭到刘表的进攻。
曹昂神色从容,对异样的眼光视而不见,说道:“文聘发动强攻,也只是虚晃一枪而已,再坚持几天,许都的援军就抵达此间了。”
张先冷笑一声,说道:“曹公子真会说风凉话,只怕援军未至,宛城就已成了一片废墟,再不复有人迹了。”
“多劳诸将用心对付荆州军,文聘虽然进攻凶猛,但也不可能一口气吞下宛城。”曹昂依旧不动如山,知道自己惹了众怒,唯有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又说道:“文聘肯牺牲士卒,说明他的内心心虚,装大尾巴狼,为的就是让在座的诸位产生不可战胜的想法,从而——”
他耐心的解释与劈情入理的分析,换来却只是一片冷笑声。
显然诸将都不信他的观点,这些看似捕风捉影的细节,如何能说服眼前兵临城下的危机?众人均又有了降刘的心理。投降刘表,就可以结束战争,换来和平。一战接着一战,再打下去手底下的士卒都打光了,那就只能回西凉老窝里歇着了。
张先面**毒之色,刻薄地道,“文仲业肯牺牲士卒,哪如曹公子体恤士卒,麾下五百精兵养尊处优,也不用上战场。”这话在座的人都听得出来,讽刺曹昂手里有兵马,却不肯出力。
曹昂心中暗自长叹,心想:“该死的文聘,好一手离间计,把老子搞得焦头烂额。最好不要落我手里,否则我折磨得你生不如死!”
听得张先逼问,曹昂血气方刚的脾气,恨不得给他一个耳光,但这时却一定要团结,不是耍脾气的时候,沉声道:“张先谬矣,先不说你我共守宛城有唇亡齿寒之系,张绣将军是我的岳父,关系更加牢靠,情同一家人,岂有不出力之理?只须时机成熟,我第一个率军杀出去。”
张先冷笑连连,余下各自有兵权的西凉将领也是随声附和。
这时,一个英姿飒爽的青年上前道:“敢问曹公子,蒯别驾率众来犯,究其原因,所谓何事?”
曹昂紧盯着少年的脸,只觉这面孔颇有几分面熟,笑问:“还未请教你尊姓大名?”
“张泉。”那青年望了一眼张绣,说道:“这是尊父。”
曹昂哦了一声,心下微有生气,你是老子的小舅子,咱俩好说歹说疏不间亲也是一家人,称我一句“曹公子”,喊着蒯越这个侵略者敬意有加,这不是打老子的脸吗?当下说道:“蒯越率众而来,自是收回宛城,威胁兖豫,又何须多言?”
曹昂对于他并不了解,罗灌水的《三国演义》并未提及,想来此人也是籍籍无名。正史中,张绣降于曹操麾下,建安十二年,曹丕因为长兄曹昂战死恨上张绣,叱骂:“君杀吾兄,何忍持面视人?”张绣听后心绪不安,积劳成疾后自杀。张泉虽然继承了他的爵位,却在后来的魏讽谋反案中,受到牵连,遭到曹丕的诛杀。
父子二人,均死于曹丕之手。
张泉脸色铁青,阴郁地道:“曹公子顾左右而言他,蒯越此举,分明是为了活捉足下而来,若是你束手就擒,我等率人以言语交好,蒯越必然退兵。”
“说到点子上了!”
曹昂不由得嗤笑一声,暗想什么“言语交好”,投降就是投降,说得这么好听,居然为了苟且偷生,甘愿让自己的妹夫送死。
一旁的程昱面上变色,暗想张泉若真干出这事,还真有可能。议事厅中不过十余名左右侍从,剩下的几百曹兵均在外面,若是忽然围攻,曹昂武功超绝也难以逃跑,到时被铁索捆缚,送往荆州。依着刘表的性子,绝对拿他要挟曹操。
张泉、张先二人的手已悄然按在了剑柄上,准备擒杀曹昂,昨日曹昂在乱军之中一个回合取上将首级,武力绝非寻常人可以对付,因此事先在剑刃抹了剧毒,见血即丧命,宁愿拖一具尸体送给刘表,也决不舍身涉险。
眼看着下一秒就是兵戎相见。曹昂回顾左右诸将,脸色各异,有兴奋的、恐惧的、多疑的,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张泉给他这突如其来的笑声吓得手一颤,背上冷汗直冒,兀自喝道:“你——你笑什么?”
曹昂上前一步,贴近张泉,指着他的鼻子道:“我笑你不仁、不义、不孝、不悌、不智!”
张泉被他连珠炮的骂声给说懵了,呆若木鸡,气道:“胡说八道!宛城再起烽火,均因你这曹贼点燃的,这五项之中,你且一字一句的给我说清楚,如若一字无理,我一剑杀了你!”
曹昂冷笑一声,屈指数来,说道:“你贪生怕死,送自己的妹夫送死,是为不仁;结连各部颠倒是非,妄自送死,是为不义;张将军尚未开口,你争先恐后的胡言乱语,是为不孝;身为长兄,不顾令妹的后半生,让其守活寡,是为不悌;不明事理,明知降刘必死,仍莽撞行事,是为不智。你空有七尺之躯,无大丈夫之志,何足与高士相论?”
他声色俱厉,说完用力地拍了一下桌子,硬是拍去了一块桌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