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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春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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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时雨一行四人先至桃林,柳如风估摸着中午可能要一块野餐,就提议先入桃林找一株桃树下坐下,也顺便等父母们前来汇合。他们与从鹤神广场前来的众人们一道,鱼贯入林。

    今日上巳,又称作“女儿节”,所以姑娘们都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期待着前往河边祓禊之时,能遇上中意的美少年。柳如风今年十二岁,已经开始拔个,脸上也逐渐脱了稚气,显现出轮廓分明、清俊刚毅的面相,引得身旁路过的少女们都忍不住多看一眼。蓬莱岛因多年来与世隔绝、自成一体,民风相对中原而言更为开放,不避讳知慕少艾,也不拘泥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如果少男少女情投意合,父母也多半成人之美。

    柳如风也觉得没什么,无论少女们悄声议论他,或是更大胆地直接折一枝桃花相赠,他都微笑接受,点头表示感谢。倒是柳如云,满脸写着“不愿意”,简直要把“嫌弃”两个字贴在额头上。从小她就有杨时雨这么个不省心的与她争自家哥哥,眼见着又来这么多“竞争者”,气得她小脸通红。

    杨时雨读出了她的心思,也不好拆穿,只能岔开话题逗她开心,便问道:“小云,你说咱们要不要先去你家换件衣裳呀?你的衣服素来好看得很,也借我一件。这舞雩的衣裳太素白了,待会祓禊的时候,别的姑娘都是桃红柳绿的,衬得春色动人,就咱俩一身素白,都衬不出你的美貌。”听得杨时雨夸自己衣品、又夸自己容貌,柳如云心下已然偷偷欢喜,嘴上却还是不饶人,嗔道:“小雨你这话不对,本姑娘生得这般好看,什么衣服都衬得出来,哪需要那些莺莺燕燕的俗气衣裳?”杨时雨一见此计奏效,于是趁势而上,挽住她的胳膊开始撒娇:“那你也想想我嘛,我家这么远,你家就在旁边,借我一件可好?是我想穿成这莺莺燕燕的,求柳大小姐成全吖。”

    杨奶奶在一旁看得分明,便指指身旁一棵根骨健壮的桃树,笑道:“我看这棵就很好,风儿,咱们就在此坐下吧。我老婆子也走不动了,丫头们又想去换衣裳,风儿就委屈你陪我在这等修儿和湛儿吧。”柳如风看了看两位妹妹,心想柳府就在桃林西南侧,距离此地也就百余步,虽说今天桃林人挤人、可能有安全隐患,但自家妹妹也是从小在附近奔跑玩耍,闭着眼也能回家,便放下心来让两位妹妹自行回家。“好,我便在此陪奶奶。你们俩速去速回,莫要在路边耽搁。”得了兄令,杨时雨和柳如云便开开心心地手拉着手向柳府走去。

    李秋阳、燕叶原、赵虎、王小印四人结伴从鹤神广场前往桃林。李秋阳本想继续找寻舞雩少女的踪迹,可广场人太多,一晃眼就不见了,心下还有些落寞。不过好在八九岁少年本来就不识愁滋味,几个大男孩打打闹闹的一会也就忘了。一路上大原还调侃赵虎,说他年纪最大,是不是预备着待会祓禊之时找个漂亮姑娘搭讪、自己可以帮忙想说辞之类的,然后就被一顿胖揍。

    一路说笑,转眼已到乾坤河边,李秋阳放眼望去,感叹着毕竟是上巳节,姑娘们可谓是“盛装出席”,人面桃花相映红,少女颜色也成为这春光无限中的一抹风景。河边已有人脱下鞋袜下河除秽,也有在河边采兰的,也有三两成对嬉水的,也有少男少女隔着河面对歌的。真是应了《论语》中那句,“暮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时光明明已经流转千年,春光却又似乎停滞在此刻,年年岁岁花相似。

    李秋阳四下欣赏了一圈,目光所及,却在桃林边缘猛地见到两个白影一闪而过,白衣赤带,必是舞雩少女,心中一阵窃喜,赶忙与兄弟们说:“诶,小急,我去去就回。”然后一溜烟跑了。可是当他追至桃林外围,少女们却又再次不见了踪迹。李秋阳叹了口气,心想:“还是缘分不够吧,等春选的时候一定能相遇。”

    话说柳府这头,两位少女并不知还有桃林边这段插曲,正在美滋滋地挑衣服,女孩儿似乎无论何种年纪,总能因华裳美服而喜悦。柳如云给自己挑了一件桃红色襦裙,搭配红珊瑚珍珠步摇,自顾自夸了句“我这叫人比桃花艳”。她素来知道杨时雨不喜粉色,于是给她挑了件孔雀蓝襦裙,按头硬塞说“我觉得这件最配你了,要是觉得不够好,自己再挑挑”。杨时雨乐得呵呵笑:“哪里不好,小云心肠最美、眼光最好了,这件我很喜欢。”说话间二位少女已经换好了衣衫,出门过厅之时,遇到厨娘林婶,让她们俩顺手带上两个午餐的食盒,说是已经准备了两家人的分量。杨时雨赶忙言谢,鞠躬致意。

    出柳府前,门房小厮还问了句是否需要帮忙提了食盒送过去,柳如云心想也没几步,就不必劳烦了,二人说说笑笑出柳府而去。她俩其实还未到知慕少艾的年纪,并不知道完全知道在河边祓禊的哥哥姐姐们的乐趣,却也是被这春色氛围感染了快乐的气息。

    回到大桃树下的时候,杨修、柳湛、燕莹雪已经到了,他们的三只仙鹤彼此也是熟识,兀自在一旁交流。杨时雨放下食盒,上前乖巧致礼道:“柳叔叔好、雪姨好,爹爹、奶奶,小雨回来了。”燕莹雪见两位姑娘已经换了衣裳,便笑道:“今日上巳,你们仨也不必在此拘着,去祓禊吧。小雨和小云快入学园了,也能认识下同年的伙伴,说不定是未来同窗。至于如风……嘛,别带太多风流债回来就好,自己的坑自己填,娘可不给你善后,哈哈。”语气中带着明显的调侃,燕莹雪这句倒是逗得柳如风有些害羞了,忙否认道:“没有的事,没有的事,哪有什么风流债,娘您多虑了。那我……”语音未落,一把被柳如云拉走:“哥哥,你怎么婆婆妈妈的,走啦,去玩了!”于是三人说笑着往河边走去。

    柳湛见孩子们离开,拍拍杨修的肩说:“兰亭那边有一个曲水流觞局,应该才开始,咱们也去乐呵一下呗。”燕莹雪见二人兴致正高,便说:“莫忘了午饭,到时间回来就好。莫贪杯。”

    春日游,东风柔,桃花落满头。年少不识愁,知己伴白首,儿孙绕膝承欢忧。今日这两家、三代人各得其乐,甚好。

    上巳节后,便是两年一度的春选了,等待杨时雨的又会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