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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学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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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样,雨组讨论好选哪位学长了吗?”柳莺莺问道。

    柳如风见杨时雨并未应声站起来,而是低下了头,心下已然明了,便向柳莺莺作了一作揖,说道:“柳先生安,因在下是云组组长柳如云的胞兄,为避亲嫌,无法担任云组的学长。刚刚未提前说明,也向两位同窗致歉。”说罢也向程、陶二位抱拳致意。

    柳莺莺和两位学长倒是没说什么,急得柳如云突然站起来,大呼:“什么?!”云组成员们也是一脸惊诧的表情,雨组除了杨时雨之外的三人倒是欢天喜地。杨时雨先是抬头看见了这一幕,随后转头,正看见了柳如云怒气冲冲涨得通红的小脸。

    柳莺莺笑笑:“也罢,尊重柳同学的选择。雨组、叶组还是可以选择柳同学的。”

    叶晴月一听这话,赶紧拱了拱杨时雨,看她还没反应,便着急地举起手喊道:“我们选、我们选!雨组选择柳学长!请问柳学长愿意吗?”

    柳如风问道:“这是雨组全员的意思吗?”

    “是是是!”叶晴月应着,李秋阳、林成峰看她如此积极,便也帮着回答道。杨时雨见队友们坚持,现在又是这么个场面架在这儿了,自己也不好再说什么,也点了点头。于是,云组接着选了程玄礼,三个男生的叶组也欢欢喜喜选了唯一的女学长,二阶的第一堂课便到此为止。

    放学后,柳如云一声不吭直接动身回了家,杨时雨拦都没来得及拦住她。倒是叶晴月,一直拉着她说东说西,说柳学长实在是风度翩翩气质如仙,还从未见过如此俊美动人的学长,一听说杨时雨从小就认识,还娇嗔说怎么没早点介绍给组员们认识。李秋阳笑道:“小月对学长犯的花痴真不浅,这幸好是没提前认识,否则我和成峰还有活路吗?”叶晴月鄙夷地看一眼:“啥?大阳你要跟柳学长比?那倒是完全不在一个水平线上所以大可不必,哈哈哈哈。”李秋阳不服:“哼,看你对组员这嫌弃的样子,说好的雨组同舟共济呢?”叶晴月理直气壮地叉腰回道:“友情归友情,审美归审美,不可混为一谈。”逗得杨时雨一阵苦笑。

    “不行,今晚一定得去柳家看看小云。”杨时雨心里这么想着,嘴上赶紧说着今晚家里有事,告别了组员们。她在杨家急匆匆用了晚膳,便说有事去柳家找小云、今晚可能不在家睡了,便告别了祖母和父亲。

    杨时雨一至柳家,燕莹雪便与她说,柳如云回来之后径直回了房间,连晚饭都没吃;如风今日本没打算回来的,特地回来了,但也没得妹妹青眼。“小云可能连他哥一起怪了,我也劝不动她,要不小雨你去试试吧?虽说女孩儿家这年纪上,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但我终究也是不放心。”燕莹雪摸着杨时雨的手,望着她说道。

    杨时雨抬头望望柳如风,问道:“如风哥哥的意思呢?”

    柳如风摊摊手,说:“我也是一句话也没跟她说上,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也没法安慰她了。”

    杨时雨问:“学长制度真有这避嫌的说法吗?不是说举贤不避亲吗?”

    柳如风道:“其实没有所谓避嫌的规矩,只是我对这妹妹从小娇宠,也狠不下心调教。‘君子之不教子’,是因为‘教者必以正’,我既自觉不能身正,便该退避。这也是父亲母亲的意思。所以你不必觉得内疚,这真的不是你的问题,小雨。”

    杨时雨听罢,想了想平常柳如云那掌上明珠的待遇,竟然也觉得在理。燕莹雪也附和,说这也是为了柳如云好。“我也料到小云会闹一闹,不过这时如果我们去说,她可能反而会觉得心里受伤,觉得父母兄弟不疼爱她,还不如你去?就当我们拜托你,小雨,你去看看她,顺便把这晚饭给她带过去吧。”燕莹雪真诚地说道,并把一个食盒递到她手上。

    杨时雨叹了口气。说实话,她从小就羡慕柳如云,有父母兄弟这般疼爱。虽说爹爹和祖母也很疼爱她,但有母亲在身边,毕竟还是不一样。

    “好的,雪姨,如风哥哥,我试试吧。”杨时雨接过食盒,作了一揖告别二位,便向栖云阁走去。

    栖云阁是柳如云的住处,是一处雅致的小庭院,院内栽着桃花、海棠、桂花、梅花,还有一口水缸,养着莲花;柳如云自小喜欢花,柳家便让这小院内一年四季皆有花赏。

    杨时雨敲了敲门。门内毫无动静。杨时雨便故意说道:“哟,不就是又输给我一次,我们小云啥时候这么输不起了?”

    “什么叫输不起?上学期连赢你们组四轮的事情你是不是失忆了?”隔了不一会,门哗得一下开了,柳如云哭得两只桃花眼又红又肿,还气鼓鼓地瞪着杨时雨。

    “好好好,柳大小姐天下第一。”好歹是开了门,杨时雨一面哄着,一面一只手挎着她的胳膊,另一只手用食盒顶着将门关上,拉着柳如云进门坐下。

    杨时雨着手将饭菜摆出来,嘴里还不停解说着:“看这饭菜,清香扑鼻,看着就让人食欲满满;这蘑菇鸡汤,又浓又香,定是在灶上炖了好几个时辰。你别说,我今晚真没吃饱,我陪你再吃一点,好不好?”柳如云撇撇嘴,赌气道:“要吃你吃,我没胃口。”站起来背过身去不理她。

    杨时雨也不客气,摆出两副碗筷后,真坐下吃了起来,边吃边问:“这真的很好吃,一看就是雪姨亲自下的厨,你真不来点?啧啧,这味道真是绝了,别的不敢说,单这道桂花糖藕,比我奶奶做得都好吃。我记得某人最爱吃桂花糖藕?是谁呢?”

    柳如云一边委屈一边生气,还偏得遭这杨时雨在耳边喋喋不休的罪,气得又转过身来坐下,拿起筷子一把打将过去,说道:“凭啥我娘特意给我做的菜,却孝敬了你的肚子?不许吃这道,你吃别的!”

    杨时雨见气氛有所缓和,她也拿起碗筷吃了起来,自己便放下了碗筷,左手托腮看着她,问道:“小云,你到底在生谁的气?”

    柳如云嘴里还吃着东西,特意咽下去后,才回答说:“我本以为,哥哥是为了你,就气你又抢我哥,想给你一顿暴打,又生气又烦闷。我哥从小爱帮你、偏疼你,我没想到竟然偏心到这种地步,居然要教你而不教我,又嫉妒又难过。后来我又想,他是先你发言说的,好像也怨不得你,那就是他本就不想教我,又不解又困惑。再后来,我想着,爹爹不是园长吗,这挑选学长的事情怎么可能不过他眼睛?所以爹爹一定也知道这个事情,说不定爹爹也同意了让哥哥不当我的学长,我是又伤心又怨念。”说着说着,柳如云的眼眶又红了起来。

    杨时雨赶紧先一顿插科打诨:“哎哟哟,我竟不知,一个人的心内能同时装下这么多情绪?你这又来又去的,都能编一首打油诗了。”

    柳如云果然被逗笑,还不忘瞪了杨时雨一眼,继续说道:“讨厌,你才打油。那你说说,如果我哥不说那句,你会跟我抢我哥吗?”

    杨时雨回道:“会啊,这是小组公平竞争,获胜的结果。再说了,是我组员选的如风哥哥,三比一,我不选也得选。我们雨组是民主的小组,并不像某些人的一言堂。”

    “哼,谁就一言堂了,那是我德高望重,众望所归罢了。”柳如云又吃了一口桂花莲藕,桂花的清香伴着软糯的莲藕,在嘴里层层绵软地化开,一时再无言语。

    杨时雨又问:“那你可知,如风哥哥为何要说那番话?”

    柳如云回道:“我怎知,我……他难道不是为了在大庭广众下先让我死心?省得我选了他、他再拒绝的话更难看?”

    杨时雨摇摇头:“小云,你是真不知父母兄弟有多爱你啊。”

    柳如云气得放下了筷子,问道:“这怎么就是爱我了?非要当着全班的面,说他柳如风不做他亲妹妹的学长?他……他私下跟我说不好吗?”

    杨时雨:“他私下没跟你说吗?如风哥哥定是在家时就说过,只是你不听吧?”

    柳如云一时语塞:“那……那,那他也没必要……”杨时雨见她似乎有些害臊,脸上泛起一阵红晕。

    杨时雨起身,拍拍她肩膀说:“小云,你是不知道我从小有多羡慕你。你总说如风哥哥偏爱我,但他自始至终,心里最爱的人当然是你这个亲妹妹了;他只是可怜我母亲早逝,又没有亲兄弟,对我是仁爱之心,与你这血浓于水的亲情怎可相比?《孟子》中曰‘君子之不教子’,你还记得么?所以柳叔叔虽为园长,却从不干涉各位先生对你的教育和责罚;如风哥哥虽然可以做学长指导你,却也怕因为兄弟之爱而持身不正,主动选择退避。这都是为了你好,不是爱,是什么?”

    柳如云一时不知从何反驳。

    杨时雨又道:“再说了,如风哥哥做我的学长是两年的事,他是你亲哥可是一辈子的事。你要问他、请教他什么,他还能不教你?何不博爱一点,让我们组两年呢?”

    柳如云总算笑了,嗔道:“不让不让,你杨时雨要抢,我便一刻也不让!”

    眼见天色已晚,两人便一起睡下。柳如云记起那句“哥哥是一辈子的事”,看看身旁的杨时雨,心想:“朋友不也是一辈子的事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