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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时雨抬头看着他,也没说什么,就一个劲地摇摇头。凌一舟叹了一口气,道:“罢了,白术,去厨房做一碗醒酒汤过来。”白术“哦”了一声,看了看杨时雨,又回头看了看师父,一脸挤眉弄眼的表情,被凌一舟瞪了一眼,便默默退出门外。
杨时雨开门见山地问:“凌大哥,接下来要去扬州了,你跟不跟我一起去?”
凌一舟道:“之前跟姑娘说好帮忙来杭州查海风派之事,虽然没帮上什么忙,但此事已了,我们也该告辞了。我也不收你什么酬劳了,无功不受禄。”
杨时雨从晚餐的时候就开始有些不开心,她自己又不知道在难过些什么。看着桌上有倒好了的四种药酒,直接拿起一整杯,一口喝了,才发现这跟桂花米酒完全不是一个档次的,一股草药味,而且酒味还浓烈很多,又辣又苦。她的眼泪一下子被辣了出来,平复了一下,说道:“相处这么久,我们就只是委托关系是吗?那我再委托凌大神医,协助我去扬州查海沙派掌门的底细,三两……不对,五两银子,您去吗?”
凌一舟想到傍晚的那一幕,杨时雨抱着小猫的场景,击打着他心里藏了将近二十年的最温柔的地方。唉,她于我……终是不同于别人。
他此生还从未见过如此纯善之人,对别人不抱有一丝邪念,甚至从见他的第一面起就全心全意地相信他,从未怀疑过他,也从未见她怀疑过任何人。这样纯善之人,行走江湖,得碰上多少人心险恶、被多少人算计呢?想到这里,他有觉得有些不忍,就不禁想多唠叨几句。
凌一舟指指椅子让她坐下,然后就开始自顾自说了起来。
“杨姑娘,我虚长你几岁,临别前再倚老卖老一回。以后断不可仗着有点本事就逞强,像上次那样孤身闯密室的事不可再做了;须知山外有山人外有人,总有人比你本事大,不摸清楚对方底细就闯进人家家里是很危险的。再者,我一开始就跟你说过的,不要一见面就自报家门,你也不知道对面是好人还是坏人;所以要闯什么地方,都要记得换衣服、蒙面,比试过招的时候也不要过度使用本门武功而暴露身份,还要防着对方暗箭伤人。当然,最好就是不要乱闯,也不要乱跟人比试……”凌一舟除了看病的时候要医嘱,平常对别人一向寡言,从未一口气说过这么多。可惜杨时雨并没有怎么听进去,又拿起了第二杯想继续喝,凌一舟一把将她的手摁住。他见话头也被打断了,就干脆中断了刚才的话,接着说:“别喝了,就今晚这样,以后也是不行的,大半夜跑到男人屋子里喝酒,我是个坏人你就已经栽了。”
杨时雨第一次喝酒就喝了两种酒,觉得它们在肚子里开始打架,头有点晕,别的没听清,说了几次的好人坏人倒是听清了,便反驳道:“从第一次见面,哦不对,也不是第一次,就是码头边那次,你就说我不知你是好人坏人,不该乱报自己的名字,到现在还说自己是坏人……为什么在你心中,有这么多坏人?到底什么叫坏人,你觉得你自己是坏人吗?”
凌一舟先倒了一杯水递给杨时雨,又起身站着说道:“人之性恶,其善者伪也。不知杨姑娘怎么看?”杨时雨喝了一口温水,听到这句,差点没把水喷出来,边咳嗽边说:“凌大哥,您非要搬出荀子,大半夜跟我讨论性善性恶吗?”杨时雨被水呛到,咳得一时激动,刚刚喝的第二种酒就更上头了,觉得头上好烫,也比之前更晕了,就用左手撑着头,右手继续端着茶杯喝水。
凌一舟又道:“我的意思是,你就算不信性恶之论,也不该如此轻信他人。我只是怕你吃亏罢了。”
杨时雨感觉晕晕乎乎的,强撑着意志,回了一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就算别人生而好利,我也相信你是好人……”之后,她便枕着左胳膊睡了过去,只是凌一舟因为背过身站着,所以没有发现,还在继续说着:“原来你也知道生而好利,那就算你不相信人性本恶,也该知道人性无非趋利避害罢了。我所谓的坏人,就是将自己的利益看得高于一切的人,当你的利益与他相符的时候,他便会看起来像个好人,这种人是很危险的;因为一旦你的利益有损他的利益,他便会不计一切地维护自己的利益,甚至不惜干掉挡路的所有人。你能明白我说什么吗?就是当你不能判断一个人是真的为你好,还是只是假装为你好地为自己好,你就不要太相信他……”
咚的一声,茶杯闷声落在桌面的声音。凌一舟一回头,才发现杨时雨已经枕着胳膊睡着了。
唉,罢了。我是她的谁……我操这么多心干什么。
凌一舟注意到,杨时雨天天带着的玉笛,它的挂穗从少女的腰间露了出来,洁白的挂穗顶部穿着一颗红珊瑚的珠子,看着已经包浆了,肯定有些年头了。他回忆起,当年那位恩人的手串,不正是这样的红珊瑚吗?凌一舟见杨时雨如此宝贝这玉笛,定是家人所送;算算她的年纪,大概是恩人的女儿吧。临别之时,能推算出这层关系,也算是一道缘分了。
此时,白术推门进来。
“师父,醒酒汤……好了。”白术话到一半,发现杨时雨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一边压低声音,一边摊摊手,口型说着“怎么办”?凌一舟心想,这会要是给她送回去,被人看到了就说不清楚了;要是不送回去,睡自己房里了,明天又说不清楚了。白术抖了个机灵,轻声说了句:“反正房间都差不多,要不让姐姐睡这边,咱们俩去她房里睡,师父你觉得呢?”凌一舟想了想,说:“那也不行啊,万一她半夜醒来了,回自己房里,看到咱俩睡在那里,也很说不清楚啊。”白术无奈了,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师父你说咋办吧。
凌一舟叹了口气,先把杨时雨轻轻抱上床去,连鞋袜也没敢脱,直接给她盖好被子。然后他拉着白术出门,去楼下大堂找到白老板,问她:客栈里还有空房吗?白木兰有点奇怪,先是问道,是白天给的房里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吗?凌一舟赶忙说:“没有没有,不是房间的问题。一句两句说不清楚,您就再给我们俩开间房吧。”白老板向来不探客人隐私,莞尔一笑说好的,便一面去柜台拿钥匙,一面说:“白天给几位开的三间是我们这的上房,目前上房已经没有了,只有普房了。二位是要双人间,还是两个单人间?”凌一舟拱拱手道:“已经很麻烦白老板了,双人间便好。”
白木兰引师徒二人进房,说着“夏青小姐交代要好好招待几位贵宾,现在只有普房了真是非常抱歉”,凌一舟忙回说“不是贵店,是我们自己的问题”。凌一舟想起药酒的事,跟白木兰说:“白老板,四种药酒我都喝了,用鹿血的那种,血腥气味太重,能接受的人不多,而且鹿血本身时节太短、成本又很高。当归和丹参的那种,药味太重,也不太适合客栈。我个人建议是,您这边有很多来西湖游玩、吴山赏花的游人,又多数是女子,可以考虑更多地用四季的鲜花来做酒,既好看、又清爽,男子尤其是文人们也都能接受。不必强求什么滋阴补阳、美容养颜的功效,毕竟客栈客人大多只住几天,图个新鲜便好。另外,尽量做得淡一些,不要太烈。”
白木兰觉得提议甚好,连连道谢,正准备告辞,凌一舟见目前房间里也没有别人,且又信赖白木兰不会随便将客人的隐私透露,便说道:“白老板,还有一事请你务必记得,稍后不必派人去检查我原先的房间,真的没有任何问题,只是杨时雨小姐醉了,在里面休息,这样。”白木兰心领神会,便说道:“凌大夫放心,明早我熬一碗醒酒汤,亲自送到您那间房里,照顾杨小姐起床。”凌一舟说:“既然白老板提了,那明早不需要醒酒汤了,劳烦您用温水,调一杯蜂蜜水过去。宿醉之后容易头疼,这样应该可以缓解她的头疼。且嘱咐她以后别喝那么多了。”白木兰笑笑说好,您二位早些休息。
第二日清晨,凌一舟觉得靠近吴山的机会也难得,便喊白术起床去吴山采药。登到一半,听到不远处传来有人奔跑和射箭的声音,他猜测是李秋阳早起了在锻炼,便给白术使了个眼色,意思是“我们换条路走”。白术心里不服,说道:“这吴山又不是谁家开的,为啥他练得,我们采药采不得了?”凌一舟赶紧让他噤声,说:“嘘!我不是这个意思……也不知道李少侠的箭是朝哪个方向射的,我们贸然过去容易有危险。”白术挤挤眼,小声说:“你别唬我了,你一定是不想跟他起争执,可是他又不知道昨晚杨……”凌一舟为了断他的话头,赶紧打他脑袋一下,然后在脖子上一抹,露出凶狠的表情,意思是“再多说一句小命不保”,白术才吐吐舌头作罢。
李秋阳自从练习弓箭后,对四周的声音响动更为敏感了,所以他早就听见有人靠近了,而且还是两个人,但是他们说话的内容是听不清楚的。他也停下了练习,向有人声的地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