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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毒伤(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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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后,两位病人的伤势都稳定了下来,师徒二人也有些饿了,便拿出早上从农家大婶处拿的干粮饼,在火上烤了烤,吃了起来。

    凌一舟吃东西的时候,看见了白术换衣服时拿下的李秋阳的箭袋,里面的几支箭的箭头跟别的不一样,一个分了两个小头,一个有像爪子一样的倒钩……他忽然想到了什么,跟白术说:“刚刚从他身上拔出的弩箭箭头呢?在哪儿?”白术被突然讲话的凌一舟吓得呛到一下,边咳嗽边说:“师父您吓死我了,咳咳咳……放心,在的呢,我没丢也没洗,搁在那边地上呢。也不着急这一会吧,先把烤饼吃完嘛,您这忙活大半天一定饿了。”凌一舟被自己刚刚的奇想惊到,这会根本没有心情吃东西,三步并作两步冲过去,拿起箭头闻了闻,又拿到洞外对着自然光线看了看。

    杨时雨觉得自己睡梦中出了一身大汗,身上不知道盖着什么,觉得暖暖的,闻到了安心的味道;她觉得全身都好疼好累,正准备再睡一觉,忽然听见了不远处有人说话的声音。

    “术儿,你闻闻,这上面是不是除了鲜血的味道,还有一些别的气味?”

    “师父,您的鼻子也太灵了吧。”

    “若我猜得没错,李秋阳应该是中毒了。毒素导致他的血流凝滞,反而减轻了他的伤势;但是这毒我从没见过,恐怕还得去找下毒之人问问才行。”

    前半段杨时雨还迷迷糊糊的,听到“中毒”、“伤势”之后她突然清醒了,昨晚发生的一切全都一股脑儿涌到了脑子里:都怪她,明明李秋阳提醒过她,线索来得太容易可能有问题,她偏要一意孤行;都怪她,若是她看清了别院的地形就走,而不是非要进去一探究竟,也就不会一脚踏入了敌人的陷阱……眼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她忍住左肩的剧痛,挣扎着坐起。

    “我担心的是这毒既然是淬在箭头,那丫头必然也是中了,怪不得她的脉象……”凌一舟还在一门心思推理,并没有发现杨时雨已经坐了起来。白术发现了,推了推凌一舟,他才抬起头,看见杨时雨醒了,脸色还是不大好、似乎还挂着泪痕。

    “凌大哥,你说要去找那下毒之人是吗?我去。”她努力站了起来,凌一舟赶紧走过去扶住她,劝道:“别闹,你的烧才刚退,身体也没恢复,这会能打得过谁呀?快坐下。”杨时雨用力想甩开他的手,边哭边说:“你不知道,都怪我,都怪我……我一定要去帮大阳拿到解药,救他……”杨时雨一激动,又咳嗽起来,脚下虚浮有点站立不住,凌一舟赶紧扶着她坐下,一边拍她的后背顺气。凌一舟继续劝她,说道:“这毒下得诡异,而且你自己也中了,要救别人之前先救自己,千万别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不如和我说说,有什么症状或感觉?我是个郎中,应该由我来想办法才对。”

    一阵咳止,杨时雨捂着胸口喘着气。从昨晚开始就有的胸闷、隐隐作痛,至今也没有缓解。她陷入无限自责的情绪中,根本听不进凌一舟在说什么。白灵看见主人终于醒了,十分激动,凑过来求抱,杨时雨挣开凌一舟的手,抱着白灵哭了起来。凌一舟以为她想通了,想给她和白灵一点独处的时间,便走到火堆旁继续坐下,眼神却不离杨时雨的一举一动。杨时雨哭了一小会,发现白灵也受伤了,翅膀被包得严严实实,李秋阳在不远处昏迷不醒,她甚至都没有勇气走过去看一眼。

    “白灵飞不了,那只能靠自己了。”杨时雨心想。她看了看四周,发现凌一舟师徒俩倒是将他们坠河掉落的物品都一一捡了回来,也包括她的玉竹剑,就靠在李秋阳的箭筒旁。于是杨时雨站起身,想要施展“隔空取物”术,发现刚一运转周身灵气,胸口的疼痛感却更明显了。凌一舟发现她的行为有异,赶紧站起身来。杨时雨左手捂住胸口,忍住疼痛,右手继续施术,一把将玉竹剑吸了过来,拿在手掌中握紧;没想到强行施展术法后,胸口的阵痛变成了撕裂般的疼痛,她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喷涌而出。杨时雨目眩神晕,顿时站立不住,想用玉竹剑撑住摇摇欲坠的身体,发现已经彻底被抽空了力气,软软地向一侧瘫倒下去。

    “杨姑娘?杨时雨!”凌一舟赶紧冲上前去,一把接住了她缓缓倒下的身体,呼唤着她的名字;杨时雨倒在他的怀中,睁开眼想要开口再说点什么,只是又咳出了一口鲜血,便晕死过去。这突如其来的变化着实把凌一舟吓到了,白术还从未见过他如此慌乱的样子,一向冷静沉着的师父,伸出微微颤抖的手想去擦杨时雨嘴边的血,才反应过来作为医者应该先观察她的病情,这才直接按住了她的颈部去探她的脉搏,发现她还活着,心中大石才算落了地。

    “师父,师父?先让她去休息吧。”白术小声提醒,凌一舟才回过神来,将杨时雨抱回草榻之上,取下她手里握着的剑,细心将外套盖好,又洗了洗汗巾,轻轻将她嘴角的血痕拭去。凌一舟把了把她的脉,早上的凝滞没那么明显了,但整个脉象非常虚弱。他又是心疼,又是自责,要是自己刚刚再强势一些,便不会让她毒发而再受一次伤;也不知这毒如何侵害她的身体,会不会有什么后遗症……

    白术看师父的神情难过,想要开解一下他,便赶紧说:“师父,时雨姐姐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好起来的。您刚刚说到了中毒和脉象,是不是有什么想法了?”凌一舟瞥见了午前帮杨时雨更衣时拿下的“祥云仙鹤”的黄玉吊坠,脑海中逐渐形成了一个想法。他摸了摸杨时雨没什么血色的脸颊,似乎是坚定了心智,起身说道:“术儿,你拿着这玉坠,赶紧去一趟祥云记。”白术诧异地望着凌一舟,见他目光坚定,似乎已经想好了计划,便尝试理解道:“师父是想求祥云记的人救他们俩吗?”凌一舟摇摇头道:“不,祥云记本来就是雨丫头她们杨家的朋友,自然会救她,不用咱们去求。毒,我来解,人,我来救。”

    白术问:“那我需要做什么?”凌一舟道:“术儿,下面你仔细听好我说的。你拿着信物,需做两件事:第一,找到扬州祥云记往来的中枢,一般来说在城中最繁华的大街上,我猜不是个酒楼就是个茶楼,你凭信物去找他们的负责人;虽然我不知雨丫头是否已经自己去过了,但这东西看起来是她们杨家的信物,负责人一定认得。第二,就说杨家传人和朋友有难,让祥云记派几个家仆和一副担架过来,你陪着他们,小心将李秋阳抬到罗城城西的大朴堂即可,到时候我会与你们在大朴堂汇合。”

    白术逐字逐句记下师父的嘱咐,临了发现他需要独自一人完成这么多事,感到有些心慌,问道:“师父不和我一起吗?”

    凌一舟拿起杨时雨衣物中掉落的一张鸿雁笺,上面写着一行地址和一手简笔画的路线图,说道:“幸好这鸿雁笺做了防水的设计,若我猜得没错,这‘六合别院’的主人便是害雨丫头中毒重伤之人了。我要去会会他。”白术吃惊到两眼圆瞪,赶忙说道:“师父不可!这恐怕便是时雨姐姐追的什么海沙派的掌门了,想来武功高得很,你看李、杨二人都讨不到好,您这不会武功的人,要如何应对呢?”凌一舟将鸿雁笺放在怀里收好,望着重伤昏迷的杨时雨说:“我先前在杭州就告诉过她,不要乱闯别人家、不要乱跟人比试,还要防着暗箭伤人,她真是一句也没听进去……虽说害她之人,我有朝一日必不会让他好过,但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得先韬光养晦,拿到解药、解毒疗伤、养好身体。”凌一舟的眼底满满都是柔情,只有讲到伤害杨时雨的人那段,才露出了鲜有的凶光。

    凌一舟回过头,再对白术交代了一句说:“对了,大朴堂的创始人曾受过大庸谷的恩惠,你过去之后,说你是大庸谷传人之后即可,他们必会全力协助于你。”

    白术又道:“不对呀,您只说了一副担架,到时候时雨姐姐不送大朴堂吗?”凌一舟道:“不必了,去那边主要是因为李秋阳的箭伤需要尽快调理,不得已而为之。我们随身携带的药不多,万一伤口感染了,或者解毒后有什么突发情况,在此处应对不力就是必死无疑,所以他的伤势是目前看起来安稳,有变数的话就会十分凶险。”他顿了顿,接着说:“而雨丫头……她的情况则是相反,虽然现在看着凶险,但除了毒伤之外都是小伤,只要我在大朴堂解了李秋阳身上的毒,她这边就迎刃而解了。她染了风寒,身上也有伤,这毒的原理也不明……总之为了她的伤势好,能不动就尽量不乱挪动吧。”

    白术又道:“可是时雨姐姐还在昏迷中,万一我们都走了,她一个人突然伤重了或是有什么危险……”凌一舟打断他道:“你就不能指望点好的?我思虑再三,既敢如此行事,便是判断了她的毒发应该与刚刚强行使用了术法有关,只要短期内不再使用术法,便不会危及性命。我承认,这计划确实是很冒险,也不一定能成,但目前真的没有更好的办法了……按目前这情况,她至少还得昏迷一天;此处尚算安全,我争取在天黑之前赶回吧。好了别啰嗦了,我们赶紧分开行动吧,再晚一些,他们二人都有性命之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