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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纳余庆,嘉节号长春。——《孟昶·孟蜀桃符诗》
转眼间来到了腊月二十九,第二日便是除夕了。晚餐间隙,孟大娘跟大家说道:“明日傍晚镇子上会有傩戏,各位客人可以去热闹热闹,也去去这一年的恶气。我们乡下地方,可能没有各位家乡的大傩来得场面大,但也还算有趣。不过记得也别回来得太晚,小店后厨会为各位准备年夜饭的。”
“谢谢大娘!”杨时雨开心地回道。
店里到此时也就杨时雨一行五人在住,其他住客纷纷都回老家过年去了。蓬莱岛的除夕确实每年都很热闹,杨时雨和李秋阳这是第一次在岛外过年,看什么都觉得新鲜,心里也不算太有落差;杨夏青只要能跟着李秋阳,就觉得什么都好;凌一舟和白术本就是孤儿,相比起来今年这年过得还算热闹的,更不觉得有什么。饭后五人闲聊了一会各地年终大傩的一些区别,尤其凌一舟游历江湖已久,在很多地方过过新年,所以他今晚难得聊了很多。
宣州,城外某处。
“头儿,人跟丢了。”蒙面黑衣人低头拱手,向另一位黑衣人汇报。
“算了,他们也算是江湖中人,况且目前已有警觉,确实不好跟。明日除夕,年轻人好热闹,一定会去镇子上看大傩。你带上五人,戴着面具混在表演人群的队伍中,注意着两边的行人。记得,其余人无所谓,那位大庸后人定要得手。”黑衣人负手而立,黑夜之中辨不清面庞,也看不清表情。
“是,遵命。”蒙面黑衣人行礼后告退。
七星客栈中。
李秋阳睡前又去找了一趟杨时雨,念叨第二天要去镇子上的事。“小雨,我还是不太放心,比如上次跟踪我的人,万一明天还在可怎么办?我还是那句,就咱们俩,保护不过来……我可不想你再出什么事了。”
杨时雨想了想,道:“也不是没有道理,可是大过年的不出去玩玩又实在憋屈。明日这样,女子戴帷帽,男子易容,如何?然后之前我送你的那把匕首,你先借给阿夏用作防身呗?我这边也再寻两件趁手的短兵器给那师徒俩送去,万一有个好歹,自己身上至少带着点防身的武器。”
李秋阳点点头道:“你至少上心了,也算好事。你记得,明天无论发生什么,得先保护好你自己,知道吗?”杨时雨故意打了个哈欠,将他推出门外说:“知道啦,李夫子,啰里啰嗦的我都困了。睡去吧。”
第二日一早,客栈里大伙儿都在洒扫除尘、设祭送神,杨时雨他们也上手去帮忙,孟大娘起初不让,杨时雨就说这也是过除夕的体验之一,想跟大伙一起干活,孟大娘也就答应了。于是,李秋阳因为个子高,被安排到门口去插竹竿、竖幡子;凌一舟因为字写得好,就在院子里帮忙写挂在门上的桃符;杨时雨和杨夏青在厨房,一起帮忙准备给灶神食用的灶糖和祭品;白术则在院内和伙计们一起洒扫。
忙得差不多了,孟大娘将两位姑娘拉到屋内,说大过年的要应景,所以要帮她们扮一个时兴的“梅花妆”。杨夏青咯咯直笑,说从小不爱在脸上涂那么厚的粉,不过花钿还是可以玩一玩,杨时雨则从没弄过这些,自然是觉得新奇有趣。
“大娘,也别太折腾了,我都没带那些金丝银线的华贵衣服配这妆面。”杨夏青一边描眉一边说道。杨时雨上好了底妆,正跟着孟大娘挑选花钿,听了杨夏青这话也跟了一句说:“是啊,我们待会出门要带帷帽呢,整这么好看给谁看嘛?”孟大娘莞尔一笑,说:“女为悦己者容,外面那几位公子会看到的。”杨时雨一拍脑门道:“呀!说起这个,突然想到有重要的事忘了!我先出去一会会,阿夏你先弄,我马上回来。”
杨时雨跑出房门来,先是到院子里找到了李秋阳,拉着他一起来到凌一舟房中,然后对凌一舟师徒说:“凌大哥,我俩昨晚商量了,为安全起见,你们出门还是易个容吧?大阳也交给你了,帅点丑点都没事儿,主要是要弄得不像平时的自己就行啦。”杨时雨此时已经涂了底妆,但还没上花钿、翠眉、斜红这些,情急之下忘了正在化妆这事儿了,就顶着个大白脸跑了出来。凌一舟和李秋阳也是第一次见这场面,凌一舟因向来喜怒不形于色所以没做什么,李秋阳是实在没好意思笑就憋着,倒是没心没肺的白术,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啊哈哈哈,时雨姐,你这脸也太好笑了,哈哈哈……”
凌一舟拉拉他的衣袖,示意他别笑这么大声,自己也忍不住嘴角微微上扬。杨时雨瞥见铜镜里自己的一张大白脸也是吓了一跳,但又清清嗓子继续说:“哎呀,别……别管我了啦,你们也赶紧弄!我走了!”然后一溜烟跑开了。
等二位姑娘弄好了梅花妆,三位原本俊朗的小生也已经把自己折腾成了乡野村夫、渔夫、猎人的样子,在院子里等着了。屋门打开的一刻,杨时雨和杨夏青已经换好了衣服,只是还没戴上帷帽;虽然发饰简单,妆面也没有宫里贵妇那般华丽,但二人胜在本就年轻貌美,红花钿加上红唇,映着白皙的面容和纤长的脖颈,如天鹅一般高贵、孔雀一般优雅,白术和李秋阳都看呆了,还是凌一舟先发话说:“雨丫头,夏青小姐,二位今天的妆容很美。皓齿明眸,粉白黛黑,淡妆浓抹总相宜。”
杨时雨嘴上没说什么,听到凌一舟夸了自己,心里还是十分满意的。五人来到镇子上的时候已经到傍晚时分了,大街两旁来了很多大人带着小孩来看傩戏。《礼记·月令》记载:“季冬之月,命有司大傩,旁磔,出土牛,以送寒气。”蓬莱岛还保留着岁暮驱傩的传统,遴选十岁到十二岁的少年进行傩仪,傩仪与上巳舞雩相比,所选少年的年纪更大一些,而且大多数选的都是男孩,所以杨时雨只参加了舞雩没参加傩仪,倒是李秋阳参加过傩仪。不过就像舞雩一样,蓬莱岛的傩仪也更为传统,而千年更迭后的中原民间,傩仪早已更加世俗化,还加入了很多游戏娱乐成份,包括跳傩、傩戏等,没有宫里的、蓬莱岛上的祭祀典仪那么庄重,相比起来平民百姓的参与度更高、也更为热闹。
“凌大哥凌大哥,你看那边,方相氏和十二神兽,好像是乐人扮的?还有那边戏台上,演的什么,是叫傩戏吗?”杨时雨一路问东问西,看得十分开心。
人群中有好多人为了提高参与感,也带着傩面具走来走去,还跟着傩仪队伍跳舞的节奏一起跳傩,节日气氛十分热烈。杨夏青路过小摊贩处,也给五人都买了个傩面具玩,于是二位姑娘索性戴上面具、摘了帷帽,也加入到傩舞的列队中跳了起来。
戏台旁,人群中。
一位穿着戏服、带着傩面具的人轻声说:“领队,虽说咱们扮着面具,但你看着街上大多人都戴着面具,咱咋知道哪个是要找的人呢?”他口中的“领队”回复道:“我刚刚在街面上看到有五个人像是他们几个,其中有两个姑娘带着白色帷帽特别显眼,但一转头又不见了。你们都把招子擦亮了、屁股夹紧了,别真把自己当做唱戏的跳傩的人了!”
冬日夜长,天色已经慢慢暗下来,街上却还是灯火通明,热情高涨。李秋阳小声提醒杨时雨说该走了,再晚了路上可见度太低不好戒备。凌一舟虽然不知道之前发生过什么,但他天生比较警醒,也觉得李秋阳说得对,就一起把兴高采烈的两位姑娘和白术一并拉走了。
骑马回程的路上,五人摘下了傩面具,姑娘也换回了帷帽,返程回七星客栈方向,才走了不到一半,李秋阳就觉得似乎不太对,拉了拉马缰放缓速度,对杨时雨说:“小雨,不太对,好像有两三个人跟着我们,前面也说不定还有埋伏,怎么说?”杨时雨点点头道:“方案二,你带他们走,我断后。”
这所谓的“方案二”,二人昨天夜里争执了许久——因为李秋阳怎么着都不肯留下杨时雨一个人。杨时雨是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甚至拿出了自己高级御风者的身份,才勉强说服了他。临了,杨时雨还强调了一句:“明日若生意外,你不可再像今日一般犹豫不决了,时机稍纵即逝,你一定要把握机会带他们走。只有你们平安离开,我才好放手一搏。你放心,我一定能保护好自己的,就算打不过,我的御风术比他们的轻功可好多了,跑是不成问题的,放心吧。”
“凌一舟,什么都别问,先跟我走。”李秋阳坚定地说,似乎不是在说服对方,而是在说服他自己的内心。
“可是……”凌一舟还有一点点迟疑。
李秋阳马上打断他:“别可是了,回去给你解释。”于是李秋阳、凌一舟、杨夏青、白术四人绕开前方的一片小树林,看似绕了一条远路,沿着升金湖的另一侧回七星客栈,而杨时雨一人策马扬鞭,头也不回地扎进小树林里去。
进树林后才走了不到一里路,就听到嗖嗖两箭从旁边的草丛中袭来。说时迟那时快,杨时雨腾跃而起,一脚踩着马背赶着马儿往另一个方向跑开,凌空后另一脚一蹬一放,协助自己在空中转了个身。下半身一套动作干净利落,手上功夫也没闲着,只见杨时雨施展开一招“逆转乾坤”,将射向自己的箭绕周身转了一圈后向反方向飞了回去,草丛中埋伏的二人应声倒地。
“这小姑娘好俊的功夫,”身后不远处的蒙面黑衣人领队心想,“这边是消息中提及的那位御风者了吧?为了找到那位同行的大庸传人,还是得会会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