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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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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2章

    四月初的临城夜晚还是挺冷的。

    宋铖挂了电话,转头瞧着坐在长椅上的陆之郁,领带扯开歪歪扭扭,衬衣纽扣解开两颗,身旁倒着酒瓶,俨然一副买醉的颓废模样。

    晚风吹过,宋铖身体打了个冷颤。

    他踹他一脚,嫌弃:“我给绾绾打电话了,让她来接你。”

    酒入喉,酒精刺激着神经。

    陆之郁喉结滚了滚,侵透着酒精的嗓音哑透了:“谁让你叫她绾绾了?”

    宋铖:“……”

    操。

    “你就作吧你!我就叫绾绾了怎么着?

    她都不要你了,你管我?”

    “不准你叫。”

    陆之郁掀眸睨他,眼神极冷。

    宋铖见状,气得直朝他翻白眼,又踹他一脚:“喝不死你,老子懒得陪你,走了!”

    他说着就要走,却见陆之郁缓缓地垂下了脑袋,分明缠绕着浓稠涩意和自嘲的嗓音低低溢出:“她不会来的,她不要我了。”

    听着可怜极了。

    宋铖:“……”

    他哪里见过他这副模样?

    “算了算了,”他转身在长椅上也坐下,拿起以往根本不会碰的啤酒喝了口,“谁让我们是兄弟呢,铖哥今晚陪你。”

    陆之郁没有作声,只是仰头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

    一瓶又一瓶。

    宋铖怔了怔,起先还想趁机嘲笑他,然而看着他这么不要命地喝酒,心里顿时不是滋味,他没有再说话,偏偏是这种沉默最叫人觉得可怜。

    宋铖叹气,只能继续陪他喝。

    不知过了多久,所有酒见底,没了。

    陆之郁随意撑着地的那条长腿曲起收回,想起身再去买酒。

    一双属于女人的鞋出现在视线中,不甚明显的淡淡香水味钻入鼻中,是他熟悉的味道。

    他恍惚,机械般地抬起头。

    长椅旁就是一盏路灯,倾泻而下的灯光暖晕,然而笼罩在他身上,只是平添几分难以言喻的死寂和落寞而已,再无其他。

    他就那么怔怔地望着自己。

    “绾绾……”她听到他沙哑地犹如做梦一般小心翼翼地叫自己。

    刹那间,酸意淹没心脏,漫开阵阵难受。

    沈清绾克制着,努力平静地发出声音:“你……”

    “别丢下我,好不好?”

    却是他突然抱住了她,双臂紧紧箍着她腰腹不给她躲避逃离的可能,他的脸隔着衣服贴了上来。

    恍然间沈清绾想起了除夕那天,他也是这样,说别丢下他。

    他抱她抱得那么紧。

    “绾绾……”他低低唤她的名字,一遍又一遍,“你要我,好不好?

    绾绾……”

    沈清绾别过脸。

    长长的马路,行人不断,然而热闹和温暖仿佛怎么也不会笼罩到这里。

    “上车。”

    她掰他的手。

    陆之郁却是不愿。

    他早就醉了,思维迟钝脑袋混乱,唯一清醒坚定的念头,便是要牢牢抱住她,不能让她走,哪怕她因此怨他恨他,他也不要再没有她。

    “绾绾,你不要走……”

    沈清绾冷着声音叫他:“陆之郁,我叫你上车。”

    一旁的宋铖终于反应了过来。

    “绾绾带你回家呢!”

    踹他上了瘾,他又趁机狠踹了他一脚,毫不掩饰自己的鄙夷,“陆之郁你清醒点!你……”

    陆之郁转头,那张俊美的脸此刻寒意深深,警告:“你不准叫绾绾,她是我的绾绾。”

    “……”

    操!

    宋铖气得站起来,瞪他,差点就爆粗:“你他妈……”

    想到沈清绾在,他又硬生生忍住,转而又帮兄弟说好话:“他醉了,一直叫着你的名字,拦不住。”

    “绾绾,”警告完宋铖,丝毫不觉自己做了什么的陆之郁重新仰起脸看向怀中人,一双深眸覆满可怜,“我错了,你别丢下我,好不好?”

    沈清绾深吸口气:“起来,上车。”

    四目相对。

    陆之郁仿佛终于反应了过来,就像是个犯错的孩子,他不安又紧张地松开了她,摇摇晃晃起身,身体踉跄了下也没管,直想追上她。

    “绾绾……”

    沈清绾是自己开车来的,没叫保镖。

    刚上车,酒味跟着弥漫逼仄空间,男人在副驾驶坐了上来,双眸直勾勾地盯着她。

    她双手握着方向盘,目视前方:“安全带。”

    陆之郁没动。

    “绾绾……”他只是贪恋似的叫她。

    沈清绾没看他,只是握着方向盘的力道紧了紧,声音更冷了两分,细听之下还有些发颤:“要么,自己系安全带,要么,下车。”

    陆之郁喉结滚了滚。

    “我听话,系安全带,你别生气。”

    他小声说。

    他低头扯安全带,却是试了好几次都没成功。

    “啪嗒”轻微一声,是安全带扣上的声音,好不容易。

    沈清绾始终没看他一眼,刚要启动车子,像意识到什么,她降下了他那边的车窗,红唇抿了抿,而后一脚踩下油门。

    窗外风景不断后退,开着窗,有属于外界的喧闹钻入车内,夜风也跟着蹿了进来发出些许声响,但车内始终有种诡异安静。

    沈清绾开着车,全神贯注,仿佛屏蔽了周遭一切。

    然而即便如此,男人落在她脸上的目光依然炙热如初,是无论如何也忽视不了的。

    他一直一直都在看她。

    半小时不到,公寓到了。

    车停。

    沈清绾解开安全带头也不回径自下车,眼角余光里男人动作急切甚至是慌乱,她能感觉到他步伐有些不稳但仍牢牢跟在她身后。

    亦步亦趋,仿佛怕她丢下他。

    她快,他也快,她慢,他就慢下来,但始终就在她身后,等进了电梯,他仍那么看着她,目光沉沉,一瞬不瞬怕她消失一样。

    哪怕她不给他回应。

    没一会儿,电梯停,楼层到了。

    沈清绾站定,终是转身看他。

    “去洗澡。”

    一路情绪遏制着也恢复了不少,她淡声说。

    陆之郁直直地盯着她:“好,听绾绾的,洗澡,我……进去洗。”

    沈清绾将他拦住。

    “你的家,回自己家洗。”

    一只手握成拳,另一只手抬起指向对面那扇从没开过的公寓门,她终于将他的住所揭穿。

    “绾绾……”

    “我不想闻酒味。”

    “砰”的一声,公寓门关上。

    沈清绾在玄关处站着,几番遏制那股肆意情绪才挪动步子走回到茶几前,重新在地毯上坐下,闭了闭眼深吸口气,拿过佛经继续抄写。

    良久。

    公寓门被打开的声音轻轻响起,有脚步声越来越近,最后在她身旁没入地毯中。

    属于男人的清冽气息笼罩而来,伴随着沐浴后的淡淡味道。

    沈清绾鼻尖骤然泛酸。

    “酒醒了吗?”

    笔下仍抄写着佛经,她极力地克制着那汹涌情绪,平静地问。

    下一秒,她被男人拥入怀中。

    他单手搂住她腰禁锢在胸膛前,另一只手温柔不失强势地握住了她拿笔的手,下颚埋在她颈窝,炙热呼吸喷洒在她肌肤上。

    陆之郁紧紧抱着她,闻着她的味道,嗓音沙哑到不可思议:“醒了,绾绾,我错了。”

    萦绕在鼻尖的那股酸意瞬间浓烈,又横冲直撞蔓延到了沈清绾眼眶,她心上。

    喉间堵着,她没说话。

    下颌线条紧绷着,胸腔窒闷,陆之郁抱紧她,字字晦涩:“不要不理我,是我错了,绾绾,你说句话,好不好?”

    眼前隐约浮起水雾,像是有眼泪想涌出,沈清绾忍了又忍。

    “你有什么错?”

    她反问。

    陆之郁薄唇动了动。

    “不该那么和你说话,让你生气,对不起,没有下次了。”

    沈清绾听见了。

    眼睫扇动,她想推开他。

    陆之郁敏锐察觉,本能地将她再抱紧:“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绾绾,我不能没有你,以后我会对你更好,求你别丢下我。”

    尽管极力冷静,然而微颤的嗓音还是出卖了沈清绾的情绪波动:“你一直在说对不起,说你错了,说得完吗?

    要说到什么时候?”

    陆之郁噎住。

    “我……”

    沈清绾到底没再挣扎。

    她垂下眸,望着她抄写错的佛经,说:“从第一句对不起到现在,你说了多少次?

    你说我放不下,陆之郁,你又何尝不是?”

    眼前的雾气好似浓了一分,佛经隐约看不分明。

    “你对我好,对我小心翼翼,究竟是你所说的爱我,还是在赎罪,想要补偿我?

    陆之郁,你分得清吗?

    你难道没有勉强自己?”

    她终究是有情绪波动的。

    陆之郁大脑有短暂几秒的空白。

    似有钝痛沿着神经蔓延,心脏一下下地蜷缩难受,他有些呼吸困难,但还是坚定地说:“我没有勉强自己,不是赎罪,我是爱你的。”

    “我分得清,我爱你,无论你是当年的沈晚,还是现在的沈清绾,我都爱你,一如既往,从未变过,一直都只有你,我只会爱你。”

    他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什么。

    “我……”他的声音有些颤,“我提大哥,是因为在医院我看到你和大哥……”

    他抱她,紧紧地握着她的手,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证明她此刻仍在自己身边。

    “我是吃醋,是嫉妒,我嫉妒你和大哥关系好,嫉妒你会和他说心事,嫉妒你在他面前不会在我面前一样冷静,嫉妒……”

    “绾绾,我也会难过,会嫉妒,会没有安全感,我也会怕,怕你永远都不会再爱上我,那时我要怎么办,是继续强求,还是放手?”

    “我……”

    话音戛然而止。

    有眼泪滴在了他手背上。

    起先是一滴,而后是接连不断,就像是断了线的珍珠直往下掉,怎么也无法停止。

    一滴滴,灼烫了他的手,也烫在了他心上。

    陆之郁慌了。

    “别哭,绾绾别哭……”他试图转过她身体帮她擦眼泪。

    沈清绾死死地按住了他的手。

    “没人能勉强我,”她始终低着头,嗓音的发颤再无法掩饰也无法克制,“你明明该知道的,谁也不能勉强我做我不想做的事,你不能,梨梨也不能,我自己也不会。”

    “我还要勉强自己做什么?”

    陆之郁胸腔一下被一团巨大的湿沉棉花堵住。

    呼吸不顺。

    “我要可怜你做什么,”指甲掐进他手背印下痕迹,沈清绾恍然不觉,“如果恨着你,我就该让你求而不得,永远活在愧疚中,你活该才对。”

    尖锐刺痛混合进了钝痛中,延绵不绝。

    陆之郁呼吸急促:“绾绾……”

    沈清绾像是听不到他的声音一样,压着的情绪一旦找到缺口涌出,便再也控制不住。

    “勉强自己不开心地和你在一起,究竟是惩罚我自己,还是惩罚你?

    这些年,我惩罚自己还不够吗?

    你还要我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