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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越万万没想到,“瓦拉赫心理咨询所”挂牌后的第一个客户并非他预测的附近青少年,而是吴闵臻和常教授。
戴越因为自己基本上已经不愿意再做成人的临床,所以特意把心理咨询所的名字起得励志又直白,明显是为了针对附近学生家长的口味;当看到常教授板着一张脸被吴闵臻搀扶着走进大厅的时候,他毫不犹豫地断定对方是来找谭戈的。说起来,自打谭戈跟自己结婚同居之后,确实有半个多月没回去看望常教授夫妇了。他知道常怀古一直相中的是王午而不是自己,即便是自己和谭戈已经绑定完毕,心里还是莫名有些发虚。
他迅速把自己的商用表情调整成二十四孝好女婿状态,迎了二位进办公室,不等对方开口就巴巴地奉上热茶道:“姨父姨母,小弋刚出去给二中和九中的校长送资料去了……最近咨询所刚开张我俩都比较忙,也没时间回去看看,实在对不起……今天,今天下班后我一定带她过去蹭个饭。”
常怀古面上的表情稍微缓和了些,但目光里还是闪烁着几分急躁。他点点头赞许道:“嗯,你俩这么短时间就能把这里搞得有声有色的,不错。”说着顿了顿,扫了一眼已经关紧的房门,一口把杯里的茶喝掉了一半,“我是来找你的,有事要你帮忙,跟你的专业有关。”
“别这么客气,只要您开口,我一定尽力而为。”戴越摆摆手,视线也跟着常怀古溜到办公室门边过了一圈,“您说吧,这个屋子隔音还是很好的。”
常怀古搓了搓手,长叹了一口气:“我是想跟你聊聊彦回那小子。”
原来失而复返的常彦回最近半个月都很反常。一直以来活蹦乱跳聪明伶俐的他不知为何开始以肉眼可见路人可辨的速度变得迟钝起来。从最初几天的说话说到一半就突然忘记自己在说什么开始,逐渐发展到这两天的连回家的路、家里的地址、父母的姓名都不知道了,更别提继续学业。常怀古和吴闵臻急得不得了,几乎顾不上常怀古自己的癌症,只管带着儿子到市里的各大医院检查了个遍,却都检查不出任何异常。最后一位熟识的老医生建议,考虑到常彦回之前有过不明失踪经历,不如带他去看看心理科。
戴越听着听着,只觉得后背生风。他不晓得为什么想起了屠长青的智障儿子。听说那屠元翰在八岁以前都聪明得不得了,后来生了一场病,就逐渐傻了。
也是原因不明。
常怀古讲完事情经过后,接了个电话就匆匆拉着吴闵臻道别。戴越估计是家里的常彦回又出了什么新的状况,等谭戈一回来,就不由分说拉着她开车去了常家。
“要是那个玉把件还在就好了。”
戴越在车上跟谭戈交代了一番经过,最后皱着眉憋出这么一句话。
吴闵臻红肿着眼给戴越二人开了门,朝谭戈叹气道:“本来一开始还以为彦回这事不严重,又想说你俩新婚燕尔的不便打扰,就没告诉你……”
“到底什么情况?”谭戈焦急地冲进客厅,就看到常彦回呆呆地缩在沙发上玩手指,而常怀古则在一边不停地唉声叹气。
“今天我和你姨父过来找你们,怕彦回在家没人看着,我就让做饭的阿姨带他一起出门买菜,结果走散了……找了很久才找到他。”吴闵臻坐到了常彦回身边,忧愁地摸了摸儿子的脑袋,“这么皮实的小子怎么突然就这样了?”
常彦回缓缓回头看着吴闵臻,过了好久才突然张大嘴笑了笑喊道:“妈,你怎么在这里?”
吴闵臻叹了口气,指了指戴越和谭戈:“你姐姐姐夫来了。”
常彦回的视线又慢悠悠转向谭戈,茫然地盯了她半天,才突然惊喜地叫出了声:“姐!”又兴奋地跳下沙发,光着脚丫就跑到谭戈面前,“我很想你!”
谭戈简直不敢相信面前这个看起来智龄不到六岁的家伙会是自己那个古灵精怪的弟弟,整个人都呆住了也不知道该说句什么好。
常彦回又傻乎乎地看了戴越好一阵,问道:“你是谁?”不等戴越回答,他又好像费了很大劲想起了什么,“啊”了一声就拽着谭戈往楼上跑去。
常彦回似乎处于极度的兴奋中,谭戈感觉到他拽着自己的手用了很大的力气,还微微发抖,一直到把她拉进了他的卧室,他才平静了下来,却是傻傻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你带我来你的房间,是有什么想告诉我?”谭戈试探地拍了拍常彦回的后背。
常彦回茫然地回了头,面无表情地看着谭戈,半晌才突然露出了笑容,一把抱住了她:“姐!你怎么来了?”
谭戈怔住了,他竟然已经忘记了一分钟前发生的事,也忘记了自己带她上楼是为了什么。
常彦回松开谭戈后,似乎又陷入了痛苦的思考中,半天他才好像又想起了什么似的“啊”了一声,亢奋地拉开了床头柜,颤抖着拿出了里面的一个带锁笔记本,然后盯着锁又呆呆地陷入了思索。
这个笔记本上印着风车Logo,跟之前自己从常彦回房里偷拿出来的那个一模一样,除了封皮颜色不同。谭戈猜他可能想给自己看这个笔记本,却忘记了密码,于是走过去轻抚着他的后背:“不着急,慢慢想。”
常彦回怔怔地回头看了她一眼,似乎吓了一跳:“你是谁?”又过了几秒才松了口气,“姐,你怎么在这里,吓到我了。”
谭戈眼眶一热:“我是来看你的……”又指了指常彦回死死抱在怀里的笔记本,“这本子你看了这么久,该还给我了吧?”
常彦回呆呆地低头,看到自己怀里的笔记本,乖乖地点了点头递给谭戈:“好,还给你。”
谭戈愣愣地接过笔记本,放进了自己随身的包里。这家伙居然已经不记得怀里这个笔记本的主人是他自己了。
常彦回看着眼前含着泪的谭戈,懂事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姐姐,不要怕。”
听到他这样说,谭戈的眼泪却是直接滑出了眼眶。她刚到常家的时候非常孤僻,不说话也不理人,在学校也时常被欺负。那时候还是个小屁孩的常彦回就已经开始陪伴她保护她,“姐姐不要怕”五个字,是那些年里常彦回对谭戈说得最多的话。
她怎么也不敢想,她最爱的弟弟是经历了什么才会变成现在这般模样。
“彦回,你告诉姐姐,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们对你做了什么?”
常彦回皱着眉想了一阵,就突然抱着头开始喊疼。谭戈慌乱地抱住了他的肩,无意中瞟到他后颈中间有一道大约1公分长短的细细的竖直墨水线,隐隐约约地混迹在常彦回的发须中间。她不假思索地用手指揩了揩,却发现这东西好像纹身一样擦不掉。她想仔细去看,墨水线却更加模糊起来,然后她的视线就毫不意外地直接穿过了常彦回的身体。
这种部位一般怎么可能沾上墨水,可如果是人为画上的却又未免画得太直太刻意。她下意识地掏出手机把这道墨水线拍了下来;楼下的人也在这时听到了常彦回痛苦的叫喊声,一起跑上楼来查看究竟。
见到戴越,谭戈忍着眼泪扑倒他的怀里。吴闵臻眼泪哗哗地走上前扶起常彦回,像抱小孩子一样抱着儿子坐到床上,不停拍打着他的背。没过几分钟常彦回就睡着了。
“这种头痛的症状持续多久了?”戴越问常教授。
“这两天才开始的。”如今的常怀古看起来似乎比半个月前老了十多岁,“这两天他总是发呆,而且好像很努力在想着什么事,每次想得久一点就会喊头疼。”
“医院检查结果一切正常?”
“一切正常。”
回家的路上,谭戈一直隔着包包捏着包里的笔记本。她看看戴越,又看看车窗外,最终什么也没说。
戴越看起来在认真开车,实际上一直关注着身边谭戈的一举一动。见她一直没有说话,想来是被之前常彦回的事刺激到了,便打开了轻音乐然后默默开车。
“老戴。”谭戈下车前突然幽幽地问道,“假设你也突变了,你希望自己的超能力是什么?”
戴越想了想:“一夜一次到天亮?”
谭戈给戴越竖了个大拇指,面无表情地关上车门走进自己房间。
是的,是她自己的房间。结婚后他俩一直没有同房,他说不出为什么,她也说不出,反正就是自然而然地没有同房,没有理由也没觉得哪里不对。
偶尔在电视剧里看到别人的亲密夫妻关系时她也会有点迷惑,但戴越不提,她也就懒得多问。
她反锁了房门,从抽屉里取出一把大剪刀直接绕开小锁把笔记本的封皮划开了。这个笔记本好像是常彦回最近的日记本,但全部都是断断续续的短句或词组,而且只有第一页写了个日期,是四天前,后面便只能靠字迹的歪扭程度推断可能是隔了一段时间或者一天之后的记录,而且内容一页比一页少,倒是也符合他最近一段时间智力锐减的状况。
笔记本的第一页写的是“灰色……前、右、左下8s……铃声……男3……女1。”
第二页写的是“、、PO、RES、S,BOSS(3)。”
第三页写的是“tange,小心。”然后后面画了个戴着大眼镜的小女孩头像。显然他连她的名字都不会写了。
谭戈想,彦回的失踪果然与基因突变事件有关,而且看来他知道不少真相……但现在的他却根本无法顺利地想起和记录下来所有。可怕的是,他们究竟对他做了什么?
她又打开手机里的相册,看着自己拍下的墨水线。寻思片刻,她把图片导进了电脑,用软件将它放大了2000倍。
墨水线原来是一行又粗又短的字——“s940216cyh”。
这下清楚了。
谭戈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取得进展的时候,并不会知道此时站在自己门外的戴越是什么表情。他拳头松了又紧,眼神涣散地望着眼前紧闭的门,好像在看向一片未知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