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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拓拔凰只在那灰衣男子手中逐渐恢复了气色,叶述终是舒了口气。
纵然他已经背上了欺师灭祖的罪名,纵然明知道眼前的拓拔凰是来追杀他的,他也实在不愿意去伤她分毫。
眼前的灰衣男子周身有青绿之莹裹身,只片刻后才喃喃自语道:“还好方才那雷矛没有刺到要害,否则便是真正的齐天仙来了也是无用。洞观的老妖怪出手,果真非同寻常。”
只待灰衣男子站起身子,叶述当即跪拜在地上:“先生大恩,叶述没齿难忘,还望告知先生名讳。”
灰衣男子淡然一笑,上前将叶述扶起:“我又不是你爹娘,不值得你跪。救人本就是大夫的分内之事。我姓皇甫,单名一个鹊字。”
叶述闻声一颤,却再准备跪拜,皇甫鹊眼疾手快,一把拖住将其拖住:“你这小子怎么这么轴,我不才和你说的?”
叶述激动道:“能见到医仙真容,是小子福分。皇甫先生大恩大德,叶述没齿难忘。”
灰衣结巾,腰悬香囊,自是鬼手仁心皇甫鹊。只听闻这个名字,倒是皇甫鹊眉眼一挑颇为惊奇:“你便是最近叛出象族大寂坟的残鳏坟?”
大寂坟是百胡部族极其强盛古老的宗派,其中亲传皆有坟号,也不知道为何一个宗派起名要以坟字作尾。而叶述坟号正是残鳏。
叶述闻言也意识到自己心直口快,知道自己说了不该说的,且不论幸人大都视胡人为天敌,他叶述更是背上了令天下所不齿的欺师灭祖罪名。在注重道统伦常的大幸,显然更是罪无可恕。叶述一念至此便生出惶恐,生怕眼前和气的医仙翻脸,刚欲作出辩解。却是皇甫鹊只一眼便看出了叶述的心思,青灰束袖微微一摆。
“放心,我救人从来只凭喜好。对我无恶意的人即便是十恶不赦的强盗我也不会动其半根毫毛,毕竟大夫的本职是救人。只是若你是残鳏坟,那这女子想必便是凰歌坟的拓拔凰?”
叶述愣了半晌才是点头:“先生猜的没错。”
皇甫鹊只瞟了一眼叶述:“一个人无论如何花言巧语,眼神却最是难以骗人,更何况你才多大?你眼神淳善,不似作出那等欺师灭祖之事的人,其中缘由与我无关,我还赶着去救另外一个人,就此别过。”
“先生。”
叶述惊觉抬头,还欲出言问询些事情,却是一道清风拂过,一片落叶飘然眼前,而那抹灰影早是不见踪迹。
叶述叹了口气,上前贴着拓拔凰的胸口静闻片刻。又以手指探得鼻息,确认她已无大碍。
可接下来才是他犯难的时候。
难道要在这里守着她?可她醒了,他又该如何自处?
叶述环顾四周,这里已经是他离开了多少年的幸土,但京畿之地他也从未来过。终是下定决心背起拓拔凰。
至少也要将她安置在一处安全的地方才是。
大幸的国土,总归也是他感受到一股子亲切。
方才的酒肆老板听着周边安静良久,这才敢壮着胆子悄悄露出半颗脑袋向外张望,看到酒肆周边已是空无一人时,老板这才敢抬手抹了抹额上豆大的汗珠,松了一大口气。
但也只是一口气。
只闻“啪”的一声轻响。
老板睁开眼睛却是差点吓晕了过去,刚才那个杀气腾腾的黑袍人却是背着那素裙女子只与他一间账台相隔。
“吓跑了你三个客人,抱歉。”
叶述面带歉意说道,手再抬起,老板这才看见叶述方才是将一锭银子拍在了账台上。但是他敢动吗?借他十个胆子也不敢把那银子揣进自己的腰包。
酒肆老板斟酌计较良久,叶述已是悄无声息的背着拓拔凰离开。
赤红的夕阳只余一条狭长的弯钩。
叶述寻了一处较为满意的僻静林地。小溪涓涓斗折蛇行如绿绸,只漫溯过嶙峋怪石,周边的泥滩上长着斑斓朵蕊随风轻曳,夜纱如一展幕布轻铺在地上,几声鹧鸪啼鸣伴着潺潺流水甚为清脆。
叶述将拓拔凰和放置在溪旁的一处嫩草堆,只捧起溪水替她洁面,动作细腻如慈母照料襁褓婴儿。
“无论如何,你可别再犯傻了。”
叶述抬头闭上了双眼喃喃自语,感受着春风拂面,百无聊赖间又拔了一根狗尾巴草叼在嘴里。而后便靠在拓拔凰身边看着漫天的繁星。
白云苍狗,他实在不知道今后的自己该归何处,该行何事。但至少上天让拓拔凰活了下来,报答拓拔昊岚的救命栽培之恩既然已作空谈,那么他便至少要保护好拓拔凰。
还有……
叶述的眼神中罕见闪过一丝狠辣。
“师姐放心,叶述一定会替师傅报仇。
……
拓拔凰是整个大寂坟的大师姐,自然也是引得坟中无数弟子觊觎的如玉佳人。当她听闻自己的爹爹被叶述所杀,自然是悲愤交加,但他愤的不是叶述。
这么多年来,叶述品性如何,她再是清楚不过。那个闷葫芦是连掉入水缸中的蚂蚁都会救下的人,纵然他一门心思钻研武学,却从不吝惜自己的感悟。相较完颜禄而言,面对同门所问,叶述必然无所保留。
她不信叶述会杀了拓拔昊岚,即便宗派中的长老和同门师兄弟皆是众口一词。
她要询问的是一个真相,而显然最接近那个真相的人便是如今叛出大寂坟的叶述。所以她才不顾众人阻拦,一意孤行的来到大幸。
拓拔凰还想问他是否能接受她的到来,只可惜叶述却思考的是自己能否接受她的离开。落花有意流水更加有情,只是落花始终飘不到流水,流水也终究无法承起落花。
拓拔凰从迷蒙中苏醒,猛然睁开双眼。
“叶述?”
空旷的林地响彻着自己的回音,只有鹧鸪清幽的啼鸣夹杂着溪水涓流回应着她。
拓拔凰再度失落起来。
而叶述早便启程,他背负起的更多。于他而言,他的命便如他的坟号一般。
残鳏孤影!
他怕拓拔昊岚的和拓拔凰的不幸是自己带来的,所以他只得躲在暗处,另寻他法。
……
义庄化作一片废土,借宿之事自然也就不了了之。苏佑陵和鱼弱棠只在拜别了罗颖和阎老之后便又是准备连夜赶路。
阎老对于苏佑陵的几张银票倒是说了不少感谢之言,却是罗颖又神不知鬼不觉的悄然离去。
直到苏佑陵二人离去。
罗颖身如夜莺在林间腾跃,掠过数道枝丫却不曾发出丁点响动。
却是一袭黑袍卷曳邪风拦住了她的去路。
罗颖当即便是停下脚步,皓月当空,她只注视着眼前树梢上的静影,彼此无言良久。
方才她自进了义庄便知道还有人在暗中观察,只是感觉不到任何敌意或是杀气,她倒也懒得多此一举。而此时一身黑袍的吴圭自然也早知道罗颖发现了他。
毕竟一个竭泽一个斩尘,若无意外自然不可作比。更何况夜叉的杀手别的不说,洞察寻踪和引人耳目的手段个个都是可谓一绝。
吴圭自然不是为了罗颖而来,只是方才林修然与之一战他也尽收眼底,既然她与苏佑陵相识,那他总要问清个缘由。
他是苏家的家奴,但同样也是踏入三宝的高手。他不是不自量力之人,能与风云志上的高手一战这种事他自问自己还做不到,但全身而退总不是什么大问题。
但这个想法很快便是烟消云散。
因为只是莫名恍惚之间,眼前红衣化作红雾嘭然弥散,同时一把锋利的匕首便已经架在了在了他的喉间。
吴圭瞳孔一缩,便是毫无保留的气凝己身。
“我劝你不要轻举妄动,在我手上求死比求活可要容易太多。”
清冷之音从脑后传来。
吴圭咬紧牙关,心中略微计较一番,还是收敛自己即将外散的势,又散去了即将汹涌而出的气。
他终是不敢再对风云志上的高手再有任何小觑。方才即便明白罗颖与林修然一战有所保留,却根本没有料到居然保留了这么多。
罗刹要人死,简直不要太简单。
“我是苏家家奴。”
吴圭连忙开口。生怕罗颖一念便下了杀手。
“苏家人,不好好待在你主子身边,跟着我作甚?”
罗颖出声依旧是那般冰冷,饶是吴圭见惯了大风大浪也断然再不敢贸然使些什么手段。
“是凌公子,我受命保护凌公子。”
吴圭如实作答。
罗颖闻言却是恍然大悟,再是玩味一笑:“这么说,他果然是那个人?”
吴圭只斜视那悬在他喉咙间的短匕,只觉着一时有些唇焦口燥。
“是。”
吴圭话音刚落,那柄致命的匕首霎时消失了踪影。再抬头回顾时,罗颖已然不知去了何处,哪怕是吴圭用无相天凝尽气势也无法察觉到任何踪影。
不过不管怎样,他至少先要去找到苏佑陵。只要罗颖没有敌意,他自问他想保住一个人应该不算太难。
毕竟像罗颖那种妖孽放眼大幸天下也才不过只堪堪十人。
他们的眼线打探到了太多意料之外的情况,诸如勘隐司的近百骑人马和各门各派的人齐聚京城之类。局势自然也因为各方人马的混入而变得纷呈乱象。
时局一乱,自然要更为小心谨慎。
“都是大人物下的一盘大棋啊。”
吴圭轻探了一声,身形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