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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7章
第五十七章
钟璃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 乌溜溜的眼眸不自觉睁大了些,她将掉在床上的半截儿扶手, 拿了起来, 绷着小脸,放在了梳妆台上,“三叔这是作甚?”
裴邢甩了甩手, 将掌心的碎屑甩了下去, 有一块木条扎到了肉中,他浑然不觉, 不答反问:“跟谁有约?”
钟璃扫了一眼他的掌心, “自然是武安侯府的李姑娘和府上的表姑娘。”
纵使清楚, 她不可能和李洺然私下见面, 真正听到答案时, 裴邢紧绷的身躯才放松下来。
每年举行赛龙舟时, 湖边都闹哄哄的,裴邢嫌吵,还从未正儿八经观看过, 他不大明白, 她为何喜欢, 倒也没阻拦什么。
直到想起上巳节, 李洺然还巴巴带着她去游什么湖, 裴邢才又正视起此事,总觉得李洺然那小子, 很可能不识趣地往上凑。
裴邢又有些手痒, 手无意识搭在了剩下半截儿扶手上, 这一搭,掌心猛地一疼, 他抬起手扫了一眼,这才发现掌心里扎了一块碎木刺。
钟璃也瞧见了,她抓住他的手,瞧了瞧,小心给他拔了出来,两人靠的近,他一抬头,瞧见的便是她白皙光滑的侧脸,这一刻,裴邢竟生出了将她藏起来的念头,省得总有人觊觎她。
男人斜靠在榻上,脸上的神情变幻莫测。
处理好,钟璃才道:“三叔作甚乱捏?床需要找人修理,手也险些伤到。”
裴邢没答,不想让她知晓,他介意李洺然的出现。
莫名觉得没面子。
钟璃腿有些疼,也没再去想他为何不高兴,只将他往里推了推,也坐在了榻上,“三叔现在饿吗?若是不饿,我先歇息会儿,等会儿再让丫鬟备膳。”
“等会儿再吃,才骑了几圈?这就累了?”
其实总共也就骑了十多圈,钟璃不单单是累,主要是大腿根又酸又疼,夏天穿的薄,钟璃总觉得腿根被磨破了,碍着裴邢也在,她也没好检查,只躺下歇息了一下。
没一会儿,身侧就传来了她平稳的呼吸。
裴邢白日甚少睡觉,不知为何,将少女拥入怀中后,他竟也睡着了。直到听见脚步声,裴邢才醒来。
秋月没掀帷幔,只轻声道:“主子,三爷,都快要申时了,你们起来吃点午膳吧。”
裴邢有些诧异,不知不觉,竟睡了一个多时辰,这放在之前,简直不可思议。
钟璃也听到了秋月的声音,她很困,小脸下意识往裴邢怀里埋了埋。
裴邢垂眸看了少女一眼,她睡得迷迷糊糊的,小模样异常娇憨,裴邢捏住了她的鼻子,“起来吃饭。”
钟璃拍开了他的手,小鼻子皱了皱才坐起来。钟璃还是头一次这么晚吃午膳,因为他的存在,作息全乱了。
用完午膳,裴邢才离开,钟璃松口气,等他走后,她才瞧了瞧大腿根,果然磨破了,她涂了涂药,下午都没出门,只查看了一下账本。
夜色渐浓,月光高高挂了起来,天气也逐渐热了起来,唯有夜风吹在脸上,才添一丝凉意。
晚上,裴邢回来时,钟璃还在看账本,他也没打扰她,从衣柜里扒出一身干净里衣,便沐浴去了,浴池是他让人来修建的,前日刚修建好,如今沐浴很方便,他难得多泡了一会儿。
出来时,才发现她竟还在看账本,裴邢抽走了她手里的账本,将布巾丢给了她,钟璃从榻上跪了起来,让他坐在了榻上,给他擦了擦头发。
天气已逐渐热了起来,头发干得也快,擦得差不多时,钟璃拎起布巾下了床,少女身姿婀娜,因在室内,穿得也单薄,袅袅起身时,美好曲线尽显。
她将布巾搭在了葡萄缠枝图衣架上,手臂举起时,衣袖不自觉下滑,露出一片雪白细腻的小臂。
裴邢眼眸深邃许多,半年前,他对皇上送的美人不屑一顾时,安三还曾戏谑,说他有朝一日,总会遇见那么一个女人,只瞧一眼,就会心生欲念,当时,他只觉得荒谬,不曾想,他竟真沦落到这一步。
裴邢伸手将少女拉到了怀中,细细密密的吻,落在了她脖颈上,钟璃被他亲得有些懵,只觉得脖颈痒得厉害,她正欲躲开时,却一阵天旋地转,下一刻,就被他压在了榻上。
察觉他的手,欲要挑开她的小衣时,钟璃脸颊有些烫,她连忙道:“三叔,我、我的腿受伤了,今晚早些休息好不好?”
裴邢俊眉微蹙,手上动作一停,“怎么回事?”
钟璃有些难以启齿,忍不住别开了小脑袋,红晕一点点爬满她的脸颊,裴邢蹙眉,只觉得她这个模样,有些怪怪的,甚至以为,为了拒绝他,她又想出了新招。
裴邢撩起了她的裙摆,想亲自查看,钟璃伸手去按却没能按住,他不由分说扒掉了她的亵裤,钟璃又羞又恼,气得抬脚就去蹬他,轻易就被他抓住了脚。
裴邢已瞧见了她的大腿,竟真受了伤,修长笔直的大腿上红了很大一片,有的地方还出了血,落在她白皙的肤色上,有些触目惊心。
钟璃不想让他看,连忙拉被子遮了一下。
裴邢弹了一下她的额头,“怎地如此娇气?骑个马,都能伤到,难怪刚开始,总嚷着疼,真跟个瓷娃娃似的,碰不得,磕不得。”
钟璃被他说得有些脸红,她忍不住瞪了他一眼,“你才瓷娃娃!”
“难道我说错了?”
钟璃莫名来气,她气呼呼翻过了身,少女这个模样实在好玩,裴邢含笑凑了过去,欠扁道:“哦,确实说错了,人瓷娃娃好歹不会掉眼泪,眼前这个不止娇气,还是水做的,没折腾两下,就能哭成泪人。”
钟璃好气呀,伸手就在他腰上拧了一下。这一下力道可不算小,饶是裴邢都不由蹙了下眉。
裴邢啧了一声,抓住了她的手,“说都不让说?”
钟璃甩开了他的手,再次给他一个后背。
裴邢有些好笑,忍不住勾了下唇,烛火静静照耀着室内,被人熄灭时,也尽着最后一分职责,勾勒出帷幔上逐渐重合在一起的影子。
钟璃伸手推了推他,没有推开,他压低的嗓音,传入了她耳中,“不想被艹,就老实点。”
钟璃的身体彻底僵硬了下来,她木着一张小脸,被他箍在了怀中。
*
钟府,方氏今日自然气得不行,她总不可能当真瞧着女婿被砍掉右手,只说会帮女儿借三千两,剩下的让她自己想法子,她说是借,实则是从自己的小金库里拿了三千两。
自己攒了十几年的银子,一下少了一半,方氏心疼得不行。对钟璃的埋怨也更重了几分,只觉得钟璃就是个白眼狼,根本喂不熟。
诚如秋月所料,钟璃的舅舅,确实没要钟璃的银子,将秋月打发走后,他亲自往女儿那走了一趟。
钟欢当时早就回了家,这种事,她可不敢告诉父亲,母亲拿给她三千两银子后,她自个又掏了两千两,剩下的五千两是她婆母出的,总算将她夫君赎了回来。
得知天硕无碍后,他才回府。
瞧见他时,方氏没像以往一样,嘘寒问暖,她只道身体不适,依然在为自个的银子肉疼,气得晚饭都没吃。
她本以为夫君会关心自己几句,谁料他什么都没问,钟氏一直憋到晚上,没能沉住气,将伺候她洗脚的丫鬟屏退后,就忍不住阴阳怪气了起来。
“你还真是有个好外甥女,表姐夫手都要被砍了,找她借点银子而已,不想借直言便是,竟撒谎,说什么开了几家福佑堂,还说要养二百多个人,当初她爹死时,咱们真是白收养她几年,长大了,就开始忘恩负义。”
钟隐蹙了蹙眉,脸色有些不好看,“你瞎指责什么?”
他平日一向老实,她偶尔给他发牢骚时,他也都是沉默听着,很少反驳她。
见他有些不悦,方氏心中的火又大了些,“我瞎指责?你当真是冥顽不灵!你倒是将她当成了亲人,事已至此,竟还维护她!她呢?她眼里可有你这个舅舅,我今日舍下老脸去找她借钱,她却一毛不拔,将我的脸面踩在了脚底下,当真是好样的,我告诉你,后日你生辰,她若敢来,我就敢将她轰走!”
方氏是彻底恨上了钟璃,自打钟氏嫁入镇北侯府后,她一直在钟氏跟前,伏小做低,为的还不是讨点好处,好处没讨到多少,钟氏却突然撒手人寰。
本以为钟璃性子软,是个好拿捏的,谁料,她竟还不如她母亲,她母亲好歹会顾念亲情,根本不会把事情做这么绝。钟璃倒好,先将她举荐的掌柜赶走,如今又一声不吭搬出了镇北侯府,得了那么大一笔银子,竟一个铜板都舍不得借给她。
她算看明白了,这就是个小白眼狼,压根就没必要跟她维持亲情。
钟隐被气得胸膛微微起伏,从秋月那儿,得知妻子竟背着他找钟璃借钱时,他就无比羞愧。
福佑堂的事,已经小范围传开了,不少官员都知晓了这事,得知是钟璃开的后,好几个官员还找他夸过钟璃,说钟家出了个好姑娘,她一个弱女子,竟能做到这一步,当真是令人敬佩。
到了方氏这儿,竟说钟璃在撒谎,自己两耳不闻窗外事,却张嘴污蔑人,这一刻,钟隐只觉得她陌生。
她手头有多少银子,钟隐心中大概有数。她自个有钱,竟还舔着脸找一个晚辈借钱。
如此恬不知耻。
她当年逼得妹妹,不得已二嫁时,钟隐就觉得她不可理喻,因着妹妹再三劝他,不可因她,伤了夫妻情分,钟隐才忍了下来,妹妹嫁人后,她也改了性子。
本以为她改好了,谁料这会儿,才是露出了真面目,钟隐气得脸红脖子粗,他口才不行,半晌,才憋出一句,“泼妇!当真是不可理喻!”
他说完,就拂袖离开了方氏这儿,方氏气得,狠狠跺了跺脚,洗脚盆里的水溅出来许多,她赌气道:“好啊,我泼妇!你有本事走,有本事别回来!”
他转身便去了姨娘房中,打定了主意不再回来。
方氏得知这事时,气得手都在抖,眸中也满是不敢置信。
钟隐是个老实人,也没那么多花花肠子,因她没能生下儿子,他才纳的妾,是她再三劝了几次,他才去的姨娘房中,每次去都是为了开枝散叶。
如今他竟是主动去了姨娘那儿,不得不说,方氏有些慌了。她偏偏拉不下脸去求和,这事分明是钟璃做的不对,她这个当长辈的,还抱怨不得?
钟璃并不清楚,他们的争执,她今晚倒是睡了个好觉。
第二日便是端午节,今日是个大晴天,耀眼的阳光尽情照耀着大地,一抬头便是蔚蓝的天空,一切都很美好。
小院中满是粽子的味道,厨娘们今日包了许多粽子,有豆沙馅的,有红枣馅儿的,承儿爱吃豆沙的,一下吃了两个,早膳都没吃。
钟璃特意让厨娘多包了点,让小厮往福佑堂送去一些,今日福佑堂的孩子们不必上课,小香和小泉也休息,便去寻自己的小伙伴玩耍去了。
他们俩过来时,福佑堂的孩子,正在领粽子,每个孩子都能得一个粽子,孩子们脸上满满的幸福。
钟璃则带着承儿出了府,她一早就说过,会带承儿一起去,李洺倩和郑菲凌都没意见。
她们约定的地方在西湖,每年西湖都会举行赛龙舟,场面十分恢弘,钟璃带着承儿来到相约之地时,附近已来了不少人,大家三五成群,正叽叽喳喳说着什么,皆满脸笑容。
此刻阳光正好,波光粼粼的湖面上停着好几艘龙舟,龙舟一个比一个气派,上面还雕刻着精美的纹路。
承儿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好奇地东张西望着,扫见龙舟时,眸中满是惊叹,扯着姐姐的衣袖,让她也看。
他开心极了,瞧见陌生人时,也没有害怕地躲起来,不得不说,搬到新府邸后,他放开许多,胆子也大了很多。
钟璃带着他,在湖边停留了一下,快到相约的时辰时,才牵着他去凉亭内,到时她才发现,她们两个也提前来了,郑菲凌今日一身月白色襦裙,端庄又雅致,李洺倩则穿了一身浅粉色衣裙,娇俏又明丽。
两人瞧见钟璃时,便站了起来,简单打过招呼后,李洺倩就笑盈盈看向了承儿,“喏,姐姐们还给承儿带了礼物哦,承儿喜欢吗?”
她说着指了指凉亭内的石桌,竟是两只栩栩如生的小老虎,虽是陶瓷的,却跟真的一样,承儿最喜欢老虎啦,瞧见礼物后,眼睛也亮亮的,他重重点头,脆生生道:“喜欢!谢谢漂亮姐姐!”
他说完,才想起姐姐说过不许要旁人的东西,他挠了挠脸,偷偷瞄了一眼钟璃,才又蔫哒哒地看向两个漂亮姐姐,“承儿不要,承儿陪他们玩玩就行,真的,就玩一小会儿。”
李洺倩没忍住笑出了声,“你弟弟太好玩了!”
除了稚气了点儿,一点都不像摔坏脑子的样子。
郑菲凌也有些忍俊不禁。
钟璃摸了摸他的小脑袋,笑道:“你好好谢谢漂亮姐姐,姐姐就允许你收下她们的礼物。”
她们选礼物明显是费了心思的,虽不贵重,选的却是承儿最喜欢的老虎,这份心意很是珍贵,钟璃自然不好拒绝。
承儿惊喜地“哇”了一声,身后的小尾巴都摇了起来,张嘴就是感谢的话,“谢谢漂亮姐姐!姐姐们会越来越漂亮!”
李洺倩喜欢小孩,蹲下与承儿玩了一会儿小老虎,郑菲凌则与钟璃聊了聊,因着福佑堂的事,不仅郑氏对钟璃更加欣赏了,郑菲凌望着钟璃的目光,也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敬佩。
两人就着福佑堂聊了几句,郑菲凌道:“我母亲也曾开过婴幼堂,当初开了三间,经营起来颇为费力,当时,她只想做点好事,也没想到拉人入伙,全是她一个人在忙,有一段时间弄得焦头烂额的,你这儿虽然有姑母和二太太的加入,规模却大一些,想必也不容易吧?”
钟璃道:“他们的年龄又大一些,比婴儿好管一些,就刚开始有闹矛盾的,立下规矩后,好了很多。”
钟璃说完,含笑看向了郑菲凌,“还未恭喜郑姐姐喜觅良缘,祝你和李公子能够白头偕老,举案齐眉。”
郑菲凌的亲事,已经定了下来,定的是李阁老的孙子,李徵,他如今在户部任职,官职虽不高,前途却一片光明。
李徵今年已二十四岁,二十一岁时,祖母却去世了,因守孝三年,才迟迟没定亲,他是真正的君子,不仅生得一表人才,才学也很出众,在京城人缘极好。
之前他一心扑在公事上,从未多瞧过哪个姑娘。他与郑菲凌是铺子里遇到的,对郑菲凌是一见钟情,随后他便求母亲找人提了亲。
他出身高,自身也很出色,郑氏对他印象很好,当初除了裴邢,郑氏其实还瞧中过两个年轻公子,其中有一位便是李徵。谁料不等她张罗,李徵竟是率先瞧上了自己侄女。
郑菲凌对这桩亲事也很满意,听到钟璃的祝福,脸颊上不由染上一丝薄红。
李洺倩弯了弯唇,“钟姐姐,你也得抓紧了,表姐比你大几个月,年底就成亲了,你可不能落后太晚,你老实交代,你可有心悦的?”
不得不说,为了自家哥哥,李洺倩也算煞费苦心,她还特意将今日与钟璃相约的事,透漏给了自家傻哥哥,为的就是让他来个偶然相遇。
郑菲凌却莫名想起了裴邢,也忍不住看向钟璃,等着她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