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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开点儿?”袁今梦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进而发出一阵阴森可怖的苦笑,伴随着身子的一阵抽搐,笑声才戛然而止,“你们都已经马到成功、旗开得胜了,当然想得开了,但是我已经一无所有了,结果你叫我想开点儿?呵!真是可笑至极!我不需要你们卑微的怜悯!”
王沛琛长叹一口气,苦口婆心地劝说道:“袁大人,你本就不该助纣为虐、为虎作伥,你若是能像方大人一样做个好官,便不会落得今天这个一无所得的下场。你看你对父王忠心耿耿、矢忠不二,最终又得到了什么呢?他还不是弃之如敝履?你所付出的一切,终究只是白费!”
“住口!”袁今梦愤愤不平、怒气冲天地厉声呵斥道,“这还不都是因为你们从中作梗,要不然我跟城主之间怎么可能会生出嫌隙!我能有今天,全都是因为你,因为你们!”
袁今梦越吼越大声,一度失去了理智,怒目圆睁、面红耳赤的样子把人吓得不轻。
善解人意的方知有实在看不下去,于是也加入了劝说袁今梦的队伍当中,“袁大人,你这又是何苦呢?城主从始至终都只是把你当作棋子来利用,在他眼里,甚至连太子殿下都是棋子。他犯下的错事儿难道还少吗?你身为朝中大臣,早该醒醒了!”
“你闭嘴!”袁今梦止不住地喘着粗气,义愤填膺地疾言厉色道,“你们……你们这几个无肝无肺的野心之辈!本官落得今天这个下场,都是因为你们!我……我被革职了,你们也别想好过!我跟你们拼了!”
说罢,袁今梦当即就从地上一跃而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掐住了方知有的脖子,并步步紧逼,毫不退让。
方知有被他掐住,顿时感到一股强大的推力在促使着自己后退,而后愣是被他给推到了一堵墙上。
方知有下意识地握紧他的手腕,使尽九牛二虎之力想要将其挪开,但久而久之他才发现,这不仅仅无济于事,而且自己在他强大的力度下,已经不由自主地翻起了白眼,实在是倍受煎熬、痛苦不堪!
王沛琛见状,急急忙忙地上前拉住袁今梦,想要将其扯开,谁知这发了疯的袁今梦就跟一头蛮牛似的,自己使尽浑身解数,愣是拉不动他,只能一边被他牵着走,一边张皇失措地放声疾呼道:“来人!来人!快来人呐!”
话音刚落,便有两个下人火急火燎地闯了进来,分别从两边钳制住袁今梦。
经过三人合力拉扯,这才将袁今梦从方知有身上拉开,并保住了他的一条小命。
方知有伸出一只手捂着自己红肿的喉咙,进而又止不住地拍拍自己的胸脯,连连咳嗽了好几声,迟迟缓不过来。
王沛琛当即就上前拍拍方知有的后背,并皱着眉,苦着脸,忧心忡忡、相当关切地问侯道:“方大人,你怎么样?没事吧?”
方知有垂着个脑袋,在面前招了招手,进而嘶哑着声线说道:“没事……没事……”
被下人拉到一旁的袁今梦仍在扑腾扑腾地乱窜着,就像一条刚刚上岸的鱼,还不停地发出声嘶力竭的怒吼声,吵得人心慌意乱、焦躁难安。
王沛琛顿时就沉不住气了,当即就“啧”了一声,脸上闪过一丝极为不悦的怒色,进而上前一步来到他的面前,潇洒自如地把手一挥,怒火中烧道:“把他带下去,丢出府外!一定要严加看守,不能再让他踏进方大人的尚书府半步!”
“是!”下人不约而同地一口答应,随即把袁今梦硬生生地给拖了出去。
现在的书房里,总归是安静了许多。
王沛琛目送着袁今梦远去以后,又赶紧回去搀扶着方知有坐在了书桌面前的座椅上,进而十分细心地为他倒了一杯茶水,并递到他的面前,轻声细语地说:“方大人,先喝口水吧。”
方知有颤抖着手接过茶水,许是因为喉中受到损伤、燥热难耐,竟直接豪气冲天地将其一饮而尽,还“啪”的一声把茶杯拍在了桌上,发出不小的动静。
方知有年事已高,实在经不起这么折腾,而现在竟还有人掐住他的脖子!
细细想来,也的确是难为他了。
“方大人,现在有没有好点儿?”王沛琛忧心惙惙、惶恐不安地问。
方知有闭了闭眼,连连点头,进而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一番状态,整理了一番情绪,努力让自己重新冷静下来,缓过来后,才平心静气地感激道:“多谢太子殿下了。”
“诶,没事。”王沛琛伸出一只手,摊开掌心,挡在面前,客客气气地说着,而后又突然变了脸色,辞气激愤地对袁今梦进行咒骂道,“都怪袁今梦,我看他真是疯了,竟然还想着负隅反抗!”
“这也不能全怪他……”方知有靠在座椅上微微喘气,用一种苍老年迈的声线,无比虚弱地说,“毕竟是我们害得他落得这般田地,而我将他的位置取而代之。他恨我,也是应该的。”
“方大人别说笑了。”王沛琛眉头紧锁,一本正经地说,“那全是他咎由自取,谁让他执迷不悟、偏执不化的呢?变成现在这副模样,根本怪不得谁。”
“呵呵……”方知有情不自禁地发出一阵和蔼慈祥的爽朗笑声,心潮澎湃地感慨道,“有苦大侠在身边,倒是让太子殿下成长了不少。”
王沛琛低了低头,惭愧一笑,进而忽然想起来说:“哦!对了,说起苦大侠,我还得去找他商量下一步计划的具体事宜呢。现在袁今梦已经解决,再解决一个刑部尚书庄大人就差不多了。”
“既然如此,那殿下就快去吧,可别在我这耽搁太长时间了。”
“嗯,好。”王沛琛二话不说地一口答应道,“方大人,你稍稍修养片刻,明日即可跟随诸位大臣一起上朝了。”
方知有微微点头,以示答应。
紧接着,王沛琛便是露出一排洁白的大牙齿,冲着方知有咧嘴一笑,进而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了。
谁知在他出门以后,他竟还碰到了正往这边走的徐书予和贾星牧。
这两人不用说,自然是收到消息以后来探望老朋友的了。
“太子殿下。”两人不谋而合地双手作揖,异口同声地喊道。
“徐大人,贾大人。”王沛琛同样双手作揖招呼道,“你们这么快就收到消息来看方大人了?”
“是啊。”贾星牧脸上的表情已然笑成了一团,乐呵呵地连声答应道,“我们二人一听说方大人已经回府,当即就命人备马速速往这边赶了。”
“方大人能有你们这两位朋友,想来也是此生无憾了。”王沛琛轻声一笑,后知后觉道,“哦,对了,方大人就在书房里,两位大人快进去吧,我就先去找苦大侠商议接下来的具体事宜了。”
“好。”两人默契十足地齐声说道,“告辞。”
“告辞。”
……
王沛琛坐着马车,自然很快就抵达了城主府。
他一踏入自己的静心别院,便发现苦大侠竟又是已经坐在凉亭之下等着自己了。
王沛琛加快了沉重有力的步伐,迎着凉亭快步疾走、奔突前行,来到苦无面前,相当自然地坐在了他的对面,进而面带微笑,饶有兴致地打趣道:“苦大侠来得还真是快啊,不曾想连我自己都晚了一步。”
“沛琛兄说笑了。不是我快,而是王允川太快呀!”苦无意味深长地说道。
“哦?”王沛琛当即就提起了一丝兴趣,格外好奇地问,“苦大侠此言何意啊?”
苦无轻声笑笑,开门见山、直奔主题道:“回去路上的王允川可谓气急败坏、恼羞成怒,愣是让御马者开快点儿,似是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了。”
“怎会如此?”王沛琛的神情忽然变得认真严肃起来,进而急不可耐地追问道。
苦无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笑,进而向外摊开掌心,并耸了耸肩,而后用一种慵懒的声调,悠哉悠哉地说:“自然是因为自己被算计而感到愤愤不平呗。”
“什么?!”王沛琛瞠目结舌、大吃一惊道,“父王难道已经知道我们在跟他作对了?”
“我看他十有八九已经猜到了。”苦无心如止水、泰然自若地说,“咱们这位城主并没有我们看起来这么昏庸,好歹他总算是意识到了自己处境的不对劲儿。比如说刚才他回到自己的寝宫之后,就让我先行退下了,显然是要单独和李保春说些什么。”
“那我们接下来该如何是好?”王沛琛愁眉不展、神色慌张地说,“父王知道了我们要对他不利,日后再想要对其下手可就难了。”
“沛琛兄莫慌。”苦无一脸的云淡风轻、风平浪静,而后还不紧不慢地安抚道,“王允川的手头没有真凭实据,他现在也仅仅只是怀疑我们居心叵测、图谋不轨而已,可怀疑终究只能是怀疑,他顶多会疏远我们,却又无法驱逐我们,我们就安心地留在他身边,静观其变、见机行事即可。”
王沛琛神色愀然、愁眉莫展,不禁露出一副首鼠两端、进退维谷的纠结申请,而后忧心忡忡、忐忑不安地说:“可是如此一来,父王必定不会再像从前那样对苦大侠你深信不疑,难道说这样不会影响我们的计划么?”
“这有什么好影响的?”苦无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副胜券在握、势在必得的自信笑容,进而胸有成竹地说:“该说的我都已经说了,该做的我也都已经做了,其实从某种角度来讲,我已经没有必要对王允川卑躬屈膝、阿谀奉承了。即使他不再信任我,也已经无碍接下来的计划,反正袁今梦都已经除掉了,要对付剩下的人的话,大可没有必要再讨好王允川。”
“苦大侠所言极是。”王沛琛如梦初醒、恍然大悟,心悦诚服道,“吏部尚书吴嘉述就是一个趋炎附势、见风使舵的墙头草,现在我们的形势大好,不怕他不倒过来,就是不知苦大侠是否已经想好了该如何对付刑部尚书庄珂谐?他执掌刑法,平日里便是雷厉风行、大刀阔斧,相较于其他大人而言,他恐怕没有这么好对付。”
苦无的眼睛一闭一睁,进而轻蔑一笑,不屑一顾地说:“庄珂谐我自有办法对付他,就不劳沛琛兄费心了。”
“苦大侠莫不是想采取先前的单刀赴会,亲自和他见上一面,然后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劝服他弃暗投明、改邪归正?”王沛琛一针见血道。
苦无稍稍低头,苦笑两声,一边平心静气地摇摇头,一边不慌不忙地矢口否认道:“单刀赴会是真,不过会不会劝他改过自新还是有待斟酌。我先以王允川谋士的身份去拜访他,探探他的为人,然后再行定夺。”
王沛琛若有所思地默默颔首,心潮起伏地赞同道:“这样也好,到时候我再派几个人跟着苦大侠,以防不测。”
“诶!大可不必。”苦无毅然决然地婉拒道,“我一人足矣,何须别人从中相护?我身为师父的关门弟子,沛琛兄还怕我对付不了他府上的侍卫不成?”
“呵,也是。”王沛琛灿烂一笑,下意识地伸出一只手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略显不好意思地说,“我都忘了苦大侠本身就是武功高强、不容小觑的神宗子弟了。”
苦无长舒一口气,言归正传道:“如果我真能够策反庄珂谐的话,我打算让他对荣千富下手。”
“对荣千富下手?”王沛琛不自觉地重复了一遍,皱了皱眉,不明所以地问,“苦大侠不是说不敢对其贸然下手么?现在怎么又打算对其下手了?”
“那是之前,而我现如今所说的对其下手,也是在能够策反庄珂谐的前提下。”苦无正色庄容地说,“荣千富在暗地里经营私炮坊,也算得上是罪行累累,罄竹难书,先前因怕沛琛兄冲动,故而一直没敢告诉沛琛兄私炮坊的具体位置。”
“那苦大侠现在可以告诉我了?”王沛琛用一种殷切盼望的眼神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苦无,像是已经等不及要知道私炮坊的下落。
苦无会心一笑,镇定自若地卖关子道:“沛琛兄不必着急,该让沛琛兄知道的时候,我自然会让沛琛兄知道。”
一听这话,王沛琛就跟翻书似的突然变了脸色,一副失魂落魄、灰心丧气的样子还真像那么回事儿。
“听苦大侠这话的意思,是打算一切事情都让自己扛了?”王沛琛忧心惙惙、提心吊胆地问。
“我既答应沛琛兄,助你登上王位,便断然不会食言。”苦无坚定不移地说道。
“可苦大侠也不该所有事儿都让自己一个人扛。”王沛琛有理有据地说,“我身为堂堂太子,总不能什么都不做,就这样看着你们帮我披荆斩棘,然后扶摇直上吧?”
苦无眨了眨圆溜溜的大眼睛,摆出一副人畜无害、相当无辜的姿态,慢条斯理地说:“我有让沛琛兄帮我啊。”
“比如?”
“比如上回沛琛兄牺牲自己,不情不愿地去陪王允川和王熙尧赏樱花。”
王沛琛冲他翻了个白眼,当即就提起一只摊开掌心的手拍在了自己的脑门儿上,已然是无话可说、无力反驳,“我能做的远不止如此,我还可以帮苦大侠做更多事情。”
“可以是可以,但是没必要。”苦无干脆利落地说道,“实在用得着沛琛兄帮忙的地方我自然会申请援助,可是现在的的确确不需要,因为一切正在有条不紊地进行中。张予淮率军出征,我们只需等着他马革裹尸的消息;袁今梦已经倒台,现在的他不足为惧;就差留给我对付的庄珂谐,还有一个沛琛兄的二弟王熙尧了。”
紧接着,苦无情不自禁地把眼睛眯成了一条缝,进而冥思苦想、绞尽脑汁,大脑飞速运转,一手伸出两指,来回摩挲着下巴,经过一番深思熟虑过后,慎重地答道:“或许在王熙尧这边,沛琛兄还可以帮我做些什么。”
一听这话,王沛琛的眼睛便是倏的一亮,而后急切地追问道:“苦大侠有何困难?我定当倾力相助!”
苦无的嘴角上扬到极致,露出一抹灿若朝阳的笑容,郑重其事地答道:“我要沛琛兄在王熙尧面前,永远是一副趾高气扬、气宇轩昂的样子,哪怕自以为是、目空一切,也一定要在气势上压他一筹!”
王沛琛拧着眉头,眯起了眼睛,百思不得其解地问:“苦大侠此举何意?”
“因为只有这样,沛琛兄才能跟他竞争王位。”苦无言简意赅道,“你们都是王位的继承人,王允川势必会在你们二人之中择其一,然而我们现在等不到他退位让贤的时候了。这不光是为了沛琛兄的现在着想,也是为了沛琛兄的将来着想。自古以来,从没有唯唯诺诺、畏首畏尾的帝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