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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无离开荣府之后,一路沿着城主府奔突前行、快步疾走,期间翻墙跃户、飞檐走壁,精妙绝伦的轻功甚是了得,已然不是昔日初出茅庐的少年。
片刻过后,苦无终于顺风顺水、畅通无阻地来到了城主府的静心别院内。
苦无远远地看到,王沛琛的卧房依然有着闪亮的烛光,看样子果然还未进入梦乡。
苦无战战兢兢地环顾四周、如履薄冰地做左顾右盼,确认四周没有其他人的踪迹后,这才迎上前去叩响了王沛琛的房门,并轻声细语地呼唤道:“沛琛兄……沛琛兄。”
正在木桌上呆坐的王沛琛听到动静,不由得打了个激灵,匆匆回过神来后,急急忙忙地前去开门。
伴随着一阵“咯吱咯吱”的声响,苦无光秃秃的小脑袋最先映入眼帘,它在皎洁月光的照耀下格外引人注目、吸引眼球,王沛琛看到这颗圆溜溜的卤蛋亦是不由自主地愣了一下,然后才勉勉强强挤出一丝僵硬的笑容,笑着招呼道:“苦大侠,快请进。”
苦无微微一笑,以示答应,进而迈着沉重有力的步伐朝里走去。
王沛琛带上房门后缓缓而入,进而同苦无一样来到桌前,伸出一只摊开掌心的手,指尖对着面前的长凳,客客气气地示意道:“苦大侠,坐。”
苦无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灿若朝阳的笑容,入座以后,直言不讳道:“值此三更半夜,沛琛兄竟迟迟未曾入眠?”
“诶!”王沛琛把手一挥,坦坦荡荡地说,“我这还不都是为了等苦大侠你吗?”
“为了等我?”苦无一边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并把眼睛睁得更大了些,一边伸出一根手指,诧异万分地指了指自己,一头雾水地问,“沛琛兄竟是为了等我?”
“可不是嘛。”王沛琛挣扎着表情,斩钉截铁地给予肯定道,“自苦大侠你亲自去会见庄大人后,我这心里可就一直是七上八下、忐忑不安呢!生怕庄大人会对你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但现在好了,看到苦大侠你平安无事地归来,我也就放心了。”
听到此处,苦无顿时就通透了许多。
原来沛琛兄等自己,是为了庄大人一事。
早知如此,自己就先来向他汇报有关庄珂谐的消息再去找小霜了,也就无需让他苦苦等待这么长时间。
“对了,苦大侠。”王沛琛开门见山、直奔主题道,“你此行前去庄大人的尚书府可有什么收获?”
苦无的嘴角上扬到极致,露出一抹胜券在握、势在必得的自信笑容,进而拉长了声线,语调逐渐上扬,用一种慵懒的声调,悠哉悠哉地说:“沛琛兄,你就放心好了。我此行前去庄大人的尚书府,简直是收获颇丰啊!”
“哦?”王沛琛的脑袋向前倾了倾,就跟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似的,眼神当中闪过一道亮光,当即就提起了一丝兴趣,格外好奇地问,“愿闻其详。”
苦无淡然一笑,直起身子,挺起腰板,毫不避讳地坦言相告道:“一切都在我的意料之中。果不其然,庄大人死心塌地地为王允川卖命,有他自己的苦衷。”
“什么苦衷?”王沛琛皱了皱眉,急不可耐地追问道。
苦无长舒一口气,闭了闭眼,进而平心静气地说:“王允川捉了他的女儿来要胁庄大人,这才使得庄大人对他唯命是从。”
“什么?!竟然是如此?”王沛琛的瞳孔呈放大至缩小的过程,进而瞠目结舌、大吃一惊道,“父王竟能做出如此丧尽天良的事情……真是叫人大失所望!”
苦无发出一声无比沉重的叹息,进而愁眉不展、怅然若失道:“王允川是什么样一个人,沛琛兄应当是最清楚不过了。其实仔细想想,他能做出这样惨无人道的事情,似乎也实属正常。”
王沛琛眉梢一紧,眼眶当中噙着泪水,神色愀然、面色凝重,看样子果真是对王允川失望透顶。
他猛地用拳头砸了砸桌面,发出“砰”的一阵清脆声响,就连桌上的茶碗杯具也随之微微一颤,像是因感到害怕而瑟瑟发抖。
王沛琛脸上的表情已然拧成了一团,进而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长叹一口气,心力交瘁地说:“我知道父王残忍好杀、品性顽劣,但没想到他会这般执迷不悟、变本加厉!就连朝中大臣都不肯放过,还有谁没有遭受过他的毒手!”
苦无下意识地伸出舌头润了润干瘪的嘴唇,不禁露出一副首鼠两端、进退维谷的纠结神情,进而伸手拍了拍王沛琛的肩膀,尽心竭力地安抚道:“沛琛兄,别难过了,当务之急,是摆好心态才是,这一切的是是非非就快要结束了。等到明日你夺下王权、坐上城主之位,王允川逍遥法外的日子也就到头了。”
王沛琛吸了一把鼻涕,啜泣了一声,进而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一番状态,整理了一番情绪,努力让自己重新冷静下来,而后愁眉莫展、忧心忡忡地关切道:“苦大侠,那你可知庄大人之女现在如何?我身为一朝太子,定要救她于水火之中!庄大人乃是朝中重臣,我绝不能再让他受到父王的摆布!”
“沛琛兄所言极是。”苦无昂首挺胸,振振有词道,“庄大人之所以听命于王允川,并且处处与我们作对,其原因只在于王允川以庄大人的掌上明珠作为要挟的资本。如果庄大人之女一旦得救,按照庄大人雷厉风行、清明公允的性子,便是绝无助纣为虐、为虎作伥的理由了。”
“所以我们才要救出庄大人的女儿。”王沛琛皱着眉,苦着脸,表示赞同地说,“只有这样,才能还其女儿的自由之身,还庄大人的自由之身。我身为当朝太子,即使是冒着被父王废黜的风险,也一定要让庄大人和他的女儿团圆!”
“他们已经团圆了。”苦无猝不及防地点明道。
王沛琛不由自主地怔了一下,进而直接把视线放到了苦无的身上,用一种匪夷所思的眼神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而后目瞪口呆、诧异万分地说:“什么?苦……苦大侠这话的意思是……已经……已经得手了?”
“不错。”苦无的嘴角挂着一丝淡淡的笑意,信誓旦旦地说,“自从庄大人跟我讲了他的遭遇以后,我即刻就动身前往关押庄筱筱的昭平别院去了。”
“那儿可有重兵把守?”王沛琛忧心惙惙、惴惴不安地问,“苦大侠一人可能应付?”
“我若是不能应付,也不能好端端地坐在这里跟沛琛兄谈笑风生了。”苦无自信一笑,更进一步地说,“昭平别院的确有数不胜数的带刀侍卫镇守,不过都是些无足轻重、无关紧要的虾兵蟹将,我三下五除二的工夫就能解决了他们。”
“哦……那就好……”王沛琛面带微笑,若有所思地默默颔首,听到苦无的好消息,这才松了一口气,心里的大石头也总算是落了地,“苦大侠,这人既然救出来了,那是否需要我善后?”
“沛琛兄大可不必。”苦无伸出一只手,摊开五指,挡在面前,镇定自若地婉拒道,“昭平别院里的带刀侍卫被我打至晕厥,醒来的时候估计已经是明天了,而明日则是沛琛兄拿下王位之时,即使这帮人醒来向王允川通风报信,一切也都已经为时已晚,届时大局已定,王允川纵使是知道了这件事情,也无计可施、束手无策。”
“明日?拿下王位?”王沛琛一听这话,当即愣住,瞳孔放大到极致,大惊失色、心惊胆颤,一时之间,五味杂陈、百感交集。
“是啊。”苦无眨了眨圆溜溜的大眼睛,摆出一副人畜无害、相当无辜的神情,进而神色自若地说,“现如今万事俱备,只欠沛琛兄你带头冲锋。”
“可是……可是……”王沛琛欲言又止,慌乱不安的眼神当中写满了张皇失措,这话到嘴边,伴随着喉结的一阵蠕动,竟还自己硬生生地咽了回去,支支吾吾了半天,愣是吐不出一个字来。
苦无见他这般一筹莫展、惊慌失措的模样,就连自己也不由得变得心急火燎起来,“莫非沛琛兄是有什么其它的顾虑?”
王沛琛拧着眉头,激动得直接站了起来,双脚控制不住地在房中来回踱步,进而猛地把手向下一挥,表示了一个急躁而又无力的动作,愁容满面、提心吊胆地说:“可我还没有准备好啊!”
苦无同样起身,潇洒自如地挥一挥衣袖,进而把双手背过身后,迈着沉着稳健的步伐,缓步走到王沛琛面前,真心实意地鼓舞人心道:“沛琛兄,你都听我说,这王位本就是属于你的,你本就没有什么好准备的,你只需在明日顺其自然地接受王位就行,这是一件轻轻松松的事情,沛琛兄又何必慌张至此?”
“别开玩笑了,苦大侠。”王沛琛恶狠狠地喘了一口粗气,进而摆出一张臭脸,辞气激愤道,“拿下父王的城主之位哪有这么简单?这件事情实在是太过突然了,我需要缓缓。”
苦无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而后苦口婆心地劝道:“沛琛兄,所有的一切我都已经替你打点好了,你万万不能在这个时候怯场,否则我们的计划都将功亏一篑、前功尽弃!”
“可是我做不到!”王沛琛凶神恶善、怒目圆睁,身心交病地自暴自弃道,“我做不到,苦大侠!你得让我有个心理准备,明日动手,实在是唐突冒昧,我无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整理好自己的心绪。”
“给沛琛兄你整整一个晚上难道还不够吗?”苦无干脆利落地一针见血道,“或者说我给了沛琛兄整整三个月的时间,难道这三个月里,沛琛兄都没有准备好迎接这一天的到来吗?”
王沛琛一怔,目光空洞呆滞且无神,沉默不语、默不作声。
苦无用犀火般炯炯有神的目光眨也不眨地凝视着他,条理清晰地说:“沛琛兄,自三个月前我与你相识,并下定决心助你登上王位的那天起,你就应该料到会有今天。你心系苍生、胸怀大义,那么从你父王手中夺下王位便是你命中注定的宿命!你仔细想想,现在王熙尧不在府上,没人有资格跟你争夺城主之位。而张予淮战死沙场,我们更是没有后顾之忧。六位尚书,整整五位已经明确了立场,剩下一个见风使舵、趋炎附势的墙头草更是我们手到擒来的囊中之物。现如今我们的形势大好,又岂有不把握住机会的道理?沛琛兄,其中利弊,你可要想清楚啊!”
王沛琛心中一震,身子一颤,顿时觉得脊骨发凉,浑身上下止不住地冒出一堆冷汗来,进而冥思苦想、绞尽脑汁,大脑飞速运转,好一番深思熟虑、权衡利弊后,眼睛倏的一亮,如梦初醒、恍然大悟道:“苦大侠,你说的对,我得把握住机会!一举拿下父王的城主之位!否则只会有更多的百姓流离失所、无家可归,我身为当朝太子,绝不能视而不见、坐视不管!”
“这就对了!”苦无欣然自喜,嘴角隐隐上扬,似笑非笑道,“成败在此一举,明日我会尽心竭力地助沛琛兄取而代之。王允川明目张胆地为所欲为的日子也该到头了!”
王沛琛暗暗喘了一口气,进而转过身,回过头,面向苦无,心乱如麻、有所顾虑地问:“苦大侠,明日逼宫,你都已经跟其他大人交代过了吗?”
“那倒没有。”苦无相当自然地脱口而出道,仿佛这是什么微不足道、不值一提的小事儿似的。
“没有?”王沛琛愣了愣,瞪大了双眼,不敢置信地说,“那苦大侠是打算待会儿再去他们的府邸走一遭了?”
苦无向外摊开掌心,并耸了耸肩,处变不惊、临危不乱道:“为什么还要去走一遭?难道还要挨个儿通知他们一声么?”
此言一出,王沛琛顿时就慌了神,其他人对此一无所知,结果苦大侠居然还跟自己说早已打点好了一切,这不是自相矛盾了么?
王沛琛面露难色,脸上已然是一副犹豫不决、左右两难的复杂神情,进而愁眉苦脸地疯狂暗示道:“难道不用吗?”
苦无猛地用一只摊开掌心的手扣在了自己的脑门儿上,而后愁肠百结地扼腕叹息道:“听着,沛琛兄,尚书大人们早已效忠于你,只要你明日早朝带头冲锋,即使我们不提前告知一声,他们也一定会心领神会,站在你的这边,然后帮你拿下王允川的城主之位。我们需要的,是一个群情沸腾、骑虎难下的局面。王允川寡不敌众,必败无疑!”
“好吧……”王沛琛勉为其难地答应道,其看似一脸的云淡风轻、风平浪静,实则内心早已是惊涛骇浪、翻江倒海,更是神思不属、坐立不安,“苦大侠,我还有个顾虑。”
苦无挑了挑眉头,一手伸出中指和食指,上上下下地冲着王沛琛点来点去,进而料事如神地先发制人道:“沛琛兄是担心王允川从影教雇来的高韵白会从中作梗,打乱我们的计划。”
王沛琛抿了抿嘴巴,稍稍低头,眼神不自觉地向下瞥,进而相当艰难地点头肯定道:“嗯……”
“不用担心!”苦无的眼睛一闭一睁,短短一瞬的工夫,便已经把手搭在了王沛琛的肩膀上,而后气定神闲地安慰道,“小小一个高韵白而已,我早有考虑。实不相瞒,沛琛兄,在来你这儿之前,我已经去荣府找过一趟小霜了。明日她会跟我一起钳制住高韵白,沛琛兄只需安心做自己的事情,和诸位大臣拿下王位即可。”
“明日早朝,瑞霜姑娘也会来?”王沛琛眼前一亮,不可思议地问。
苦无微微点头,信心十足地笑了笑,胸有成竹地说:“我们都会来。”
听到这里,王沛琛便是喜出望外、眉飞色舞,顿时多了不少底气,全然不怕明日至关重要的最后一场战役,进而兴高采烈、心花怒放地说:“那真是太好了。”
紧接着,王沛琛欢欣雀跃之时,却又跟翻书似的突然变了脸色,笑容逐渐消失,表情逐渐凝固,进而眉头紧锁,倒吸一口凉气,发出“嘶——”的一阵声响,一手伸出两指,来回摩挲着下巴,愁眉锁眼地提出了自己的顾虑道:“对了,苦大侠,提起荣府我忽然想起来,早在先前你就跟我说过荣千富私自营利私炮坊,结果到现在你都还没有告诉我他藏匿私炮坊的地点,可是想等我登基以后再让我出面解决此事?”
苦无低了低头,轻声笑笑,饶有兴致地说:“沛琛兄登基之后,一定是日理万机、事务繁忙,我想着既然刑部尚书庄大人已经改邪归正、弃暗投明,那不妨就让他来解决这件事情。毕竟刑部执掌刑罚,庄大人无疑是解决此事的最佳人选。总而言之,不管如何,我一定会替沛琛兄妥善处理干净,也就不劳沛琛兄费心了。”
王沛琛呵呵一笑,毕恭毕敬地双手作揖道:“那就有劳苦大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