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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楼辙正坐在拜葬死囚锁的门前,他的膝盖盘在地上,就像个打坐的僧人。
如果,再次陷入到跟那时一样的危机,失去神武极大人帮助的自己真的能够在马舒鹦的泥潭中脱身吗?他已经没有多少底牌了。
“怎么?已经开始跟接下来的新伙伴培养感情了?”老潘德的头探了出来,现在他从警署回来,下一秒的任何就是开着飞车将这个家伙载到北部马舒鹦的展馆位置交差。说得到是简单,但是仔细一想的话,这间屋子很快就又要冷清下来了。
波段凌出门去了,说是想去找一个相馆,这里又不是地面世界,那样的店铺应该着实不多。
楼辙用手摸了摸眉心,沉默半响后,他决定起身打个电话。
“在我出发之前,我想联系一个人,这里哪里有可以插入通讯卡的地方。”
老潘德还是头一次听说这个家伙在全息世界还有可以联系的人,看不出来,他在背地里还是有两下子的。
“楼下的石亭边上就有一个,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其实我房间也有一个凹槽,你只需要走个几步的距离。”
“不介意,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原本他对这样的交易并不感兴趣的。但如果事情真的按照目前的事态发生下去的话,他也许会有需要那个条件的时刻。
他插入了拉美夫交个自己的通讯卡,在一声清脆的链接语音中,屏幕中的面容逐渐的浮现。
拉美夫还是那副一层不变的装扮,沾着血迹的白西服,倒梳的银色背头,以及那双中世纪一般的十字竖瞳。
楼辙没有任何多余的字眼,只是冷冰冰地说:“告诉我,你在废品区的目标吧,如果我的猜想没错的话,也许可以顺带达成这笔买卖。”
拉美夫将原本放在桌子上的脚放了下去,起身的时候还捋了一下侧边散落的刘海。
“我就知道你会来找我的。”他的语气充满了自信,就仿佛洞见了未来,“我的目标吗?马舒鹦!”
“那便再好不过了,交易达成的条件就是你得到他死讯的那一刻。为此,我也希望你履行先前许下的承诺。我需要回到地面世界,虽然不清楚什么时候会用到,但我想要把这个条件握在手中。”
“完全明白你的意思。我拉美夫一直都是一个有恩必报的人。只要你杀了那个杂碎,我甚至都愿意成为全息猎手的追随者。”
“别扯这些有的没的。那就这样。”楼辙挂断了通讯终端,回到了客厅,现在,所有的一切都已经准备就绪。
老潘德好像已经提前准备好所有的事项一样,坐在最进门的位置,等待着罪犯对警官发起所谓的吩咐。
“真不好意思,长官。”他弯了弯腰,在靠近的时候还送了几节手指的关节。
“就像你知道的那样,我一个七十多岁的老人家,在这里也没有什么所谓的家人。”老潘德叹了一口,工作的疲惫感让他的身心更加的憔悴,“我也很想你们能够万事顺意,但现实总是徒增残酷。除了挥霍自己生命是自己能够控制的以外,我好像就没有很好的做好一件事过。”
“怎么会呢?你是废品区的人民英雄,不要内疚,现在就立刻逮捕我吧。”楼辙带着一脸愉快,轻松地站在了老潘德的面前。
“我这辈子还真没有抓过自己欣赏的罪犯。”他的嘴嘀咕着,从匣子里取出的拜葬锁,对准着楼辙的腕部靠了上去,具象化的镣铐在触碰到楼辙身体的瞬间变得透明,原本互相连接的锁链也已经断开了。只是再次感受自己生命气息的时候,便像个刚刚诞生的婴儿一样,无法再有任何的作用。
“这不,你也收获了一项顶尖的成就。抓住了未来最为出色的生命未人。”楼辙拍了拍老潘德的肩膀,接着说,“原来镣铐并没有完全限制我手部的自由的。我还是像个正常人,甚至都察觉不到任何异样。它在光下几乎就是剔透的。”
“这我也不太清楚,托你的福,我也是第一次见识到。据说,只有在外部波导的触碰下才会显现出原本的样子。”老潘德尝试了一下,他那外放的波导在触碰的刹那,像激活了镣铐的反馈机制一样,亮堂了起来。内部镶嵌的域的规则晶片已经开始发挥着作用。
“原来如此。”
两个人走出了二层的客厅,往门口的位置靠近,时间一点一点地流逝着,虽然都不说话,但他们都清楚自己在等待着什么。
飞车已经启动了,这种依靠波导维持的交通工具似乎还存有些许仅剩的能源。这一点,楼辙感觉跟自己很像。做很多事的时候,其实根本不是出于什么目的,又获得为了得到什么结果,只是在不断的经历中,体悟着生命的乐趣。
他早上还是吃着六片的激素,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现在在日光下看东西都会有种模糊的感觉。
夕阳很快又有在这条街上降临了,一天就这样过去了。楼辙望了一眼悬挂在头顶的生命沙漏,这种虚幻的假象好像无法捕捉他对于自己来说还剩余的分量。现在,他变得没有那么害怕死亡。人在得到了一些东西之后,就会获得一份归属感。这份归属感会让自己觉得人生其实每走一步都是赚到的。
想到这里,穿着卡其色的外套的他便靠在了门框上。碎金的日光让他的脸庞变得红彤彤的,他伸出了手试图捧住这些美好的事物。几次反复,都没能如愿。在即将灰心丧气的时候,他才在抬起的余光中看到了那个像他奔跑而来的女孩。
这种感觉太熟悉了。原来等待一个值得等待的人是这样的感觉,就像弟弟林澈每天都会在门口等着自己归来一样。那份期盼说到底都是炙热内心的副产物,值得永久被铭记。
“波段凌殿下。”他说。
“不好意思,跑了很多地方才做了出来。”
她从斜背的挎包里翻着什么,过了一会,像逮住了沙泉里的泥鳅一样,攥在手心,挪到楼辙的掌心才谨慎地打开。
还没等楼辙看清手中的意外赠礼的时候,她就硬是把自己的手掌按了下去。
他的脑门开了窍,随即便把它塞进了口袋。
……
与此同时,马舒鹦站在展览馆的顶层停机坪背手等待着。
这座被钢筋加固过的建筑地下有四层,地面有四层。透亮的玻璃可以看到一间间小隔间。在人造树林的包围下,镌刻着以古老的卢恩文字为主体的七个大字:劣质基因展览馆。
这座以铜墙铁壁著称的展览馆里关押着数不清的病患。他们从诞生的那一刻起,携带的DNA就已经书写了生命的所有历程。尽管如此,这也不能说明这群可怜的家伙没有价值,对于完成伟大的基因蓝图计划,他们是不可或缺的生命对照体。除此之外,马舒鹦知道他们的存在还有一个更为重要的意义,就是成为普及全息化的生态展览馆。让新生代的孩子理解基因优秀对于自己的生命到底有多重要,就需要这群被病痛折磨成不像样的人群给与警醒。
“快快到来吧!”他对着整片被晚霞染红的天空发出了呼啸。
说到底,马舒鹦非常热爱自己的工作,从某种程度来说,他就是一个种族卫生学的疯狂支持者。他深知支持种族卫生学的人是不会反对战争,因为他们把战争看做民族生存斗争的手段。只有不断的斗争才会淘汰那些本不应该占据全息世界领地的个体。
想到自己,他为自己的事业疯狂,他太渴望证明自己的实力了。
只要那个崭新的生命体即可抵达,他便会离开开展划时代的生命证明。
……
老潘德从怀中掏出了发条式的金怀表,看了一眼时间。这是他在工作中才会携带象征性物件。
“啊那个,我要出发了。”楼辙不知道怎么告别,但是他也只能硬生生的开头,“还有,我得重申一件事。”
波段凌把低着的头抬了起来。
“跟柳一起上厕所的时候,他偷偷跟我说,‘你在地面世界也是一名天才少女。’但现在事实证明,还是我更厉害一些。你应该要有挫败感的,他们现在的头号目标可是我了。”
他得意地说,丝毫没有让人感觉到这是一种难舍的场景。
“傻瓜,都这种时候了还在分个高下。”晶莹的泪滴从眉尾下部滑落。
老潘德不想让这样的情绪过多了影响到他们中间的任何一个人。猛然踩下的油门在一瞬间完成重新点火,升腾入高空的身影中,只留下了最后一件可以被波段凌听清的话语:“你就安心地待在这里,等我越狱了就第一时间来找你。”
……
敞篷的车身在高空中飞驰,楼辙第一次把整个废品区尽收眼底,不断后翻的碎发在日暮中飘荡个不停,像中西部的牛仔,有种勇者无畏的冒险精神。如果可以来一个倒数二十步回身进行射击比拼的桥段,楼辙一定会兴奋不已的,只是可惜,现在,他只是个普通得再也普通不过的老实人。
在约定的最后十分钟,老潘德把车停到了展馆的顶部。
在车门打开后,他让那个所谓的罪犯站在了最前头的位置。
“人我已经带来了,拜葬锁也已经戴上了,现在通告可以解除了吗?”老潘德以一副工作的状态呵斥着这个有些娘们的马舒鹦。
“那些东西,都是顺理成章的事情。镣铐戴上的那一刻,我就已经收到奥丁区警备对手的来电了。果然,你在本分这方面从来不会让你失望,接下来,就把这无比珍贵的入侵者交托给我吧。”
在楼辙向他走近的那一刻,马舒鹦阴沉地说:“神武小子,我就说我们会再次相见的。”
在挥手与老潘德道别后,他被押送的人员带往地下一层的位置,只是在脚尖刚刚踏入石板的瞬间,从走廊尽头发出了恶魔低鸣,让他的身体不由得打起了寒颤。
“有——什么特别的东西,在那里吗?”他的脚步停顿了下来,对着身旁的哥们询问道。
“没什么?又发病了而已,不用管她。”
话音刚来,贯穿长廊的哀嚎在整个空间来回的传荡,逼迫着楼辙狠狠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一股前所未见的恶萦绕在他的身旁,他可以清晰得感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