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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为前程如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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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天,夫人去参加一个女宴,二爷正带着少爷在习武堂练剑呢,羽泽突然慌慌张张跑进来大叫一声:“少爷!......”

    二爷回头瞪了他一眼,“叫嚷什么?不知道这儿的规矩啊?”

    羽泽站住了脚,知道自己冒失了,赶紧行了礼。

    二爷过来问:“什么事?这么慌张?”

    “回爷的话,原离刚才派人过来说,靳侯爷把佩哲少爷绑在长凳上用马鞭毒打,让咱们家少爷赶紧过去看看!佩哲少爷已经疼得晕过去了!”

    “什么!干爹一向对他仁慈,这是做了什么惹恼了干爹!”霍沄洺听后一惊,赶紧跟二爷说,“师父!我得去看看!”

    “去!我跟你一块去。”说完,二爷跟霍沄洺连衣服都没换就赶紧赶去靳府。

    靳府

    原离一直守在靳府门口等着救兵来,一看见霍沄洺跟二爷过来,赶紧跑上前去:“二爷,沄洺少爷,您们可算来了,再晚些,我家少爷就没命了!”

    二爷问:“原离,怎么回事?你快说!”

    原离一边赶紧带着二爷和沄洺往府里去,一边快速说:“爷,我家少爷不知道被何人怂恿,昨天晚上去洛家偷典籍,早上被我家老爷发现了,老爷大怒,一气之下就叫人绑了少爷,夫人现下不在家,我实在不知道怎么办了,就赶紧派人请了洺少爷过来。”

    二爷听见原委,立刻停下脚步,回头看着霍沄洺,霍沄洺瞪大眼睛,立刻摆了摆手,惊地直磕巴:“师父!我......我......我没去!我也......我也不知道这事呀!”

    二爷来不及问他,赶紧跟着元离走。

    祠堂门口聚着的全是家里的侍卫家丁。一进门便看见靳家老爷还挥着手里的马鞭,靳佩哲趴在一条黑色长凳上,背上已经渗出斑斑血迹。

    “干爹!”霍沄洺冲上去抱住靳佩哲,生生替他挡了一下,疼的直皱眉。

    “洺儿?你怎么跑过来了?你起来!今天我一定得教训教训这臭小子!”说着又要挥起一鞭。

    “老靳!你干嘛呀?有什么天大的事,你这样打孩子?”二爷一步上前夺下靳爷手里的马鞭,回身丢给羽泽,羽泽伸手便接下。

    “老霍,我......我都说不出口!”靳爷一捶胸口,坐下。

    二爷坐到旁边,说:“那就算了吧,别说了。”

    二爷一激,靳爷就跟他说:“这臭小子,以为自己会点功夫,跑去人家洛家丢人现眼!去......他去偷......偷《洛氏经门》,回来还跟我这装得若无其事,那洛家是什么人家,进一趟人家的藏经阁,回来便是一身香气,把他老子当傻子似的糊弄!”

    “哎呦,你消消气,原离,赶紧把少爷扶回房里去,在这儿这么多人瞧着多不好!羽泽,帮忙。”二爷吩咐着。

    祠堂门口的人,便都散了。靳佩哲在家一向是风光惯了,从小也没见过老爷对他动过手,今日真的奇怪了。惊叹之余,该去煎药的去煎药,该去做饭的去做饭,该去巡逻的去巡逻,一切恢复了平常。

    二爷拉着靳爷回房中聊,二爷说:“之前啊,箫家那个长女也教唆洺儿去帮她偷盗,回来让我给断了这念头,洺儿也不知为何,偏就相中了那个丫头,吵着跟我说要娶她为妻,我原来是觉得这姑娘品行不好,断然不能要,现在又觉得她的出身实在配不上我家洺儿,反正我跟他师娘都不同意,他就隔三岔五嘟囔两句,我们都不理,也没什么别的了。”

    “这样的姑娘,可是不能要。我还想着,要去问问他家是怎么教育孩子的,如何能让两个孩子,有这样可怕的念头,现在倒是不想去了,我自己家孩子教育的都不好,有什么资格问人家。”靳爷平静下来,跟二爷说,他想了一会,突然说,“不对啊?她找洺儿去,是因为洺儿喜欢上她了,那干嘛找我家哲儿呢?”

    二爷笑了下:“大概是我最近一直盯着洺儿练功,他太累了,晚上连觉都不够睡,没有精力管这事吧。”

    靳爷说:“你如何断了洺儿这念头,我也学学。”

    二爷扶额,笑说:“洺儿跟哲儿不一样,我这法子,你可用不了,今儿,你这一出,我觉得哲儿是怕了,肯定不会了。”

    “但愿吧。”靳爷说,“对了,我家夫人说是今天有个女宴,阿忆也去了吧,也不知道能不能给两个孩子相看个合适的。”

    “唉,这事谁能说的好,我如今就想着,洺儿能懂事些,赶紧把我家的剑法学成,别再惦记着那个了。”

    “嗯,那我去让厨房做几个好菜,晚上你留这,咱俩喝点儿?”

    “行啊,洺儿估计也得在这陪着哲儿,那我俩晚上就不回去了,我挺长时间没跟你好好喝几杯了。”

    “那,先去看看那个臭小子。”靳爷说。

    靳爷跟二爷一起来了佩哲的院子,推门进去,霍沄洺正在给佩哲上药,豆大的汗珠从佩哲头上落下,他醒过来了,紧紧咬着牙。

    “师父,干爹。”霍沄洺坐在榻边,点头打招呼。

    二爷摇了摇头:“你瞧瞧你,怎么打得这么狠,打两下板子就行了,怎么还用马鞭呢?多疼啊?我瞧着都心疼。”

    “不疼能记住教训吗?就这我还没解气呢,也不知能不能长记性,以后还干不干那糊涂事?”

    “不干了不干了,爹爹,我以后肯定不干这糊涂事了!您放心!”靳佩哲趴在床上,抬头跟爹爹说。

    “嘶,你轻点!”

    “知道啦!”霍沄洺大声回应他,减轻了手下的力道。

    二爷跟靳爷谈天共饮,欢畅了一夜,霍沄洺跟羽泽原离,照顾了靳佩哲一夜,几次,靳佩哲欲言又止的样子,不知道要说什么,想了想,还是住了口。

    转天,夫人们回来了,二爷和沄洺,也回了霍府。

    自打一进屋,夫人的脸色就不是很好,霍沄洺看见了,忙上前扶着,二爷问:“阿忆,你怎么了?可是累着了?”

    “没事。”夫人摇摇头,跟洺儿说,“洺儿,师娘没事,你先回清云轩吧。”

    “真的没事吗,师娘,要不要找个郎中来瞧?”

    “不用,就是一路车马有些累,你先回去吧。”夫人又说了一遍让他回去。

    霍沄洺点点头,松开夫人,说:“好吧,师娘,您休息会儿。”

    星岚阁,

    “这回说吧,怎么了?”二爷一眼便知,夫人有事,扶她坐下,给她倒了杯热茶,自己也坐下。

    “唉,昨儿我不是去参加女宴了吗?这满朝世家,有些身份且待嫁的姑娘都去了,适龄的少爷公子家也都有主母到场,靳嫂嫂瞧上了洛氏的二小姐,当场就跟洛家主母定下来了。”夫人喝了口茶,缓缓地说。

    二爷听完,问:“洛氏的二小姐?是你给洺儿看中的那个吗?”

    夫人颔首,以示肯定。

    二爷说:“洺儿上次不是当场回了他家主母吗?咱家和他家没这份好姻缘,倒也不必强求。这样看来,那姑娘挺好,配了哲儿也很不错。”

    夫人又叹口气,说:“只是这一趟去,差不多的都定下来了,我去这一趟,是这个也不敢定,那个也不敢问,我就怕回来洺儿不同意,回头伤了人家颜面,毁了姑娘家名声。”

    二爷心里也急,但当着夫人的面,他只能故作淡定,“嗯,辛苦我家阿忆了,只是,洺儿这性子学了我,咱们不能逼得他太急,得跟他好好说。”

    “行。爷,你忙吧,我昨晚上没怎么睡,有些累。”

    “嗯,那你睡一会,我去洺儿那边。”二爷说完,就起身出去了。

    清云轩,

    霍沄洺昨晚上陪着靳佩哲,几乎没怎么睡,现下一沾枕头,困意一下子涌上来。羽泽给他倒了一杯水,他就手饮下,说:“我睡一会,不许人来打扰。”

    “嗯。”羽泽守在门口。

    霍沄洺刚睡着,二爷就过来了,羽泽也不敢拦下。二爷进了内室,推了下沄洺露在外面的肩膀,他没睁眼睛,向里面翻了个身,嘴里嘟囔着:“起开!困着呢!”

    二爷坐在榻边,幽幽地开口:“你现在这少爷架子是越来越大了?都这样跟师父说话了?”

    霍沄洺一听见师父的声音,马上翻过身来,眯着眼睛,小声喊了一声师父。

    二爷拍了他胳膊一下:“起来练功。”

    “哎呦!师父,昨晚上靳佩哲折腾了一晚上,我都没怎么睡,我现在困得连剑都拿不动了,您就批准我歇一会,好不好?”他躺在床上耍着无赖,睁开一只眼睛看着二爷。

    二爷瞧他这样,也是可怜,本想着,歇一天也行,后又转念一想,今日累了,明日困了,总要找借口偷懒,这可不行,便说:“不练肯定不行,你昨儿为着佩哲就没怎么练,那你先睡,晚上吃完饭,把昨天的那套剑法练完就休息,好不好?”

    “好!”霍沄洺闭着眼,点了点头,就失了神识,睡去了。

    星岚阁,夫人当着霍沄洺的面,只字未提昨日女宴的事情,也没说靳家定下与洛氏的婚事,只当是什么都没发生。

    用过饭,二爷带他进阅室里,翻开《霍门剑诀》给他讲第一篇剑法的要领,讲了半个时辰,又让他试着背出来。

    霍沄洺认真地听,凭着理解,也能背出一半,二爷便给予了他夸赞,又说什么,不必急于一时,再多熟悉熟悉,会背下来的。

    “行了,你先回去,今天晚了,就不去习武堂了,你在你院儿里,好好想想昨天那套剑法,待会我去,你做给我看看。”

    “是。”霍沄洺应下,便回去了。

    他自幼习武,又师从天剑。虽然二爷总是嫌弃他这也不好,那也不对,但他的功夫确实要比同年龄的习武人高出一大块来,不光是在剑道上,他的内力,更是被二爷调得极顺。小时候,有剑客来拜见二爷,二爷也会叫他出来见客,那时候,二爷眼中全是骄傲,无论是谁,都会夸他天赋异禀,是个习武的好料子,只有他和二爷知道,所谓荣耀,都是一板子一板子打出来的,就是这样,才有了那个时候的霍沄洺,是所谓天剑后人的“虚名”。

    后来,开了习武堂,二爷就不把重心放到他身上了,每天最多也就是带他练两个时辰的功,他到了贪恋人间的年纪,整日跑到街上,跟羽泽乱跑,看什么都新鲜有趣,逐渐忘了,自己也曾肩负着天剑的使命,是个不凡的人。

    直到是这次师父关了习武堂,又把所有精力放在他身上,他又觉得,自己应该是到了承担责任的年纪了,他跟着天剑学剑,就该是有天剑的风范。

    次日,星岚阁,

    “师父?原离过来说,佩哲有事情找我,让我过去一趟。”霍沄洺在星岚阁用完午饭刚回去,才翻开剑诀看了几眼,原离便过来传话说有事,他只好放下书,来师父这里问问。

    “你剑诀背完了?”二爷正在阅室里,听到他问,回问道。

    霍沄洺回到:“还没......”

    二爷重新低下头,正写着什么东西,说:“回去背,背完再去。”

    “哦,好吧。”霍沄洺只好回去背。

    坐到阅室的桌子前,也是心里猫抓似的,根本静不下心来,匆匆背完就去找二爷检查,二爷也是一样的不对书,提了上句,让他接下句,磕磕绊绊的没一句完整。二爷见他心思不在这上面,便停了,说:“行了,你先去,回来重背吧,晚上再考你。”

    霍沄洺松了口气,“好嘞师父!”

    “早点回来!”

    “哎!”

    靳府,

    靳佩哲趴在床榻上,一听见声音,便抱怨道:“你怎么才来啊?”

    “有事耽误了,有话快说,我还得赶紧回去。”霍沄洺自己找地方坐下,给自己倒了杯水喝。

    靳佩哲双臂撑着起来,满脸都是喜悦,跟霍沄洺说:“好哥哥!我要成亲了!”

    “好事儿啊!谁家姑娘?”霍沄洺笑着问他。

    “洛家二小姐,闺名染棠。”

    霍沄洺点点头,说:“哦,长得挺好看的,琴弹得也好听。”

    “你怎么知道?”

    “上回师娘给我办的那个什么女宴,她母亲想把她许给我,我没同意。”霍沄洺说,“但确实是个好姑娘,我师娘挺喜欢她的。”

    “嗯,我也觉得不错。”靳佩哲说。

    “你叫我过来就是这件事?”霍沄洺说,“那你直接让原离告诉我就完了呗?非折腾这一趟干嘛?”

    说完,他站起身要走,靳佩哲一下子叫住了他,“等等!还有个事儿!”

    “什么事儿,说啊?”

    “嗯......嗯......”

    “嗯什么嗯,说啊?”霍沄洺有些不耐烦。

    靳佩哲组织了一下语言,说:“她跟我说,她家现在有些失意,她得给亦家少爷做填房。”

    霍沄洺没听明白,又问:“谁啊?”

    “箫祁韵。”靳佩哲轻声说出她的名字。

    “什么?她给亦家做填房!亦家大少爷上个月过四十岁生辰了,小少爷今年才十二!她给亦家当什么填房啊!”霍沄洺一下子失控,大声跟佩哲说。

    然后反应过来,又说:“她为什么跟你说不跟我说啊?”

    “喂!霍沄洺,你脑子怎么长的,重点在这吗?我是想说,既然她要给亦家做填房,你就赶紧按着干爹干娘的路,挑个合适的就娶了!”

    “不可能,她没说过就是没有的事儿!她说好了等我学完《霍门剑诀》就嫁我,我也说过这一辈子就娶她一个人的!不会的,你肯定是听错了!她不会的!”霍沄洺笑着跟靳佩哲说,声音渐渐低下来,说着说着,他突然流下两行泪。

    他信了。

    他怕了。

    羽泽赶紧上前扶住少爷,少爷不说话了,脸上也没了笑。

    “我得去问问她。”霍沄洺转身跑出门,羽泽赶紧跟上,他来不及回家,跑去靳家的马厩里随便牵了一匹就往俞川赶,羽泽也赶紧牵一匹跟上。

    到了俞川,他没想过等到的是闭门不见。

    羽泽在门口不断敲门,里面只有传话的说:“您请回吧。”

    羽泽为了他家少爷还想再争取一下,霍沄洺却开口说:“行了,别敲了,回家。”

    回家的路上,霍沄洺一直耷拉着脸色,什么话都没说,虽然没见到她,但是这个态度已经可以知道了,就别去讨人嫌了,把最后的一点情念也给弄丢了。

    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戌时了,二爷跟夫人都着急着,羽泽给少爷送回清云轩,安顿他换衣服,扶他上榻去躺着,他翻身向里,用被子蒙住脸,终于忍不住,哭出声来。

    羽泽悄悄去星岚阁,将一切事情悉数将给二爷和夫人,二爷叹了口气,传过来张掌事,“老张,你去酒窖,把我上次从峰家带回来的酒拿过来,晓葵,你去厨房弄几个菜来,少爷还没吃饭呢。”

    “是。”老张和晓葵都各自出去。

    清云轩,

    二爷进来看见霍沄洺把头埋在被子里,哭泣声推门进来的时候就听见了。他走到床榻前,轻轻掀开被子,轻声跟霍沄洺说:“别哭了,师父上次从峰家给你带的酒,要不要尝尝?”

    霍沄洺一看见师父,立马坐起来,一下抱住师父的腰,哭得更大声了,二爷轻轻抚着他的头发,嘴里说着:“不哭了,好孩子。”

    羽泽看着少爷这么难受,心里倏然迸发出很多力量,他转身出了清云轩,牵了马就出了霍府。

    霍沄洺到桌子前坐下,二爷给他倒了酒,师徒俩第一次这样子坐在一起喝酒,他一杯一杯往肚子里灌,峰家的酒,味美,极甘,确实是浇愁好物,但是峰家的酒,不知为何,总是极能醉人。

    “她既然选了前程,弃了你,你就应该振作,趁早走出来,师父给你选个更好的,把她替换了。”二爷明知道这个时候应该是安慰他。

    可是,谁又能替换掉内心的一片赤诚,此时此刻的霍沄洺,觉得自己好似被无数道理挤压,满腔欣喜都化作孤勇,过去的点滴爱意,那些无数次的幻想,都好似被挤压成齑粉,在这阳春月骤然被风吹散,连空气中的些许,都不曾给他留下。

    安慰的话都不真心,真心的话都不好听。

    羽泽快马加鞭到俞川的时候,已经是亥时三刻了,他鼓起勇气敲了箫府的门,却换来守门人的一顿斥骂,他没有停,一直敲一直敲。

    终于,他面前的,是箫祁韵了。

    箫祁韵面上看不出一丝悲痛,她对着羽泽说:“这么晚了,你家少爷让你过来干嘛?都说了不想见。”

    羽泽站在箫祁韵面前,态度十分刚硬:“箫小姐!不是我家少爷让我过来的,是我自己想跟您说几句话。”

    箫祁韵摆出一副居高临下的姿态,以对一个下人的语气跟羽泽说话,她说:“有什么话不能白天说,非要这么晚来打扰。”

    羽泽说出了他一直想说的:“箫小姐,今日羽泽贸然来打扰,是我的不对,但是羽泽实在是不能不说。您不想见我家少爷,难道他对您的好,就可以当作不存在吗?”

    箫祁韵沉默。

    “有什么话,您不能跟我家少爷解释清楚呢?他是如此一个高傲的性子,现下正在家里躲着哭,您想想,您把我家少爷,伤的多重!这份伤痛,您怎么就不能自己跟他好好解释呢!就算您选了前程,选了您箫家的荣耀,您也是可以跟我家少爷说清楚的呀!”

    羽泽激动地冲着箫祁韵大声说到,“您不知道那手镯是他亲手做的!从打磨到雕刻,半分没让匠人上手,伤了他的双手都没有一句怨言!就是为了送您一个不一样的生辰礼物!他给您的喜鹊锁,是走遍了京中所有的店铺,花光了手中的银钱,才得的。他每次去见您,都要静心打扮,每次想到跟您一起出去,他都高兴地睡不着觉!他每个月的零用钱都花在您身上,他愿意陪您去吃他不喜欢的东西,愿意穿他不喜欢的浅色,愿意为了您,跟我家爷嚷叫,为了您,顶撞他最最尊敬的夫人。还有上次瞫家的事情,惹恼了二爷要将少爷赶出门去,都闹成那样了,我家少爷依旧说下次还会帮您。这些您都不知道吧!您又怎么会知道?您根本就从来没将我家少爷放在心上过!您又怎么会知道这些!”羽泽嚷得歇斯底里,他避退所有的理智与教养,只为了在这里替他的少爷讨要一个交代。

    羽泽将所有话都说出来,嚷地他脖子上的青筋尽数显出,他已经忍了很久了,每次少爷都不许他说,这次,他终于全部说出来了。

    “可是我现在知道了,又有什么用?”箫祁韵听完羽泽的话,眼睛里也明显有泪光闪烁,这么长时间了,她又不是石头心,怎么会一点儿感情都没有呢。

    箫祁韵跟羽泽说:“我嫁给亦家大少爷之后,他可以帮我爹爹重回庙堂,可以给我弟弟找个家学上,如果他有出息考回个功名来,以后我们全家都可以过上好日子了!可你家少爷呢?他除了情爱能给我什么?”

    箫祁韵也有些失控,她大声对羽泽说:“我要情爱没有用!我要的是我箫家的荣耀!我爹爹的官名和我弟弟的前程!这些你家少爷都给不了我!但是亦家大少爷可以!”

    “那您和我家少爷的感情就这样作废了吗?”羽泽问她。

    箫祁韵讽刺地笑了一下,跟羽泽说:“感情?我下月十八就要嫁过去了,你觉得感情还有用吗?”

    箫祁韵走到妆奁前,从首饰盒子中取出来那只银镯,递给羽泽,说:“帮我还给你家少爷吧,他亲手做的,我不配戴了。”说完,两道泪珠滑落她的脸庞,晶莹地落在地上,碎开。

    羽泽单手接过来,转身走出去,还说了一句:“你真的不配。”

    他骑上马回到京都,正好没有误了宵禁,他回到霍府,霍府大门却已经关上了,他在霍家这么多年,自然知道哪个门是可以进去的。

    他回来的时候,少爷已经醉晕了睡下,二爷也已经回了星岚阁。

    羽泽把手镯藏起来,给少爷熄了灯,便退下去了。

    星岚阁,

    “阿忆,明天我要去北城巡营,你陪他出去逛一逛,散散心。”

    “知道了,爷。我还真没想到,洺儿是个情种。”

    二爷说:“唉,箫家丫头这一招,真是伤透了他,其实,也能理解,为了前程放弃情缘,也是无奈。”

    夫人说:“那二爷这几日就让他好好松散松散吧,缓一缓心性。”

    二爷点头应下:“嗯,也不知道他还能在我身边待多久,其实啊,剑道武功,我确实希望他做的更好,但是有时候想一想,我也不应该要求他完美。你知道吗?阿忆!刚才,他哭着说,想像小时候一样,做我的骄傲。不想给霍家丢人,不想丢了天剑的脸。他说,无论走到哪,他都要受着天剑后人的光辉,做的好是理所当然,做的不好就是给我抹黑。做我的徒弟,做霍家的后人,确实太难了。我也曾在这样的艰难中成长,甚至要比他现在难更多,我很辛苦,别人家的少爷都到处惹风流债,我却只能在家里日夜与剑相伴。我不想他也活得这样辛苦,在我能控制的范围里,他可以放纵自己,只要别越过这个度,就行。”

    夫人看着身边人,想起他年少时的拼力,终成就一代天剑,可谓是辛苦一生。

    次日早,

    霍沄洺睡到晌午才睁开眼,迷迷糊糊觉得头有些晕,昨天晚上的事情,他只能记到师父陪他喝酒了。他大声叫来羽泽,问道现下何时?

    羽泽回:“已经巳时末刻了,少爷。”

    “你怎么不叫我,师父呢?”霍沄洺撑着坐起来,问。

    “爷今早巡营去了,吩咐了不用叫您起床,今日可以休息一天,夫人早上过来说,下午要去茶楼一趟,让您陪着去。”

    “你去给我倒杯水,头晕。”

    羽泽连忙去给他取来杯温度正好的水,还贴心地加了蜂蜜,二爷说,蜂蜜水可以缓解醉酒,所以他一直给少爷备着。

    “告诉师娘一声,我收拾好就陪她去。”

    “好。”羽泽便去星岚阁回话。

    街市,

    今日街上人多,霍沄洺一直陪着夫人身边,并未多话,神情还没缓过来。这确实对他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洺儿,你想吃什么就说,师娘给你买。”霍沄洺不主动说话,夫人只能不断地跟他搭话,一会让他看看这边,一会又问问那个。

    霍沄洺刚开始是摇头,然后突然说:“师娘,我想尝尝您喜欢的那家铺子的牛乳茶。”

    夫人没明白,便问:“你不喜牛乳,也不喜牛乳做的任何东西,为何要去尝?”

    “可她喜欢。”霍沄洺轻声说完这几个字,便低下头。

    “走。”夫人拉起霍沄洺的手,径直往那家铺子走去。晓葵和羽泽立刻跟上。

    这家铺子,在几大主街交纵的中央,位置离霍家有些远,但他家做出来的味道比任何一家都更加醇香,有牛乳的甜香,又有茶汁的清香,每次,霍沄洺陪着箫祁韵出来逛,逛久了总会来这家铺子,每次必点的都是一壶牛乳茶和一份牛乳糕,每次都是箫祁韵一个人吃,他从来没动过,也不知道她为何如此喜欢这般甜腻的东西。

    但她喜欢,他便一直陪着。

    现在他知道了,大约是因为心里太苦,就需要甜的东西来缓解一下。

    箫祁韵喜欢靠窗户最后一桌的位置,这次霍沄洺一进来,便很自然直接坐到那个位置上,阳光透过窗棂,照在桌子上,透过窗外的一颗古树,影影绰绰。

    只要了一壶牛乳茶,羽泽给夫人倒了一杯,又给少爷倒了一杯。

    霍沄洺还没端起杯子,便闻到一股甜腻的奶香味,他素日不喜欢这个味道,这一次,他端起杯子,轻轻尝了一口,立刻便有两行清泪落下,落在杯子里,点起泛泛涟漪。

    他抬头看着夫人,开口说:“师娘,这茶好甜,为何,我却觉得苦到难以下咽?”

    夫人伸手用手帕轻轻擦掉他的泪痕,轻轻说:“傻孩子,苦的不是这茶,是你的心。”夫人接着说,“洺儿,人生遇到的事情,不会皆如人意的,遇到不如意的,你若是都觉得苦,那这一辈子,可就要苦着过去了。”

    “可是,师娘,我真的好喜欢她,但我的喜欢,比不上她家重要。”霍沄洺苦着脸色,跟夫人说,“她的爹爹,弟弟,整个箫家,比我重要。”

    夫人依旧是温柔的语气,有安神之效:“洺儿,那你,下次就要找一个天下都比不上你重要的姑娘,你要做她的天,做她的一切,让她觉得这世界上除了你再无旁的,遇到这样的姑娘,你就不觉得苦了。”

    佟木忆待嫁闺中的时候,就想找一个能做她的天的夫君,后来,她找到了霍墨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