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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行数步,耳后嘈杂已然渐远,香雾随之而来。
依稀能听得到些许关注与奚落,毕竟焚香乃是柳河陵最有希望夺得名额的那批势力,如今见得瘟家五鬼陷落,竟然吓得转身离去。
香雾飘渺,似乎想要开口言说,终究还是寂静无言。
荒抱着小狐狸踏入春暖阁,声响再次靡靡。
走入那专属于花主地内堂,铺满花瓣、温暖宜人地豪华卧房,地上到处凌乱着衣物与丝巾,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古怪的香气,掩盖着奇异地气味。
房间深处传来几声巧笑戏水之音,女声嫣然倒是引人遐想。
听得门口动静,棕婉披着一层薄薄浴袍,在两位侍女的服侍下走出来,一张俏脸红扑扑地,满眼秋波地望向来者。
正要调笑几句,敏锐如她,却瞬时感到气氛不对,随即挥手让侍女下去。
“把银安顿一下,我想你这堂堂宝阁,总有一处清净之地罢。”
棕婉看了眼荒,须知对方颇为看重身旁的小狐,此刻却要把她安顿在春暖阁,心中顿时一紧,有了猜测。
“将贵客安排在潇湘馆,好生侍奉,若是有何不周,便把你们炼成欲奴投入蛇窟!”
听到蛇窟,那两名侍女不由地颤了颤,惊恐地望向小狐。
银却颇有些不舍地拉着荒,嘟着小嘴,一副不情愿地表情。
“放心,去去就回,耽搁不了多久。”
“那好吧!就勉强等一等你。”
银说罢,便跟着侍女离去,不过依照惯例,荒还是摸了摸她头顶的几撮毛。
待几人彻底离开内堂,烟雾弥漫开来,棕婉问道:“你们去探阵发生了何事。”
细细碎语由香入音,纵使棕婉早有心理准备,也难免大惊:“英一阵撤离,瘟家五鬼携众闯三阵,困于蚀阴?四象兽颇显犹豫。”
虽然知晓三绝之阵凶险难测,却想不到这般有去无回。正思索间,忽地想起两者结伴而回,略带些不确定地问道:“你们此回,莫非……”
“破阵即在今日!”荒盯着花主那双梨花眼目,字字清晰。
棕婉先是神情一愣,言道:“之前那虚魂斗法,虽然无甚大碍,我也略作补给,却也不是最佳之态,何不……”
无声,无言,荒盯着花主,她看出了对方决心。
香雾持续弥漫,焚香也一言不发,从归来时一路便是如此,似乎在琢磨荒的心思。
看起来他们可以再等等,毕竟三绝之阵凶险有目共睹,连实力最强的四象兽都退缩了。而且花主说得在理,任何一丝小的损伤,都可能造成局势得崩塌。
可看着荒暗金双目,焚香似乎读懂了眼前男人的不言之语。
退却的理由可千万种,但前行的道路唯有一条,既如此,何必犹豫,终要走此一回。
“哈哈哈,吾观世间情,世道反吾心。是老夫着相了!
既要破阵,便该今日!”
香中一阵爽朗笑声,花主那柔弱表情也渐渐变冰霜,看着眼前地两个疯子,嘴角勾起离魄笑颜,浑身更是微微颤抖。
“奴家便陪你们疯一回!”
说穿了,这柳河,此幽冥,谁不是疯子?
忽地身前隐约露出一红木祭台,两道身影卷入雾中,逐渐模糊。
半炷香不到,阵前混乱更甚,兽鬼中激进者已怒目而斥,眼看局面控制不住,最为暴躁的火蜥怒吼一声,将所有咆哮压下:“吵什么吵,管它什么凶险难测,闯便是了!”
话音未落,天边飞来三道遁光,须臾间便砸入饕餮阵中,沉寂不久的三绝阵再次运转起来。
这番声势自然不是弱者,几乎所有在场之灵都转目而至。
“什么,竟是焚香等人,它们不是离去了么。”
“灶神祭祀焚香、春暖阁花主,还有那个俊俏少年,他是谁,为何从未见过?”
亦有怀疑者。
“什么俊俏少年,明明是披着画皮的骷髅架子。灶神一行人怕是疯癫了罢,如此冲动闯阵,难道没见五鬼下场?”
“本以为除四象外,最有机会的便是焚香等众,此刻入阵,寻死耳。”
四象兽也同样将目光看向饕餮,火蜥更是气恼有人抢先入阵,喷出一口火焰竟生生灼灭几条魂灵。就连岛上那位贵公子,也一边品酒,一边将目光挪移而至,仿佛想看一看又是谁不自量力。
既入阵中,其外喧嚣自然屏蔽。
无尽绿雾如山河掩盖,不见天日,若非金蝉目,恐怕连身旁焚香与花主都看不清。
不仅如此,即使荒早已不呼吸,甚至身周隐隐罩起一层灯膜。内心中却时刻涌动着饥饿与贪恋,对血肉的痴狂几乎要把人折磨地疯掉。
七日不食,忽地见到金灿灿地烤羊腿、炖牛蹄,是什么心情?可若羊腿牛蹄长在自家身上,又是何心情?
在虚幻之间,神识受到改易,眼前景象早已不是真境。
依靠他们本身的定力与道法,已然行过一半路程,可也到了难熬的地步,故而花主与荒齐齐看向焚香。
便在此刻,始终一阵香雾地灶神祭,渐渐化形为一位老者,站立于地,长袖一挥,身前摆出一张圆桌,其上放置精美餐具。
一股奇异香味透过饕餮,飘出阵外。顿时几道黑影状似癫狂,乘舟冲入饕餮阵中。
定睛一看,竟然是之前见到的尸刀、酒妇,灶台;另有一位浑身布满颜料地赤裸妇人,躯体却坑坑洼洼无一处完好。它们还提着一捆布袋,扔到地上,不是那高低和尚又是谁。
不过此时的和尚,双目无神,浑浑噩噩,似乎状态不对。而之前被马元折损的夫妇,此刻状态也不算好,老板娘泸烟本来白嫩的肌肤变得灰涩,斑斓蛇尾隐隐有裂纹,朱殉双目赤红更显癫狂。
幽冥众生,虽寸难灭之魂,受损一次亦有波折。可此刻入阵,岂能不晓得三绝威力,看来灶神对四象瑰玉志在必得!
“凡俗知吃喝拉撒,食欲乃人间象,故曰生灵之念,始于食,终于食。今饕餮贪欲无穷,吞天食地,做一餐美味,祭往生魂灵,填无尽之洞。”
说罢,一旁的酒妇便抓起高和尚,撩开那遮蔽纱巾,一只白嫩手臂顺着其嘴深深掏入进去,开始搅拌。
此间近看,那高个和尚腹中藏有酒窖,造无尽佳酿,老板娘便舀出一壶。
尸刀提起矮和尚,将它本就侏儒地身子一折,弯曲成U字形,刀刀剁碎,像是切饺馅般熟练。随后将肉馅一扬,撒入泸烟提起的酒中,浸泡片刻,全数倒入刚好烧开的灶台之中。
更惊人的是,酒肆夫妇携带着高个和尚,齐齐踏入灶台火门之中,更助幽火一分。
望着此般恶心恐怖的厨艺,纵使知晓它们早已是死魂罢了,却也难免心间厌恶,连对己都如此残忍,何况于真正的生灵,在其眼中,万物皆可为食。
不过他也渐渐看出端倪,在焚香的桌前,有一层薄薄香雾笼罩,主动赴死者,应了幽冥之法,虽剥去一层灵性,却不算被阵法击杀,倒仍有复活之机,前提是焚香安全出阵。
随着慢火烹饪,好菜出锅,桌前白玉盘飞至其前,那始终未动的颜料女子忽地漂浮至上空,渐渐融化,色泽鲜艳地滴落在菜肴之上。
焚香端起玉盘,亲自将其一根手指插入盘内,齐根而断,化作漫天香气。若是所闻无误,其中蕴含马元提炼的十三香,没想到竟然用在此处。
于是,一盘色泽完美,香气浓郁,味道无双的绝世菜肴,被放置在锅灶之上,紧紧看一眼,都能解无尽饥饿,若是食一口,怕是从此不能摆脱,再吃人间食物便如糟糠难咽。
锅灶盖起笼罩,续续飞往阵中央,忽地绿雾一阵扭曲,竟然生出一口将其彻底吞噬,看来继承饕餮的阵灵都受不得此诱惑。
与其它赴死之灵不同,灶台被饕餮吞下,似乎主动而为。不过想想灶神名号,再看看那灶台,或许另有玄机。
一息,两息,三息……
三者再次前行,贪欲却不增分毫,直至跨过阵中,始终未见匹配此程度的饕餮之魂。
眼见这等奇景,阵外众灵更是惊得下巴都要掉了,谁能想到之前几乎吞噬五鬼的凶阵,会被如此破掉。不过想想牺牲的祭祀,以及焚香的手段,再难复制。
“所谓饕餮食人,对阵下药,要想闯此阵,何不为其做一盘人间美味,喂饱即可。”
岛中贵公子望着自信的灶神祭祀,随口咬了侍女递来的葡萄一口,嗤笑道:“饕餮,饕餮,真能喂的饱吗?”
在跨阵瞬间,忽地巨型吸力从脚下传来。
“小心!”
荒几乎念头刚起,便运转金蝉脱壳之身法,提升遁术,抓起两者于电光火石间飞跃而出。
绿雾仿佛一张幽暗巨嘴,“咔”地一声咬落,随后不满地咽一口,缩了回去。
毕竟,已不是它的责权之内。
魂欲阵中,三者落地溅起烟尘。
左手老者焚香,像是被斜着劈了一刀,身躯齐整地自腋下拉到腰间,绿雾始终侵扰,不依不休,满脸煞白,哪还有之前自信。
右手花主,初看无碍,可始终捂着腿的手渐渐泛起血水,撩开裙摆,白骨森森,金莲早已无踪,更可怕的是绿雾若火焰,烧在肉上,时刻蔓延。
看来众灵入阵,终究还是有些影响,如今饕餮如跗骨之疽,不止在外象上侵蚀,更严重的是代表劫数的具化。
例如身为灵体的焚香,明明不需要身躯,可他却垂垂老矣,再也变不回之前那般香雾,只能顶着这副身躯前行。
焚香也就罢了,纵使用手爬倒也无所谓,可破魂欲的关键,花主也受到影响,情形就不那么乐观了。
仿佛知晓荒的担心,棕婉明明痛苦地娇颜忽地泛起一丝笑容,顿时身后似有两位无形魔女搀扶而上,伺候她朝前行去。
“无妨。且看我破此魂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