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肌肤之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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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靖川微微眯了眯眼,低沉的嗓音里透着点不快,微抿的薄唇唇线渐渐被拉平,脸色看上去很差。

    能不差么?

    他刚挨了她一巴掌。

    许昭意看他懒懒散散的样子,总有种不太妙的预感,她压下跳到喉咙口的心跳,警觉地按了下身后。

    “梁靖川。”

    她突然扬高了声唤他的名字,颇有点气势不够声音凑的意思。

    梁靖川似笑非笑地抬眼,喉结上下滚动,语气还是淡淡的,“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操,这态度仿佛是让她交待遗言啊!

    许昭意虽然心里九曲十八弯,但过完脑子她还是觉得做人要看清形势,积极向组织靠拢。

    “梁同学,你这样就没意思,我又不是故意的。”她往后挪了几步,笑得很勉强,“我们有话好好说行吧?”

    梁靖川没搭腔,同样不动声色地揩了把面粉,半垂着视线朝她走过来,意态轻慢。

    一步。

    两步。

    三步。

    社交安全距离在逐渐缩短,他在踏入她的领域。许昭意心底警钟大作,撂下毛巾就从厨房夺门而出。

    梁靖川抬手,精准无误地截住了朝自己脸砸过来的东西。

    他动作比她快,只是手刚搭上她的肩膀,她反扣着他的手肘卸力,一探一扯间,寸劲震得他虎口疼。

    许昭意下手真挺狠。

    他还没见过哪个女的动手是这作派。

    梁靖川意外地挑挑眉,卸掉了那份冲力,在她回肘时,左手裹住了她,单手将她按在沙发背沿。

    “你跑什么?”

    他的眸色沉降下来,拇指擦过脸颊上的面粉,劲瘦有力的手腕隐隐能看到青色的血管。

    他整个人看上去欲气又危险。

    “废话,”许昭意气笑了,只想骂人,“你追我还不允许跑吗?”

    怎么,难道她该停下鼓个掌,顺便夸他好棒棒吗?

    “你撒手,我手腕好疼啊。”自始至终都挣不开他,许昭意自暴自弃地瞪了他一眼。

    梁靖川手上的力道并不重,但他还是不由自主地随着她的话松掉手劲。

    下一秒,许昭意反手去掠他的喉咙。

    梁靖川利落翻腕,侧身闪避时牢牢卡住了她的后颈,轻而易举地将人拎回,从她身后将人按了回去。

    “……梁靖川你要脸吗梁靖川?”许昭意快无语了,“你居然对一个弱小的女孩子动手。”

    这种丧失掌控权的感觉让人很不爽。

    “你拿东西往我脸上抡的时候,看着一点都不弱小。”梁靖川挑了下眉,摊开满是面粉的掌心,“而且这才叫不要脸。”

    “我靠,你放开我,”许昭意啊地惊叫了声,“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动脚!”

    他的手一倾,她的脸侧同样被抹了下。面粉散入空气里,呛得她连咳了几声,闭着眼睛后退时,边挣扎边骂他。

    “小气死你算了梁靖川!欸——”

    脚下忽然绊到东西,许昭意猝不及防,慌乱间抓了把梁靖川的衣服,还是不可抑制地往后仰去。

    她摔进了沙发里。

    他整个人都摔在了她身上。

    清冽干净的气息瞬间压下来,覆盖了她全身。不同于往日冷杉的沉郁感,他身上的味道轻轻渺渺,无端地让人心安。

    “我去,这是什么玩意儿?”许昭意被沙发上的东西硌到了,蹙着眉去摸自己的后背。

    梁靖川脸上的表情有些松动了,他伸手撑了下她肩侧,尽量不压到她,“摔到哪儿了?”

    许昭意摸到遥控器,还疼得直抽气。

    “您好,这是您点的果饮和——”店员敲了敲门,话说了一半怔在了原地。

    沙发上的两人同时抬眸。

    刚刚摔那一下是狠的,许昭意疼得有些发懵,根本没意识到画面有多微妙。

    而店员只觉得,自己不小心撞破了了不得的东西:孤男寡女在沙发上,女生的发丝还有些凌乱,男生的脸上挂着没擦干净的巴掌印,还有之前不敢深思的尖叫声和“你别动手动脚”。

    不是她想象力过剩,实在是画面太让人浮想联翩了。

    哦,这糟糕的姿势。

    太他妈刺激了!

    许昭意张了张唇,觉得很有必要给自己的清白正正名。

    结果话还没出口,店员连着说了两次“不好意思”和“你们继续”,连忙转身退出去,并贴心地带上了门。

    “……”

    两个人无声无息地对视。

    场面一度让人很窒息。

    距离实在太近了,近到能听到彼此的心跳,近到呼吸扫在彼此的面颊上。异样感像电流一样窜过四肢百骸,肌骨皆在战栗。

    许昭意无端地感到心虚。

    很奇怪,明明什么也没发生,她只是不小心拽了他一把而已。

    然后许昭意忽然想到,这根本不是她该关注的重点,她该关注的是他俩现在的姿势——

    非常、非常的不妥当!

    “砰。”

    坠地的一声闷响,梁靖川直接被许昭意从沙发上踹了下去。

    刚被她拽着摔了跤,现在又被她一脚踹下去,梁靖川栽在地上的时候,还有些懵,太阳穴直跳。

    “操。”

    旁边就是矮茶几,他额头还好,就是撑了下地面缓冲的手臂,直接起了一小块淤青。

    许昭意看着他,心说这人是不是牟着劲儿想还手。然后又想到,她同桌应该不打女的,好吃亏也好憋屈。

    “疼吗?”许昭意忽然就笑了。

    好欠揍,而且她真觉得挺对不起他的,但这场景太滑稽了,她实在没忍住。

    梁靖川睨了她一眼,下颌线条紧绷,表情很不爽,就是意外的没生气。

    许昭意沉痛地叹了口气,抬手作发誓状,“我对您的遭遇深表同情,我罪孽深重,为表歉意我以后自动离您两米以上,先去药店买喷雾你看成吗?”

    她刚起身,手腕被牢牢扣住。

    梁靖川捉住她的手腕将她拽回来。

    许昭意跌坐回地毯,被他手上的劲牵引着向他倾斜。她撑了下地面,才遏制住前倾的惯性。

    “你做什么?”许昭意抬眸。

    微红的眼尾工笔画勾就似的,弯出说不尽的风流缱绻。

    梁靖川的眸底暗色沉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包裹了周身。他的视线下撤,起身时淡声道,“先吃饭吧,不然凉了。”

    许昭意轻轻地哦了声,从地毯上爬起来。

    夹下一小块鱼肉尝了尝,外酥里嫩,酸甜适口,她对美食并不吝啬夸奖,“你做菜还挺好吃。”

    他做的浙菜意外的好。

    许昭意对校霸的印象其实有些死板——校霸嘛,不算抽烟喝酒烫头,那肯定也是学习成绩不好,打架装酷耍帅,仗势欺人一流。

    但他不是。

    梁靖川自律性很高,近乎在各个领域天赋异禀,好像也没什么不良嗜好,除去操场那次,就没在她面前抽过烟。他平时的言行举止,一看就是那种家风严明的家庭里教出来的。

    如果不算那手难以辨认的字迹,她同桌完美到十项全能。当然,最主要还是他做菜这么好吃。

    “你要是喜欢,我以后也可以做给你吃。”

    许昭意夹菜的手微抖,筷子差点掉下去,她一时失语。

    “你是不是脸红了?”梁靖川很低地笑了声,饶有兴味地看着她。

    许昭意安静地偏过脸,没什么表情地看了他半晌,答非所问,“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嗯?”

    “从前,有两个人在吃饭,其中一个人嘀嘀叭叭没完,然后他被打了。”许昭意在半空中比划了两下巧克力棒,挥舞刀剑似的指向他,“说,能好好吃个饭了吗梁靖川?”

    “你在内涵我?”梁靖川挑挑眉。

    “是威胁。”许昭意面无表情地抬眸,“我告诉你,你别逼我在心情最好的时候抽你。”

    “你打得过我吗?”梁靖川自下而上打量了她一眼,唇角勾起若有似无的笑意。

    许昭意啪地撂下筷子,“梁靖川我要杀人了!”

    梁靖川无声一哂。

    窗外细雨停歇,阳光穿透密布的阴云,从绚烂璀璨的彩绘玻璃跌进室内,在原木餐桌上洒下斑驳痕迹。

    光影浮动处,像一片颠簸起伏的海。

    -

    回去时家长会还没散场,报告厅门口有人在放哨,班里同学趁着“炫迈”不在,扎堆开黑、玩牌。

    “我说你也太菜了吧,没听网上都吐槽你这种坑比吗?在屏幕上撒一把米,可能鸡的走位都比你强。”

    “滚,那人家还是靠本事拿一血,你凭啥指责我送人头?”

    这票人作贼心虚,听到点风吹草动就快要弹起来了。许昭意和梁靖川刚回到班级区域,正摸牌的几个人一惊一乍地回头。

    “呦,梁老板,您脸怎么了?”赵观良一扭头就乐了。

    梁靖川眼皮子一撩,晃了眼许昭意,微哑的嗓音有些戏谑,“你该问问她。”

    他手臂上的淤青被校服遮住了,没伤着骨头,就是看着挺唬人。本来额发附近那块并不明显,现在看着也有点泛青。

    他被她折腾得彻底没脾气了。

    “没事,就打了一架。”许昭意面不改色地从挪开背包,坐回了原位。

    “打架?你俩?”宋野从旁边扭头,难以置信地看过来,脸上全是输牌被贴的白纸条。

    年级第一和年级第二打架,校霸还输了,这可是能载入“燕京一中历史”的名场面。

    “我懂了,”赵观良抖抖脑袋里的黄色废料,下三路的想法脱口而出,“胜者为王,败者暖-床?”

    “……”

    许昭意克制住自己想喊“滚”的强烈心情,翘了下唇角,“我说你就信?他自个儿摔的。”

    梁靖川懒懒散散地垂着视线,完全是“她说什么就是什么”的态度。介于他平时莫挨老子那股不耐劲儿,也没人打算刨根究底。

    才刚落座,前排体育委员拿着报名表凑过来。

    “姐,姐姐,可亲可敬的许姐姐,要不您再报一项吧?”他被不爱运动的女同胞逼到走投无路,已经狗腿到喊许昭意“姐”了。

    “大哥,跳远、800m、1500m全是我报名,”许昭意一言难尽地看了眼报名表,“剩下的也让我上,你觉得合适吗?”

    “是不太合适。”体育委员欲哭无泪,“可是女生运动短板不积极,人数不够会扣道德风尚分嘛。但凡可以,我自己穿女装上都行。”

    许昭意被他央求得头疼,晃了眼报名表上的空缺,“只能让女生够数?”

    “那倒不是,”体育委员挠挠头,“就是咱们班男生报名已经不少了,剩下的没多少胜算了,都不乐意报名。”

    说着他往许昭意身旁晃了眼。

    得,许昭意算是看懂了。

    其实这段时间的相处下来,二十班基本都觉得梁靖川跟传闻中不一样,至少脾气还行,但还是没人敢主动跟他套近乎。

    许昭意抽过报名表,偏头递给梁靖川,“来,哥,碾压别人的机会到了,您要不要上场表现下?”

    “没兴趣。”梁靖川眼皮都没掀一下,直接把她酝酿好的台词堵了回去,“我既不乐于助人,也没集体荣誉感,而且——”

    他似笑非笑地弯了下唇,“我只对碾压你感兴趣。”

    无耻啊。

    许昭意无声地咬了下牙,扭头看了眼体委,“你们学校长跑记录是多少?”

    “啊?”体委被突然的提问弄得发懵,而后反应过来,“哦哦,别的我记不住,不过1500米记录还是以前体育特长生的,4分13秒。”

    “那成。”许昭意点了下头,眼风掠过梁靖川,“你不是特喜欢赢我吗,敢不敢继续赌?就赌谁破的记录多。”

    “你确定?”梁靖川挑了下眉。

    “当然,”许昭意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谁让我看你不爽很久了。”

    梁靖川双手交叉叠在脑后,疏懒闲散地朝后靠去。

    “那就欢迎你踏上挑衅我这条不归路,爸爸一定虐到你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