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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十三悲伤地发现，自己回到了一种温馨又从容的生活节奏。

    就是早上睡到阳光普照到被窝里，只要十点之前，就能赶上王莺莺的早点，她说自己现在天天无所事事也不自在，这一生病连拖拉机都快生锈了。

    保险业务发展的越来越不错，云边镇的男女老少对于这行业开始渐渐熟络。

    经常的有人上门问购买什么险种更划算，买不买另说，只要到了小卖部，王莺莺肯定留人家吃点时令的水果什么的。

    温度渐渐凉了下来，有天雨后的黄昏，刘十三居然在山上看见许多红色的枫叶，随风飞舞，好像要跟清风争个美好未来。

    龙塘河畔，几枝俏俏的碧玉叶儿伸上岸来，纤脉可见，娇嫩异常。花儿却矜矜作态，伫于池中，看不真切。

    程霜和球球在暑假期间将小卖部几乎翻新了一遍，一大一小两个人不让王莺莺动手做事，她嚷嚷着要为小卖部再做点贡献，于是在她们身后像个孩子一样跟来跟去。

    球球有时又扛货又看店，小卖部几乎快要升级到云边小超市了。

    刘十三觉得这样人生正在被腐蚀，他说要将老李头的钟表铺改成小酒吧。

    智哥也已经来了有些日子了，程霜却说她也准备开补习班，可刘十三担心她的身体，两个人因此意见不统一。

    在院子里吃过饭，王莺莺说要召开一次家庭大会议，说完却叼着烟不见了，估计找三姑和六婆打麻将去了。

    程霜洗着碗，刘十三凑近：“给你看个惊人的东西。”

    他把一张纸摊在饭桌，“我找同学设计了酒吧的风格，设计了一份工业风的图纸。”

    程霜看了看有些皱巴巴的破纸：“按照这个风格，还不如直接水泥风。”

    然后程霜开始说她开补习班的想法

    球球听不懂，照样卖力鼓掌：“妈妈好厉害！”

    刘十三擦擦手，满脸狐疑：“什么情况？”

    “暑假两个月！”程霜握笔开始演示，“每个学生补一个月半，收费两千六佰元左右，十来个学生算起来也挺多收入。

    刘十三准备抗议，程霜又说下去：“考虑你是独生子，我不忍心你为了这个家太劳累辛苦，而且外婆现在也有这样的病情，你懂？”

    球球表态：“我懂！”

    刘十三不好意思说不懂，只能点点头。

    程霜继续推算：“云边镇目前表面上确实已经没了唱歌的地方，那么问题来了，酒吧的形式在这个镇能不能有人光顾还是问号。”

    刘十三琢磨过来：“好像有点道理。”

    程霜无比得意：“重点来了，七月份由球球和外婆提供资料，我梳理总结，得出全镇人民的消费大数据。”

    厚厚一沓打印纸“咚”地砸在桌面：“每个人的资料都被我代入表格，得出成功率，你自己看看。”

    刘十三看着密密麻麻的资料，倒吸一口冷气：“都是你自己做的？”

    程霜和球球一块儿叉着腰，嚣张地大笑：“哇哈哈哈哈，对的！”

    翻阅起来，看得刘十三心惊肉跳，跟特务内部档案没啥区别。

    让刘十三惊叹的，不仅是程霜花了多长时间耐心统计，更可怕的是王莺莺和球球的大脑八卦容量。

    翻了半晌，回头一望，程霜和球球都趴在桌上睡着了。

    ……

    入秋

    截了一茬的桑又绿得密密匝匝、枝繁叶茂。

    置于山间的泥径，桑特有的阴柔扑面而来，凉飕飕的。

    桃树摇动，云彩的影子在院里浮动，两人睡得吧唧嘴。

    夜晚更深了，他写小说，经常写一句话：“我怎么穷得狗一样。”

    王莺莺说：“外甥，你记住了，人生就是一个缓慢受锤的过程，有些人就是经历了很多磨难，未来仍有更多的磨难，但每一次都会撑过去，活过来，撑过去，活过来。”

    刘十三说：“外婆，人们往往看不到自己已经拥有的东西直到失去才会发现自己曾拥有的是多么美好，我只要你老人家身体好起来就足够了。”

    王莺莺说：“外甥终于长大了。”

    人生就是在不断索取和失去中过去的啊，一个人来也一个人走，收获的感情是能至死都记得的。时间很长，时间很短，只是希望最后都不辜负。

    王莺莺一直很快乐，直到知道自己得了癌症那天，开始哭了。

    那天哭了很久。她以为自己哭了半年，有时候睡着了在梦里也会哭。

    当她把自己关进卧室，坐在床边，悄悄躺下，听着眼泪从脸上滚下来的声音。

    那声音很小，特别安静。

    深夜的小卖部，王莺莺抽着烟自言自语：

    “我的乖外甥，外婆希望你们三个人永远幸福下去。”

    想到此处，王莺莺心里莫名其妙的心痛，也很开心。

    心痛于年轻轻的程霜身体，开心于十三有这么好的伙伴。

    王莺莺虽然总是和外孙吵架斗嘴，但心里一直是爱他的，这种埋在心底的爱，也只有一个人的时候才表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