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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重逢师君挑拨两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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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元前1723年·九苑】

    手摩挲着匕首上吊着的玉牌,淮奴同姒扃的模样在我眼前交叠挥之不去,这般直至见了窗外微透出晨光来,终是按捺不住,想在姒扃走前见一见他,或能求证一些事。

    这般想着,我推开了门,抬眼便见到了想见之人眉眼间的融融笑意,他这模样忽然就破入了我心里,听他问道:

    “天色尚早,女郎要去何处?”

    他的声音揉进我耳里,似是春时一道暖风穿堂而过,挠的我心倏尔萌动,我痴痴回到:

    “去,去见公子。”

    “那便是巧了,我正也想见女郎。”

    我呼吸一时竟不稳了去,心也跳的慌乱,满脑子想着总要找个借口掩饰,垂下头瞧见了自己手中握着的匕首道:

    “我找公子,是,是为了问问,这挂着玉牌,这匕首非名器,是配不上这玉牌的。”

    我的慌乱自是全照尽他眼中了去,他噙着笑意道:

    “我倒觉得,反而是这玉牌挂的累赘了,不过,将这玉牌挂上去倒是我的私心。”

    “公子何以言此?”

    “这玉牌是......”他话语一顿垂落眼眸又道:“无事,你若是确觉得累赘丢掉便是。”

    他话罢抬脚要走,我下意识总想拉住他,想他多留片刻,却也这般做了,听他腕上铜铃作响,我晃了晃神问道:

    “公子找我,又是所为何事?”

    “一时竟忘了,兴许是睡不着,出来走走,正巧停在你这处......”

    “公子可识得淮奴?”

    终是还是脱口问出,他愣了一愣神,对向我小心翼翼又满怀期待的眼神,蹙眉似在回想,看他这般模样,我忽而隐隐有些失落,到底是不可能的,过去这些年,我还在期盼什么,是那寒明诓骗了我,我竟也信了她,遂道:

    “公子不识得也无妨。”

    “淮奴.....是阿苏的什么人?”

    “是我的师君,是这世上如......”

    话说至此,我忽然意识到他方才唤我阿苏,这是唯有淮奴才会这般唤我,心头一紧,喉咙被哽住,再说不出下半句来,抬首看向他,正撞上他望着我的盈盈笑意,追问到我:

    “如什么?”

    我不由得紧紧抓住他的衣角,生怕他稍不留神再化作萤光散去,他抬手拂过我的脸带走不慎滑落的泪,轻叹一声后柔声道:

    “阿苏你知我说过,最是见不得你哭。”

    我甚少啼哭,却全被淮奴瞧见了去,朝堂之上被陷害百口莫辩,囚于牢笼之内,淮奴轻抚着我脸上被鞭打的伤口,告诉我他信我时一次;看着淮奴在我面前魂魄散去,我却怎么也留不住他时一次。

    “过去了数百年之久,阿苏仍能记得淮奴,甚好。”他抬手抚过我的头又轻声道:“却是委屈了阿苏。”

    听他这般说,万般心绪涌上心头,竟也觉得这些年无师君在旁,自己却是委屈来,泪水更是止不住的下落,他抬了抬手忍住了想将我揽入怀中的冲动,我却顾不得那些许多,扑进他怀中,他身形一震,反应一会后,才如哄孩童一样轻拍着我的后背,低声笑问道:

    “阿苏,你这般可是不愿再待在此处了,想随我回去?”

    我摇摇头,缓了会神,方才开口道:

    “如此我便更要在此处。”

    “为何?”

    “辅以师君。”

    “女郎这么快就改了口,不再叫小公子了?”

    他含着笑的轻飘飘一句话下来,压得我抬不起头来,忽然想起他小时我常常逗弄他,想来之后在他身边的做派他应会觉得故作高深,而暗自嘲笑。忽然感到他的手覆在我头上道:

    “无事,是阿苏长大了,不再是从前那个跟在我后面,不明事故甚少言语的孩子了,如今的阿苏尚能独当一面,这很好。”

    若是师君一直都在,我倒愿意一直做那个跟在他身后的孩子,这话我自是不能说出,不然怕是又要生气,想至此处,倒是忽然想起依照现今这般情景,我该如何自处,他感觉到垂首问到:

    “阿苏又在思索什么?”

    我从他怀中抽出,望着他若有所思道:

    “我在想,我现今.....该称你公子还是师君?”

    他嗤笑出声,歪头瞧着我,挑起眉反问到我:

    “阿苏是更喜欢淮奴还是姒扃一些呢?”

    他这问的好生奇怪,让我一时无从作答,揉着眉心小声自语道:

    “这,究其根本,不都是同一个人吗?”

    “罢了,”他声音落下道:“人前公子,私下随阿苏开心。”

    话间天却是大亮起,初升的晨光落在他侧脸之上,他抬了抬我牢牢攥着的衣袖问道:“我该走了,阿苏打算拽着我到何时?”我忙松了手他又道:“阿苏放心,我一直在,即你敲定主意留在此处,我定护你无恙而归。”

    我点了点头,随之便是听着铜铃声越来越远,一阵风拂过,让我清醒许些,我方才对着师君都是做了些什么,竟还如孩童一般在他怀中撒娇哭泣,冒冒失失的,师君应会觉得这些年一点长进也没有,我敲着额头,羞愧不已。

    罢了,想来眼下还是办正事要紧些,回了屋休整一番,复戴上面罩后起身去寻鬲阙敬,经奴仆引路,来至他房前,推门而入,他见我来先是疑惑,我摘下面罩后他认出我来快步走下来,行大礼道:

    “阙敬见过女郎。”

    我坐于他桌案前,略略瞧了眼他桌案上正看的布兵阵之法的竹卷问道:

    “不知,有鬲氏数年前所言可还作数?”

    他蓦然一惊,抬首看了看我答道:

    “自然作数,女郎若是入有鬲氏,必当尊礼以待。”

    “当今有鬲氏族已然是西夷三大氏族之一,面若静湖,暗下却是波涛汹涌,犹如一空有外壳的纸人。”

    “女郎所言极是。这些年只顾着征战,确是未顾朝堂之上内乱。”

    “我且问你,当今世事,你愿成为哪种人?”

    他沉吟片刻后,缓缓开口道:

    “就今而言,世有两种人是我之所敬佩,一种勘破世事规则,能将其玩于股掌之间,又能全身而退,一种是制定这世事规则的人,阙敬想成为后者。”

    他此言分明已示明他的野心,胃口大到想吞夏,可惜他生错了部族和时间,若是在夏王室,且无姒扃,他倒也是个能成大事的人物。正待还要开口说些什么,门忽然被推开,“咚”地一声来势汹汹,还未抬眼去瞧来人,先入耳了其声:

    “亏我费那么大心思留下你,你竟背着我跑来勾引我的......”

    我抬眼看去,见是因眼前景象错愕的莘朔,她呆愣愣看着我,后自是辨出形势,勉强挤出笑来道:

    “敬哥哥,是朔儿莽撞,我先....先走了。”

    她抬脚溜了出去,顺势关上了门,仿若无事发生,我按了按眉心道:

    “这有鬲氏族未来的族长之妻,脾气倒是好。”

    “让女郎见笑了,朔儿她心思单纯,一向直来直去,还望女郎见谅。”

    他这便是承认了他同莘朔之间,有结为姻亲的意向,可惜了啊,他若安分些倒也是一段佳话。不过莘朔这番走进来,我倒忽然是想起来有笔债还未同莘西吉讨,遂道:

    “你比姒扃待我坦然,我甚为欣慰,总也没白费我心思来见你一面,而今我决意辅佐你,必当尽心尽力,自然,我也知你待我是存有疑虑的,这也不忙,日久可见人心,当然万还要看你如何选择,我不会勉强。”

    说罢,我站起向外走去,刚打开门,便听身后一道声音落下:

    “有鬲氏族恭迎总司官。”

    我淡笑不语,走出他房中,这第一步便是完成了,刚走出门,便撞见了前来通报的奴仆,道是承了莘西吉的令,请我前去。这莘西吉倒是不待我去寻他,自个来了。

    随在奴仆身后走至转角处,我抬首望了望蹲在脊梁上的人问道:

    “何时来的?”

    奴仆当以为我在对他说,回首正要问,见空桑一跃而下,吓了他一跳,我挥手示意奴仆先退去一旁。

    倒是不曾想不仅活着,还来了西夷找我,我打量于他,一张本来白净的脸上添了几处新伤,衣衫看出已整理过但仍见破旧血污,他仍是垂着头不敢看我嗫嚅道:

    “他们,都说你叛夏,说......我是你的......同谋。”

    “那你如何认为?”

    空桑摊开手掌,掌心里是我给他铜牌,语气中带着小心试探道:

    “休戚相关,荣辱与共。”

    好一个休戚相关,他能说出这样的话,倒还真是让我意外,也对他添了几分信任。

    “走吧。”我道:“日后随在我身边做个近侍吧。”

    他终是抬起头看向我,脸上漾着欣喜,随在我身后,到了莘西吉房门前,奴仆通报完后,莘西吉小跑着慌慌张张从内走出迎来了:

    “女郎请。”

    我坐于主坐,他为我倒上水,道:

    “我找女郎前来是有一事.....”

    “谈事不忙,先叙个旧。”我拿起杯盏幽幽道:“说起来,你何时操弄起了写书的买卖了?”

    “这......”莘西吉一脸茫然看向我:“女郎这是说的什么话?”

    “你亲眼见我这妖婆屠城,与我斗智斗勇,这故事编的倒是好得很,当初真不应让你坐上族长之位,合该让你去写书,说不定还能传于九州,现今倒是白白浪费了人才。”

    莘西吉忽然明白过来,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擦着额头上的密汗:

    “那,那都是市井坊间传来哄骗小孩子的,不知,不知怎么就传到女郎耳朵里了,女郎莫要介怀。”

    我放下杯盏,扶他起来道:

    “我倒不生气,你这般又是做什么。不过我是念着你毕竟是我一手扶持,坐上当今的位置也实属不易,便为你有莘族占了一卦,卦象未见其好,煞气至东而来,危及有莘族,煞气若是拦不住,有莘族气数至你怕便要尽了。”

    “这..东方...女郎可有破解之法?”

    我笑了笑没有回答,见是杯中之水已尽,看他这模样也吓唬的差不多了,便要离去,他道:

    “西吉有一事想问女郎。”我顿住脚步,等他后文,他小心发问道:“有莘氏族东方临近的是有鬲氏族落,先前女郎借着夏的名义,为有鬲氏族在我族成中布人,莫非......”

    “此事你都想不明白吗?西吉你真是老了。”

    言罢我便离去,空桑随在我身后,默然未语,似在沉思,我问道:

    “可琢磨出什么了?”

    “女郎此番不像是帮有鬲氏,倒像是在......挑事。”

    “哦?何以见得?”

    “女郎让莘朔的奴仆带着去找鬲阙敬,莘朔找上门来,撞见了女郎同鬲阙敬的交谈,然后你方才又同有莘氏族长说那番话,都在暗指你要帮扶有鬲氏族落的倾向,借着提醒有莘氏族要小心,实则,是在挑拨两族落的关系。”

    我对他的分析颇为满意,笑道:

    “身处迷局之外,你倒是看的清楚。”

    “空桑还有一事不明。”

    “何事?”

    “女郎所言的占卜,可是真的?”

    “我没闲心为他有莘族做占卜,不过,他要是再听我糊弄几次,就说不准了。”

    “可他怎么就会这般相信女郎所言?”

    “他不是相信,是害怕。”我顿了顿,想到初次见到莘西吉的时候道:“他向来知我的行事作风,初见他时,正被兄长欺负,却逢我心情不好时撞见,我抽出他兄长的佩刀递到他手上对他说了三个字。”

    “什么?”

    “杀了他。”

    空桑一愣,脚步放缓追问道:

    “那他真的就杀了他的兄长?”

    “否则我也不会帮他坐上族长之位。”

    瞟了眼石柱影子的高度,从袖中拿出一册竹简回头递给空桑道:

    “帮我交给鬲阙敬,”他正要接过,我皱眉看着他衣服上的脏污又收回道:“先随我回去沐浴换件衣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