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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半夜里下起了雨。
辗转反侧无法入睡的她走到窗前,推开了窗子,清新的空气夹杂着雨星扑面。
雨势并不大。
房檐落水的滴答声不绝于耳,花园里一条铺着细碎鹅卵石的小径被雨水清洗得反着光延伸向远处,幽深且狭长。
她自顾自的观着窗外的雨景,心事重重。
忽然,一个身影一晃,从旁边的岔路上窜上幽深的小径,快速向远处奔去,眨眼之工,另一个身影一晃向前紧追不放。
只一刹,她辨识出跑在前头的那个形若移动着的木桩、很是特别的身影是奶娘。
她揉了揉眼睛,感觉好像是在做梦。
忽地,一股扑面而来的雨水令她清醒,看着茫茫雨雾,心中陡然疑窦丛生,追奶娘的这个人是谁?追她干什么?
她想都没想,转身扯过来一件暗色的大氅披在身上,奔着门口处而去,至门口处她的脚步忽然又停顿下来,只片刻,她转头奔窗户而来,双臂较力,双腿离地直接跳出了窗外。
沿着幽深的小径一路向前追去,湿滑的地面上没有留下一丝的痕迹,蒙蒙细雨加大了势头,四周围无有动静,只闻得雨打树叶的淅沥之声。
追出了很远,幽深的小径在前边岔开了两条路,一条向左延伸向一片密林,一条向右延伸向水池边的亭台楼阁。
仔细听了听,依然是雨声一片,她浑身上下早已经浇透,形同一个雨人站在岔路口上四处张望着。
稍刻,她奔着亭台楼阁处而去。
一片烟雨,迷迷蒙蒙,辽阔的水池之上仿若飘浮着一层雾气一般,视线受阻,看得不是很远。
她手抚着一处栏杆,甩落顺脸而下的雨珠,四处张望着,却什么也没有看见。
她不相信她出现了幻觉,或者是梦游症,她跟本就没有睡,确实看见了两个身影一前一后的跑了过去,而且辨识出前边跑着的是奶娘。
“怎么可能没有呢?”她焦急的寻找着,“是谁追着奶娘不放,这是要干什么?”
‘哗啦、哗啦’
一阵水声响起,她飞快的朝着声响处看去。
突然,她看见离得不是太远处水岸边有人在奔跑,影影绰绰正是那两个顺着窗前跑过的身影,她立刻顺着水面的亭台向着那个方向靠近。
雨势不减。
似乎人已经跑得精疲力尽,前面的身影慢了下来,忽然被后面的身影一脚踹进池子当中,不停的挣扎着……
她的心猛然间揪起,却在一个瞬间,辨识出是那个身影是太子!
她骤然停住了脚步,她知道奶娘不会死,而靠近危险的人正是她自己!
她的心砰砰一阵的乱跳,迅速的隐身在一处栏杆之下。
只片刻,奶娘挣扎着爬上水岸边,刚刚站起,腰还没等直起来,太子飞起一脚,又将她直接踹进水池里,‘扑通’一声,水花溅起数尺之高!
他一脸的凶相!
好像还不解气,又站在水中双拳狠狠地狂砸着水面,那样子真是可怕极了,就像是从地狱牢笼这中挣脱而出的魔鬼,暴虐、狂躁,呲牙咧嘴的咆哮,势把这个水池掀翻!
这一幕可怕的场景印在她的脑海之中,即便多少年过去,她也不会忘记!
雨势加大,哗哗而下。
忽然,见奶娘不在挣扎,身子自行的沉下水底……
已经回到岸边上的太子,犹豫了片刻,又迅速的跳入水中,将奶娘扯回到岸边上,然后,对着大雨仰天哭嚎不止:“盼娘,别逼我出手,下次你就得去死,就得去死......”
不一时,他踉踉跄跄着走远,身影被茫茫大雨吞没!
她愣愣的隐身一处栏杆后,形若雕像般被大雨狂浇,她听见了太子哭嚎着的话,如闷雷般在头顶上炸响!
盼娘!
我的老天呐,就这么巧合吗?绝对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这么巧合!
书院之中,清晰记得六一与她说:
小时候与奶娘一同落入荷花池中,险些没有了命,醒来便得知奶娘末了,而那个奶娘的名字就叫做盼娘!
难道,她不应当在很多年前就淹死在胡府的荷花池中了吗?难道,她魂穿到皇城,又给太子当起了奶娘,这怎么可能啊?
雨势加急,她浑身湿透,冰得瑟瑟发抖。
猛然间她清醒了过来,如果被他们发现她尾随而来,站在这里偷看到了这些,那么,她不就完了吗?顿时双腿发软,激灵地打了个冷战!
不知何时,水岸边上奶娘的身影消失不见了,她顾不得看仔细,踉跄沿着原路返回。
她知道她面临的危险,她想象着他们发现了暗中尾随而来的她,也正在身后尾随着她而追来,太子向她伸出了大铁钳子一般的手,扼住她的咽喉......,她踉跄着摔倒了好几次,迷迷糊糊的岔路口处显些走错了方向,摔疼了才发现!
总算是回到了窗口前,她费力的翻了进来,转身将窗子关好,动作放得很轻。
迅速的将湿透了的衣裳换掉,走向床榻处,想尽快的躺上去歇息一会儿,明显感觉到头重脚轻就要一头的栽倒。
猛然间,瞥见太子躺在床榻之上,她的心显些蹦了出来!
“我的天,他怎么会出现在这儿?”她暗自吃惊。
少刻,闻得他的鼾声,她回过神儿来,发现他脱下的外衣湿漉漉地随手扔在地面上,而人似乎是疲惫至极倚在床榻之上便睡得烂熟。
她一个转身,迅速地退了出去,她知道这或者不是明智之举,或者会令他回想起来生疑,但她必须,必须得离他远一点儿才能平静下来,她绷紧了的神精需要放松。
她快速地来到了本一一摊开在桌面上,然后,她倚在一把长椅上,半躺半坐着就睡了过去。
醒过来的时候,是灰兰将她唤醒。
一道金灿灿的光,顺着窗子而入,很刺眼的在地面上投下橙色的光影。
依然是头重脚轻,迷迷晕晕,浑身上下阵阵的发紧,很是不舒服。
可想而知,经过昨夜的折腾,身体怎么能受得了!
“娘娘,怎么歇息到这儿了?早起来,见太子睡在室内而不见你,吓了我一跳,直接就奔这儿来了,幸好你在。”灰兰吃惊道。
“昨夜里看书了。”她说道,嗓子变得很是沙哑,“扶我去梳妆。”
稍刻,灰兰扶着她回到卧室梳洗,太子依然倒在床榻上睡得烂熟,小宫女冰蕊已将湿透的衣裳拿去打理。
梳洗罢,看着镜中自己苍白的脸色以及起了红血丝的眼睛,她闭目养神又歇息了一小会儿,然后,拿起胭脂膏印在脸颊之上,以手指肚晕开,瞬间,看起来精神了不老少。
玳瑁端来一碗温热的燕窝羹,伺候着她喝下,身子觉得有了些力气,她起身来到床榻前,叫醒了太子。他揉着惺忪的睡眼问她:“昨晚去哪儿了?”
“看着书,就睡着在了书房里,也不是头一回了。”她慢悠悠说着早就想好了的话。
“我就知道你可能在书房里,而身子粘上床榻就不听指挥的睡去,做了个梦,去书房找你,而往书房走的路却很长很长,直到醒了还没有走到,就快累死我了.......”他说着话,又闭上了眼睛,好像想把梦接续上。
“你歇着,这个点儿,我得去坤德宫。”她轻声的说着,又将薄被的被角往上拉了拉。
简单用过了早膳,吩咐宫人好生的伺候着太子之后,她奔着坤德宫而来。
思索再三,她简短将昨晚之事精简成几句话说与灰兰跟玳瑁,至少得让她们俩个知道事情的大概,不能蒙在鼓里。
她了解她们俩个的忠诚,她正思着强行的命令着她们俩个关键时刻不要犯傻气,表忠心,要知道保护好自己。
灰兰跟玳瑁大眼瞪小眼,听得呆若木鸡!
没有风,天空蔚蓝如洗。
看不出来半分昨夜里的绵绵大雨,几片白云如薄纱般被撕扯成小块,飘荡在天空之上。
坤德宫。
华月姑姑自是回了皇后奶娘念旧要等上一段时间后搬离延庆宫之事,皇后没有说什么。嘴角荡起的一丝浅笑,却好似早已经了然于胸。
说来也是,本来这件事情就要太子来做主,就好像一开始,皇后就知道她做不了这件事情的主也不能去做这个主一样,但管必须还得管上一下才行。
不同于往日,闷声坐在椅上喝茶的贵妃以眼角的余光瞥着太子妃。太子妃不是看不见,而是与昨夜里可怕的场景相较,贵妃的眼光微乎其微。
忽闻得皇后与贤妃说到了安绮公主搬到皇城外的公主府而住,太子妃忙起身道:“安绮公主大了,婚事也定下了,就等到了日子大婚。我正思着选几样礼物命宫人送过去。”
“你就不想去认一下门?”贤妃反问道,“安绮可是惦记着太子妃呢!”
“咯咯咯,命宫人送过去的礼物有可能就是吃腻歪了的几样点心,或者是几匹老气过时的绸子,积压着也是积压着罢了!”
贵妃就跟突然诈尸了一般接过去话茬道:“人去了,这些东西还能拿得出手吗?”
“实话实说,安绮自小到大生得个男儿的性格,各种的首饰与绫罗绸缎的,何时看见她戴着穿着了,谁去了也莫拿东西。”贤妃郑重道。
闻得贵妃非常没有气量之话,太子妃想怒怼上两句。
三年前怀有身孕之时,贵妃可是两次送衣,可也是老气过时的绸子,积压着也是积压着的?
想想也作罢,众人面前得意又能得意到什么呢?而她棘手的事情可是不老少!
稍沉思,直接顺水推舟与皇后躬身道:
“回皇后,恭敬不如从命,贵妃高见。
我这就听从贵妃之言,担些厚礼,亲自送到安绮的府上去。还请皇后应允。”
“贵妃都这么说了,我还能不应允吗?”皇后笑着道,“寻思着,大婚之时送上大礼,先送过去一少部分当做贺礼也行,把我的一并带过去。”
“谨遵皇后之命。”太子妃施礼道。
贵妃坐在椅上,半晌没说出话来,何时竟成她的高见了?
她可是极其不愿意看到太子妃与安绮公主走得太近,正没一句好话的离间两人,却不想还被太子妃给顺水推舟了,心中恼火不已,却又说不了来什么。
出得坤德宫,太子妃直接回到延庆宫,因为她确定不了太子早起所说做梦之事。
心中也是暗自惊惧,若是翻窗而回之时,动静弄得大了点,或者直接不换衣裳的走到室内,被他逮个正着,那极有可能昨夜就是她的末日了,即便她根本不可能说出来实话。
她不怕死,但怕就这么样的什么事情也没有完成的死去,而且,谁也不知道因为什么?虽有谜团未解,却也被人渐渐遗忘。
“娘娘,太子洗漱罢就去忙着了,没有用早膳。脸色有些苍白,昨夜淋雨的衣裳已经拿去打理。”小宫女冰蕊,非常细心的跟在太子妃走进来的身后说道。
太子妃没有吭声,稍刻,坐在桌前,犹豫了一下与冰蕊道:“昨夜,下雨了吗?书房里睡着竟不知。”
很显然,细心的小宫女也会看见太子妃娘娘换下来的那一身被雨淋透了的衣裳。
冰蕊愣了一下,非常聪明的她立刻意识到了什么,拍着胸脯道:“娘娘读书很认真,昨夜里冰蕊就守在书房的门外。”
“嗯,”她点了一下头,喝了一口茶道,“去准备礼品,我先歇息一会儿。“
“娘娘,是否先命人去安绮公主府上通知一声,毕竟还要一并带过去皇后娘娘的大礼。”灰兰道,“车驾安排得都得仔细些,我还就去安排一下。”
“也好,”太子妃点头,“先去看看也好,捡着公主府没有的物件,多送几样。”
“是。”灰兰转身而去。
“娘娘,安绮公主大婚在明年呢,不急着多送,在说,可是不能比皇后娘娘送得还多呀?”小宫女冰蕊扶着太子妃一边往卧室走,一边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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