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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过了多久,桑傲霜突然醒过来了,她睁眼一看,不由为之一怔。
置身处,已不是那间石屋,而是一间华丽异常的卧室里,屋里有灯,想必是在晚上,她躺在一张床上,床前站着个文士打扮的中年人,白面无须,颇称俊逸,只是眉宇间一股阴鸷之气逼人。
桑傲霜想挺身坐起来,可是她发觉浑身酸软,没有一点力气,她一急便道:“你是谁,这是什么地方?”
那中年文士一双锐利而阴鸷的目光盯在她娇靥之上,淡然说道:“我是赤魔教的三教主,这儿是我的卧室。”
桑傲霜猛一怔道:“你,你就是赤魔教三教主!”
中年文士微微点了点头道:“不错,我就是赤魔教的三教主。”
桑傲霜忙道:“那你知道我是谁了么?”
中年文士道:“知道,他们已经告诉我了!”
他知道桑傲霜是谁,失踪十几年的女儿现在就在他眼前,他却跟个没事人儿似的。
桑傲霜有点奇怪,可是她没有多想,因为她自己也没觉得有什么激动,她道:“我,我怎么会起不来……”
中年文士道:“我没有拍活你的穴道,你当然起不来。”
桑傲霜目光一凝道:“你为什么不拍活我的穴道。”
中年文土唇边泛起一丝笑意,道:“你想知道么?那容易!”
他抬手去解自己的扣子,似乎要脱衣裳。
桑傲霜看得一怔道:“你这是干什么?”
中年文士道:“这还能干别的么?”
桑傲霜明白了,脸色大变道:“你,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不是三教主,你是什么人?”
中年文士道:“你错了,我确是赤魔教的三教主。”
桑傲霜道:“不,你不是,三教主是我的生身父。”
中年文士两眼之中闪过一道奇光,道:“你又错了,你是我那个美而多情的四师妹,也就是我的妻子的女儿,而我却不是你的生身之父。”
桑傲霜惊诧说道:“你说什么,我是你妻子的女儿,而你却不是我的生身父,你这话什么意思。”
中年文士道:“你想知道么?好吧我告诉你,现在让你知道,已经不要紧了,其实我也该让你知道一下,你那个母亲是个淫荡不贞的女人……”
话锋微顿之后,他道;“你的母亲,也就是赤魔教的四教主,本是我的妻子,可是她对我没有一点感情,她对我没有一点感情还则罢了,我也可以忍受。但是她却背着我跟我的大师兄,也就是赤魔教的大教主私通,你就是他们一对奸夫淫妇的孽种,你明白了么?”
桑傲霜娇靥煞白,不知是悲是怒,颤声说道:“你,你……”
中年文士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纸包不住火,结果也是让我发现了奸情,我找上了我的二师姐,也就是赤魔教二教主,大教主的夫人。我跟我的二师姐联手,一个杀了她那不义的丈夫,一个杀了他那不贞的妻子。”
桑傲霜道:“我娘原是你杀的?”
“不该么?”中年文士道:“杀了她我还觉得那是便宜,这种淫荡不贞的女人,本就该杀。”
桑傲霜道:“那你为什么对外说是别人害了我娘……”
中年文士阴阴一笑道:“我要找我的女儿,我要为我的爱妻报仇。到如今赤魔教的表记,还用他们两个的信物,不这样你会自己找到我面前来么?”
桑傲霜道:“你找我真是要杀我?”
中年文士突然间变得狰狞怕人,道:“你那淫荡不贞的母亲背弃了我,我要在你身上施以报复,等我毁了你之后,我再杀你,我不能忍受他们俩的孽种留在世间。”
这当儿他脱得只剩了条短裤,话落,他伸手就抓桑傲霜的衣襟。桑傲霜明知道叫嚷恳求都是白费,她穴遭受制,也无从挣扎反抗,她也不想挣扎反抗,她伤心、她失望、她只想死。就在这千钧一发的当儿,门上忽然响起了两声剥落声。
中年文士霍地转过头去喝问道:“谁?”
只听门外响起个女子话声:“禀三教主,是我,二教主回来了。”
中年文士脸色一变,抓起衣裳匆匆忙忙穿上,走过去开了门,门口站着一个中等姿色的中年女子,她向着中年文士浅浅施了一礼。
中年文士道:“看好了她,没有我的令渝,任何人不许进来。”
说完了这话,他匆匆地走了。
那中年女子一步跨了进来,反手关上了房门,闪身掠到了床前,先掳起桑傲霜的左衣袖看了看,然后飞快在桑傲霜腰间连点了三指,道:“姑娘快跟我走吧,这是唯一的机会。”
桑傲霜挺身坐了起来道:“你是谁,你为什么救我?”
那中年女子只道:“姑娘不要问我是谁,赶快走吧,迟了就走不掉了。”
桑傲霜道:“谢谢你的好意,我不想走,我愿意死。”
那中年女子一怔,讶然说道:“姑娘不想走愿意死,这是为什么?”
桑傲霜一摇头道:“不为什么。”
那中年女子目光一凝道:“姑娘,你可千万不能听三教主的,四教主不是那种人,四教主的命已经够苦的,你要再误会她……”
突然流泪低下头去,但旋即她又抬头拭泪说道:“这件事一时也说不清,只请您相信我,四教主绝不是三教主所说的那种人……”
桑傲霜伸手抓住了她,道:“你知道这件事?”
那中年女子道:“我怎么不知道,我从十几岁就跟着他们四师兄妹了,他们四兄妹之间的事,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了。”
桑傲霜道:“那么你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那中年女子着急地道:“姑娘,现在没那么多工夫,将来你会明白的……”
桑傲霜道:“不,我一定要弄清楚这是怎么回事,要不然我不走。”
那中年女子迟疑了一下,脸上掠过了一丝异样神色,毅然点头道:“好吧,既然姑娘一定要问个明白,我告诉姑娘就是,请跟我来。”
桑傲霜道:“上那儿去?”
那中年女子道:“这儿是三教主的卧室,等一下他会回来,要是等他回来了,姑娘就是长了翅膀也走不掉了,我带姑娘到个安全地方去,一旦到了那儿,就是他们发现了姑娘,姑娘也可以安安稳稳的逃走,快走吧。”
她走过去先开开了门,看了看,听了听,然后往后招了招手,轻快异常地行了出去。桑傲霜没再迟疑,急步跟了上去。
只听那中年女子低低说道:“带上门。”桑傲霜也回手带上了门。
屋里亮,外头黑,一出门眼前黑忽忽的一片,一点灯光都没有,桑傲霜觉得自己似乎是在一条长廊下。她跟在那中年女子身后,东弯西拐一阵疾走,什么也没看见,也不知道都经过了些什么地方,只觉得一阵阵的花香扑鼻沁心。
走了一阵之后,忽见一座高高的塔般建筑矗立眼前,这座高高的塔般建筑两旁,连着一圈好几丈的高墙。桑傲霜还未及细看,那中年女子便拉着她进了那座高高的塔般建筑之内。
高高的塔般建筑之内,有一道盘旋上升的石梯,而且跟塔一样,里头也是一层一层的,那中年女子拉着桑傲霜直往上登,没多大工夫之后,两个人登上了最上头一层。
这最上头一层有扇形窗户,桑傲霜从这扇小窗户里看见了远处有几点灯光,也听见外面下方有徐徐的流水声。
那中年女子先没说话,找了一捆麻绳,把一头绑在石梯栏杆上,然后把整个麻绳从窗口掷了出去,这才开口说道:“我已经给姑娘安排好了安安稳稳的逃走之路了,姑娘请席地坐下,容我慢慢的告诉姑娘吧。”
她先盘膝坐了下去。
桑傲霜只有跟着盘膝坐下,道:“姑娘,这是什么地方?”
那中年女子道:“你我是在一座-望堡里。”
桑傲霜道:“这个我知道,我是问……”
那中年女子道:“这是什么地方并无关紧要,今后我不希望姑娘再到这儿来,所以我也不会告诉姑娘。”
桑傲霜还待再问。
那中年女子已正色说道:“姑娘,这个地方虽安全,姑娘的逃走之路虽然已经安排好了,可是你我的时候并不多,姑娘不要再说什么了,还是听我把当年的事告诉姑娘,希望姑娘有朝一日能为大教主跟四教主报仇雪恨!”
话锋微顿之后,她接着说道:“他们四位本是同门师兄妹,虽然身入邪道门墙,可是大教主跟四教主却很正派,人也都很善良,尤其大教主是位少见的美男子,四教主是位世间绝色,姑娘长得很像四教主,见着姑娘就好像又见着了四教主……”
她的声音突然哑了,停顿了一下之后,她才道:“本来大教主跟四教主是很要好的一对,在我们这些下人眼里,他两位本是天造的一对,地设的一双,可是偏偏他两位得不到老神仙的宠爱,只因为他两位没有心机,没有虚假,嘴不够甜……”
桑傲霜道:“老神仙是谁?”
那中年女子道:“他四位的师尊,赤发神妪……”
顿了顿道:“廿多年前的一天,老神仙从外头回来,带着一脸凝重神色,回来就病倒了。师兄妹四人本要轮流侍候,老神仙却把二教主跟三教主先召进后头,过了一会儿之后才把大教主跟四教主召了进去,老神仙躺在床上交待,要四个弟子两两结为夫妻,并错点鸳鸯,指令二教主配大教主,四教主配三教主。这对大教主跟四教主来说,无殊晴天霹雳,棒打鸳鸯……”
桑傲霜忍不住道:“他二位可以当场明说,请求成全啊。”
那中年女子微微摇了摇头道:“老神仙规法极严,他二位不敢,其实就是敢也没有用,当时我在老神仙身边侍候着,我很清楚。老神仙回来不支病倒,知道自己不久于人世,她要在临去之前看着四个徒弟成亲,这原是人之常情,也是一番好意,可是老神仙做错了一点,她不该先把两个偏爱的徒弟召进来先问他们的意思。我在一旁听得清清楚楚,二教主暗恋大教主,三教主暗恋四教主,他两个一个要嫁大教主,一个要娶四教主,当场求得了老神仙的点头……”
桑傲霜忍不住愤慨地道:“她,她怎么能这么做!”
那中年女子吁了口气道:“所以说大教主跟四教主命苦可怜,这也许是造物弄人,天心残酷,老神仙错点鸳鸯,偏偏他二位不敢说一句话,一件悲惨错事就这么造成了。老神仙限令三天之后成亲,当天晚上,四教主把大教主约到房里,置酒对饮,泪眼相望,那情景,就是铁石心肠,也会心酸泪下,大教主只当是四教主要见他最后一面,谁知道是四教主的巧安排,她要把她的身子交给心爱之人,她知道大教主的心性,若是明说,大教主一定不肯,于是她作此安排,含泪劝饮,人在伤心的时候最易醉,大教主很快的就醉了,那一夜他就留在了四教主房里……”
她吸了一口气,接着说道:“三天之后行了嘉礼,成亲的当天晚上,老神仙就去了,临终嘱两对夫妇继承她的遗志,完成她未能实现的心愿,合力创立赤魔教在江东六十四屯打下根基,然后再向中原武林争一席之地,赤魔教在他四位合力之下创立了,但是两对夫妇却貌合神离,同床异梦,根本没有一点感情可言,久而久之,二教主跟三教主也许是由于同病相怜,暗中有了往来,这件事大教主跟四教主都知道,就是连我们下人也都看得清清楚楚,但是他二位一句话没说,也根本懒得管,四教主那时候已经有了身孕,她知道,那不是三教主的骨肉,可是大教主跟三教主并不知道……”
桑傲霜一双美目之中闪起了冷芒,道:“原来是这样的,他自己卑鄙无耻,害了我娘一辈子,反耻我娘不贞,他罪该万死,他后来是怎么知道的,是谁告诉他的?”
“不,”那中年女子摇头说道:“四教主的心性为人,这件事要是让三教主知道,他必不肯放过她以及她腹中那点骨血,而且还会连累大教主,她怎么敢让三教主知道。”
桑傲霜道:“那么他是怎么知道的?”
那中年女子道:“是这样的,姑娘出生之后,四教主认为可以瞒三教主,但不能不让大教主知道姑娘是他的骨肉,有一天晚上,趁三教主私会二教主的时候,她抱着姑娘去找大教主告诉了大教主。那知那天晚上三教主回来得早,他回来不见四教主,就怀疑四教主是去私会大教主去了。他找到了大教主,他听见了四教主跟大教主的谈话,可是他却没有进去,他没动声色地又回去了。还好,四教主是个聪明人,她回来一见三教主已经先她回来,她马上就觉出不妙来了。她知道,以三教主的心性为人,回来后见她不在一定会有所怀疑,也一定会跑到大教主那儿找她去。既是这样,他就一定听见了她跟大教主所说的话。他所以不动声色是他阴险,他打算用阴毒的手法对付大教主跟她母女,她也知道,这时候若是点破三教主歹毒心思,那会逼使他会同二教主提前动手,所以她也来个不动声色,暗中准备对策,然而,错是错在她没有告诉大教主。”
桑傲霜道:“我娘为什么不告诉我爹?”
那中年女子叹道:“四教主就是这么个人,她认为这件事是她一人造成的,她应该一人承当。”
桑傲霜悲急地道:“我娘怎么就不想想,他们既然要害她,又岂会放过我爹?”
那中年女子道:“这一点四教主不是没有想到,可是她以为论私,大教主是师兄,论公,他也是赤魔教的大教主,他们尽管嫉恨,但老神仙已不在人世,他们不敢拿他怎么样,事实上也确是如此,论武功他四位当中以大教主的一身武功最高,论权势,大教主也握有绝对的权势,孰不知他两个工于心计,赤魔教中一些身份高的护教、堂主之流早已被他俩暗中拉拢过去了,表面上他们对大教主忠心耿耿,敬畏有加,其实……”
叹了口气道:“一句话,大教主跟四教主太正派,太厚道了,根本不知道赤魔教中的情势已有了很大的变化,他二位等于是被孤立了。有一天,二教主跟三教主联袂出门去了,他两个公然联袂出门,这情形不寻常,四教主就知道灾祸要来临了。她先把姑娘偷偷放进总坛后的一条小河里,然后回到房里坐等变化,她没料错,她刚回到房中没多久,就有人来了,来的是大教主,大教主七窍冒血,进门就摔倒在地上,四教主绝没想到他们敢向大教主下手,也没想到他们会先向大教主下手,大惊之下过来就要去扶大教主,这当儿二教主跟三教主双双出现在门口,四教主早有准备,姑娘你已离险境,她已将生死置于度外,她不愿死在二教主跟三教主之手,毒药就在身后桌上,她想退回去拿毒药,本来她坐在桌旁,那瓶毒药是伸手可及,可是就因为她过来要扶大教主,这当儿她势必得退回去抓毒药,就这一刹那间之慢……”
泪水泉涌而下,她没想再说下去。
桑傲霜悲愤欲绝,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可是她没让它掉下来,她道:“他们就这么杀了我娘?”
中年女子哭着道:“姑娘不知道,他们的心好狠好毒啊,他们一个是嫉妒,一个是恨,好折磨了四教主一阵,为的是逼问姑娘的下落,四教主自是不肯说,最后……”
她低下头去,失声痛哭。
桑傲霜心如刀割,霍地站了起来,道:“我不走了,我要找这一对狗男女去。”
那中年女子扑过来抱住了她的腿,道:“姑娘你千万不能这样,要是你能斗得过他们,我也不会急着救你出去了。姑娘,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这么多年都过了,你何必急在这一时,大教主跟四教主待人好,我今天好不容易才找到这报答的机会,你不知道我刚才在外头有多急,要不是二教主回来得正是时候,我只有闯进去拼他了,姑娘,你可怜可怜我这番苦心,你不能让他两个逍遥于天理之外,无论如何你要忍耐……”
忽听下面响起了吵杂的人声。
那中年女子略一凝神,变色站起,道;“他们已经发现了,姑娘快走吧。”
桑傲霜也为之一惊,她以为赤魔教人一时找不到这儿来,她并不怎么急,她问道:“你呢?”
那中年女子道:“姑娘不要管我了,我救姑娘是为了报恩,可是我自小跟着老神仙,她待我不错,我不能叛教。”
桑傲霜道:“他们明知是你救了我,你留下不走岂不是……”
那中年女子道:“姑娘不要管这么多了,快走吧!”
桑傲霜暗暗牙一咬,心一横,突出一指点向中年女子昏穴。
中年女子颇然有不俗的身手,一下就避开了,她吸气飘退三尺,正色说道、“姑娘千万不可陷我于不义,请快走。”
桑傲霜看得为之一怔,赤魔教主的下人,都有如此身手,那赤魔教的二、三两个教主的武功可想而知,她知道她无法逼使这中年女子跟她一起走,也知道凭她一身所学确实斗不过赤魔教这二、三两个教主,她定过神来立即施下礼去;“谢谢你救了我,我永远不忘你的大恩,将来我也会给你报仇,我拜别了。”
她转身要走,忽又回过身来,道:“我差点忘了一件事,请告诉我潜伏在福王府的那个女子是什么人?”
那中年女子道:“她是二教主的徒弟,陪着她的是一名护教。”
桑傲霜道:“你可知道有什么办法能让她们现形?”
那中年女子道:“姑娘问这……”
桑傲霜概略地把京里的情势以及重大关系说了一遍。
那中年女子听毕说道:“姑娘原谅,我不能叛教。”
桑傲霜道;“我义父他们原已擒住了一名巡察,为的是要逼那位福王福晋现形以扭转劣势,保全忠良,我以为我能让赤魔教撤离,所以我不顾一切带了那名巡察来见那个三教主,如今我不但没能让赤魔教撤离,反而放纵了一个重要人员,我若不谋个补救之法,我有什么脸回去见我义父,岂不等于助奸害忠……”
那中年女子要说话。
桑傲霜正色说道:“你要知道,罗刹人居心叵测,你告诉我个补救之法,充其量不过毁了赤魔教一两个人,要是让赤魔教得了势,那赤魔教就会成为千古罪人,要再等罗刹人露出狰狞面目,那可就要毁了整个赤魔教了。”
忽然人声已至堡下,不但有光亮上透,而且也有拾级而上的步履声。
那中年女子失色低喝:“姑娘快走。”
桑傲霜道:“我不能走,没个补救的办法,我没脸回去见我义父,也会成为大罪人一个,那跟死在这儿有什么两样?”
就这两句话工夫,人声跟步履声已然近了不少。
那中年女子忽然探怀取出一物递了过去,道:“这个东西可以让他们相信姑娘是赤魔教中人,快走吧!”
桑傲霜伸手接了过去,道:“那位二教主的女徒弟,姓什么,叫什么?”
那中年女子跺脚说道:“姑娘你……她叫崔玉娇。”
桑傲霜没再说话,翻身扑向窗口,拉着绳子坠了下去,转眼工夫她已坠到了绳子末端,只见脚下是一条宽约三丈的河,河水流动相当急,她两脚蹬在石壁上吸气,正准备借着那一蹬之力把身子荡高,飘落到岸上去。
那知就在这时候,-望堡的最上一层传出一声叱喝,绳子忽然松了,桑傲霜一个身躯如飞往下落去。桑傲霜大惊失色,她自己知道,她不会水。
口口口
凌燕飞回来了。冯七也回来了。这当儿天已经黑了,外头已经是万家灯火了。唯独桑宅里没有灯,只因为没人点灯,驼老不在家。
大伙儿相对摇头之余,冯七道:“想必驼老也出去找人了,且看看驼老回来后怎么样吧!”
谁都想说话,可是谁都说不出什么来,几个人都默默地。
冯七叫道:“你们别这样好不?这样有什么用?”
凌燕飞勉强笑了笑道:“七叔,跑了一天了,您也够累的了,您请歇着去吧,我等驼老。”
冯七一瞪眼道:“干吗呀,就我累?就我娇?这件事儿又不是那一个人的,要等咱们都在这儿等着好了。”
忽听一阵砰砰敲门声传了进来。
冯七一怔道:“这是谁?”
龙云道:“我去看看去。”
龙飞道:“我去。”
他已抢先一步行了出去,没一会儿,龙飞带着个人走了进来。凌燕飞一眼便认出是安贝勒府的一名亲随,心里一紧,站起来迎了出去。
龙飞道:“凌少爷,这位是……”
凌燕飞微一点头道:“我认识。”
那亲随快步走到,一个扦打了下去,然后从袖子里取出一封封了口的信,高举过顶递了过来,道:“凌爷,爷让奴才给您送封信来。”
凌燕飞谢了一声,伸手接过那封信拆了开来。
信笺上写着:“兄弟:福康安自以为得理,逼人甚紧,十五阿哥已差人来问过两次,情形如何?盼速复,大哥。”
凌燕飞皱了眉。
冯七站在凌燕飞身边,把那封信看得清清楚楚,他道:“小七儿,你看……”
凌燕飞望着那名亲随道:“我不写回信了,请代我回禀贝勒爷,请十五阿哥再拖一阵子,我会尽快把事情办妥。”
那亲随恭恭敬敬地答应了一声。
凌燕飞道:“八哥,请代我送这位出去。”
那亲随打个扦由龙飞送了出去。凌燕飞的眉锋皱深了三分。
冯七一跺脚道:“我不该抱怨,可是我不能不抱怨,都是这位姑娘,你们看见了没有,赤魔教像是存心要咱们好看,躲得一个也不见了。”
凌燕飞没说话,转身回了堂屋。对桑傲霜,他心里多少也有点抱怨,可是他不愿说出口,他知道,抱怨无济于事,反而会扰乱人心,自乱阵脚!
大伙儿默默地走进了堂屋。大伙儿默默地坐在堂屋里。
没过一会儿,冯七又忍不住了,跺脚说道:“这怎么办,这怎么办。”
龙飞霍地站了起来,道:“我再出去跑跑去。”
凌燕飞抬手一拦道:“八哥,坐下。”
龙飞道:“凌少爷,事是我办砸的……”
凌燕飞道;“八哥,我叫你坐下。”
龙云沉声说道:“老八,听见了么?凌少爷叫你坐下。”
龙飞没再吭气,默默地坐了下去。
凌燕飞转望冯七,道:“七叔,您少说一句行不行?”
冯七道:“怎么了?”
凌燕飞道:“事情已经到了这地步了,您就是再抱怨又有什么用!”
人到急时,似乎火气也大,冯七双眉一扬道:“怎么,我连说句话都不行,你要明白,这件事关系有多大,我没脸见你师父还事小,安贝勒让人扳倒,嘉亲王爷搬出了东宫事大。”
龙义跟龙飞低下了头身躯都起了颤抖,忽然,龙飞窜了起来,转身就要往外冲。
凌燕飞一步跨到,伸手抓住了他,龙云也赶到了,厉声说道:“老八,你这是干什么?”
凌燕飞道:“八哥,别让我不安,咱们已经够乱的了,不能再乱了!”
龙飞脸都白了,颤声说道:“凌少爷,冯老说的对,这件事关系太大,您叫我怎么能再在这儿坐下去?”
凌燕飞道:“八哥,办法是想出来的,咱们不只这一条路可走,是不?”
龙飞道:“您说,咱们还有什么别的法子。”
凌燕飞道:“你坐下,咱们大家都想想,办法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是不?”
龙飞头一低,转身坐了下去。
凌燕飞转眼凝望冯七道:“七叔……”
冯七站起来道:“我不说话了,我去歇着去,这总行了吧。”
他迈步走了过来。
凌燕飞道:“七叔,我不是这意思,我是问问您,有没有什么别的法子。”
冯七哼地一声道:“我有什么别的法子,我既不是大罗金仙,也不是诸葛武侯再世。我看哪,我认了,到时候万一你被交到福康安手里去,我陪你去就是,我只有这个办法,别的我就无能为力了。”
他擦过凌燕飞身边,就要往外走。
凌燕飞伸手一拦道:“七叔,您回去坐下,好不好?”
冯七道:“我坐那儿干什么,你又不让我说话。”
凌燕飞皱眉说道:“七叔,您怎么闹起意气来了?”
冯七道:“我闹意气?我跟谁闹意气,我这么大年纪了,又不是小孩儿,小七儿,说真的吧,我现在真是六神无主了,坐在那儿想不出主意是干坐,再看看大伙儿愁眉苦脸的,我心焦,一心焦就忍不住要说话,所以嘛,我干脆来个眼不见为净,一边儿躲躲去,你们想主意吧,等想出主意来叫我一声就行了,诸位,我失陪了。”
说完了话,他径自走了。凌燕飞没好再栏,只有让他走了。大伙儿重又落了座,仍然是没有一个人说话。
过了好一会儿,龙云才突然开了口:“凌少爷,我觉得坐在家里这么想主意,不是办法。”
凌燕飞道:“大哥是说,咱们该出去碰运气去?”
龙刚没等龙云开口便道;“没用,咱们又不是没跑,跑了快一天了,找着个鬼影子了么?冯老说的对,他们存心要咱们好看,已经全躲起来了。”
龙云道:“那照你的意思,就只有让他们等着看咱们的好看了。”
龙附道:“话不是这么说……”
龙飞突然抬起了头,道:“谁知道京畿一带,那块地是红土?”
大伙儿都为之一怔,龙云道:“那块地是红土,什么意思?”
龙飞道:“我刚想起,姓袭的那小子鞋底上红红的……”
龙刚道:“我明白了,你是说姓龚的小子不知道那儿踩了鞋底上红红的,只能找到那块是红土的地儿,就能找着那些兔崽子?”
龙飞道:“我是这么想……”
“得了吧。”龙刚道:“京畿一带有红土的地儿多得是,踩脚红土有什么稀罕……”
龙飞目光一凝道:“京畿一带有红土的地方多得是?你说几个地儿我听听?”
龙刚道:“这……”“这”了一声,他半天没说出话来。
龙飞道:“说呀,你怎么不说话,我等着听呢。”
龙刚一巴掌拍上大腿,霍地转望凌燕飞道:“凌少爷,北京城一带有红土的地儿还真不多……”
凌燕飞点了点头道:“这条路不一定行得通,也许姓龚的只是从那块有红土的地上经过。不过为今之计咱们只有把死马当做活马医,不妨试试,谁知道附近一带什么地方有红土?”
龙云道:“我知道去门头沟路上有片红土。”
龙天道:“西边有座山里也有红土,山里有个谷,那个谷里一大段地都是红土。”
凌燕飞道:“还有谁知道那儿有红土?”
没人说话,过了一会儿龙云才摇头说道:“恐怕没了。”
龙天道:“门头沟是个产煤的地儿,人不少,经常也有骆驼进出,我看赤魔教选那个地儿的可能性不大。”
龙云道:“你懂什么,越是不可能的地儿越有可能。”
龙天道:“大哥,我不敢说你说的话没道理,只是赤魔教不是藏一两个人,也不是老躲着不出来,像他们那么多人,经常要到城里来活动,他们会尽量避开外人的耳目……”
凌燕飞一点头:“五哥说的是,咱们就先到西边那座山里看看去,万一没收获,咱们再折到门头沟去,八哥跑一趟,去请我七叔来一下。”
龙飞站起来奔了出去,一转眼工夫就把冯七请来了。冯七进屋便道:“怎么,小七儿,听八兄弟说要找什么红土去。”
凌燕飞把刚才龙飞的发现,以及大伙儿的推测说了一遍。
冯七听毕就皱了眉,疑惑地望着凌燕飞道:“小七儿,这可靠么?”
凌燕飞道:“碰碰运气看了,事到如今,只要有一点可能就不能放过。”
冯七苦笑一声,点头说道:“也是,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也只好这样了。好吧,我跟你们跑趟去。”
凌燕飞道:“七叔,您的手伤还没全好,可能有打斗的地儿我不想让您去,再说家里也需要留个人等驼老,要不然他回来了见家里没人,以为咱们还没回来呢,说不定会再跑出去……”
冯七一抬左手道:“别说那么多了,一句话,不让我去就是了。是不是?”
凌蒸飞生怕又招这位长辈不高兴,他道:“七叔,我……”
“别说了。”冯七道:“也用不着解释,我知道,我跟去也是白跟去,你不让我去,我乐得在家歇歇,你们去吧,我就在这儿等驼老了!”
他往里走两步,转身坐了下去,摆摆手道:“去吧,去吧,你们去吧。”
听口气,看神态,这位长辈并没有不高兴,凌燕飞松了一口气,带着龙云八个走了。
口口口
龙天在前带路,九个人出城往西飞奔。
两三里过后,忽听夜空中掠过一阵哨音,划过夜空往西而去。龙云忙道:“凌少爷,您听!”
凌燕飞道:“我听见了,信鸽。”
龙云道:“大黑夜里,信鸽管用么?”
凌燕飞道:“可以,有种异种信鸽,记性特强,经过训练之后它能在黑夜里辨认一种特别信号,只看见了那特别信号,它就会落下去。”
龙云道:“您可听出刚才那只信鸽是往那个方向去了?”
凌燕飞道:“往西去了。”
龙云兴奋地道:“凌少爷,只怕咱们找对了,除了赤魔教谁会在这当儿用信鸽?”
凌燕飞道:“也许是别的帮派,再不就是官家有什么急事,不过希望是赤魔教!”
龙刚道:“我看准是,奶奶的,只让咱们找对了地儿。……”
他“拍”地轻击了一掌。几个人心里都够兴奋的,一兴奋之下,脚下不由也快了许多,不到顿饭工夫,黑忽忽的两座山已矗立在眼前。
这当儿又听见那哨音了,就在前面夜空里盘旋:“没错,咱们找对了。”
大伙儿几乎异口同声叫了一声。话声刚落,前面夜空里那阵哨音也忽然落了下去。
龙云道:“快。”
他越过龙天头一个扑进了山口。九个人流星赶月般在两座山之间往里飞驰,一路毫无阻拦,毫无警兆,到了一处之后,龙云忽然停步俯身,往后打了手势。
凌燕飞等八个立即缓下身法,俯身蛇行前进,到了龙云身边,龙云往前指了指,低低说道:“凌少爷,您看。”
凌燕飞循他所指望去,浓浓的夜色里,前面几丈外有三座黑忽忽的东西,凌燕飞一眼就看出那是三间房子。
龙刚激动地道:“奶奶的,咱们找对了地儿了。”
龙文道:“怎么好像没人?”
龙刚道:“这当儿都缩在被窝里,那会有人!”
龙文道:“总该有个桩卡。”
龙刚呆了一呆道:“恐怕他们以为咱们想不到他们躲在这儿,所以……”
龙云道:“不对,刚才接信鸽也应该有人,老二跟我过去,其他的人掩护我们俩。”
他偕同龙刚扑了过去。
凌燕飞等在后头蓄势待发,待机而动。十四道目光都盯着龙云跟龙刚的身影,眨也不眨。
别看八龙身躯高大魁伟,一旦行动起来,一个个都灵巧轻快,赛过那扑窜的狸猫。眼见着两个人挨近那三座房子,眼见着两个人扑进了那三间房子,眼见着两个人又从那三间房子里出来。
凌燕飞双眉一扬道:“咱们来迟了一步。”
他长身扑了过去。
到了近前,龙云道:“凌少爷,没人了,屋里的东西没动。”
龙刚狠狠—跺脚道:“奶奶的,恨死我了。”
龙天道:“慢着,凌少爷,大哥说东西没动,他们会不会都出去了?”
龙刚一点头道:“对,我怎么没想到,咱们在这儿等。”
凌燕飞没说话,走前两步从地上拔起了—样东西。那是一根火把,地上还有两把,都插在那儿,凌燕飞拔起的这根火把的位置跟地上那两根的位置,成品字形。凌燕飞拔起火把,一手摸了摸燃烧过的那一头,然后皱眉沉吟,似乎在想什么。
龙云道:“怎么了,凌少爷,您在想什么?”
凌燕飞跟没听见似的,没说话。
龙云忍不住又道:“凌少爷……”
凌燕飞忽一扬眉,道:“眼前有两种可能,只不知道是那一种。”
龙刚道:“凌少爷,什么两种可能?”
凌燕飞道:“这根火把烧过的地方还有微温,足证它刚熄灭不久,也就是说在咱们到这儿的片刻之前,这儿还有人,咱们所以找不到人,是因为那只信鸽……”
龙刚道;“信鸽?”
凌燕飞道:“这三根火把成品字形插在地上,就是一种特别的信号,那只信鸽带来了某种消息,把原在这儿的人都调走了,我的推测是一种可能是赤魔教有了重大事故,临时下令把这儿的人调去派什么用场了,不过这种可能性并不大,以常理来说,他们至少该留下一两个人,除非他们不打算再回到这儿来了……”
龙刚道:“怎么就这么巧。”
凌燕飞道:“另一种可能就让人费解了,那是咱们的一举一动全在赤魔教人监视之下,监视咱们的人知道咱们往这儿来了,所以放信鸽早一步赶到这儿给他们通风报了信……”
龙刚叫道:“会是这样?”
凌燕飞道,“这是我根据这三根刚灭不久的三根火把所作的两种推测,只不知道究竟是前者还是后者。”
龙云道:“凌少爷,恐怕是前者。”
凌燕飞道:“怎么见得是前者?”
龙云道:“您想嘛,咱们要往这儿来,是刚在家里堂屋里议定的,要是有人监视咱们,听得见咱们的谈话,他非得近堂屋不可。他或许能瞒过我几个的耳目,难道他也能瞒过您么?打起初我就不信他们有人能进咱们的院子。”
凌燕飞道:“大哥你忘了我中毒的事了。”
龙云道:“我没忘,您没听我说么,我只是不信……”
凌燕飞道:“大哥,我也是不信,可是事实上我在家里中了毒,这种毒不可能是隔墙扔进来的。”
龙云没话说了,一咬牙道:“到现在我还想不通那龙涎香毒是那儿来的。”
忽然目光一凝道:“凌少爷,赤魔教里要是有这种能耐的人,是不是咱们早就一个个躺下了?”
凌燕飞道:“大哥,他们似乎是专为对付我。”
龙云点头说道:“对,凌少爷。或许他们认为只对付了您,我们这些人就不足为虑了,可是那人既有瞒过您耳目的能耐,是不是您随时也有性命之忧,杀身之险?”
凌燕飞微微点了点头道:“这倒是……”
龙云道:“他为什么不下手,还让您带着我们跑到这儿来,害得他们的人半夜从床上爬起来仓惶逃走?”
凌燕飞沉默了一下苦笑说道:“我一时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也许他不愿意下手杀我,而是要假官家之手毁了我。”
龙云道:“他要是不愿意下手杀您,那灯油里的龙涎香是怎么回事?”
凌燕飞苦笑道:“大哥,你算是问住了我。”
龙飞突然说道:“凌少爷,会不会是咱们出城的时候,让他们留在城里监视咱们的人发现了?”
凌燕飞道:“这当然不无可能……”
脸色陡然一变道:“大哥,咱们得赶快往回赶。”
龙云脸上也变了色,惊声说道:“对,冯老,快走。”
腾身而起,当先往外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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