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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窘迫地抹抹脸,舔舔嘴唇上被尖牙硌出来的印痕,低着头小声问:“我在……未来?和他交换了位置?”
“来之前已经见到未来的你了吗。”昭然皱起眉,“郁岸那边情况大概会很棘手。”
“见到了,他说他是我儿子,未来我们结婚了,还说是是你生的呢。”
“……”昭然拢了下头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郁岸从沉默寡言的社恐小孩变得擅长胡说八道,大约是从自己劝他试着和别人友善沟通开始,臭小鬼只会走极端。
“我长成你喜欢的样子了吗?”小岸仰着头问,睫毛湿乎乎地黏在一起,“很乖很懂事,很善良,还能帮助你。”
“没有。依旧是个在外惹祸回来拆家的小混蛋。”昭然托着小岸腋下抱他起来,“但你让我长成了喜欢你的样子。”
“如果我们是同一个人,那你现在带我走,不要管他。”小岸握着他的手,指尖轻轻发抖,鼓起勇气无理取闹,却只换来一阵沉默。
“你只会说漂亮话。”小岸松开他的手,脚尖在地上来回划拉,“我知道我不如他,以前你也是这么想的。你们都更喜欢他一点。”
“你要走吗?你不要我啦。”昭然蹲下来,拍拍他衣摆上的灰土,“我在家族里排行最末,没学过怎么照顾小朋友,唯一朝夕相处的大哥脾气又坏,没什么耐心。我以前很恶劣,没有照顾好你,但我也在改,你原谅我,好不好呢。”
小岸咬着下唇听,大颗的泪珠积攒在眼眶里滚来滚去。
“你看我到现在都不知道岸岸是哭包,眼泪这么多。”昭然抹抹他红彤彤的眼角,“我好差劲啊,这么差劲的怪物没人要的,只能去街上要饭。”
“别说了,闭嘴闭嘴。”小岸拨开他的手,抱到他腰间,埋头在他衣襟上用力擦了一把脸上的眼泪鼻涕,“我帮你还不行吗,你别说话了……”
舞台尽头的黑暗中突然响起微小的走路声,两人同时屏住呼吸,昭然转身面对声音的来向,把小岸拢到身后。
他感觉到威胁在靠近,希望不要太难缠,新近才与羽化蝎女进行过一场生死搏斗,沁入骨骼的蝎毒还没被代谢掉,短期内身体都不适宜再战斗。
小岸谨慎地在黑暗的角落中寻找对方的轮廓,可他穿着郁岸的荷官制服,身上没带称手的武器。
*
魔术师的表演还在向高潮推进,观众们热情的欢呼穿透安全门,在昭然和郁岸耳边嗡鸣。
郁岸抱着昭然的手臂,用力把他拖起来:“你打起精神听我说……既然是交换,小岸现在一定没事。”
“等等。”昭然扶着额头慢慢站起来,“我嗅到一股陌生的气味,潮湿的抹布味。”他伸出手,在空气中拨了两下,“你能看见吗?空气里漂浮的发光的小颗粒,荧绿色的灰尘粒子。”
郁岸仔细辨别了一下:“我夜视能力比你差,什么都看不见。”
“血管在身体里蠕动似的。”昭然压住太阳穴,双眼不受控制亮起红光,在黑暗中飘忽闪烁,“从今天早上开始就有种被瘟疫沾染的感觉,很不舒服。踏入剧院之后反应更强烈了。”
“先跟我走。”郁岸拉着他离开剧院,抄小路返回自己来时住的内舱,管理老师已经带着准备上岗的荷官前往赌场适应工作,内舱空荡,几乎没有人来往。
“小岸被盯上已经印证了方信和魔术师的野心,恐怕下一步就要逼你化茧,借机与你契定。”郁岸躺到床上,看着天花板说,“如果你的消息可靠,那方信手里的药八成就是催化畸体提前进入化茧期的药,比如你看见的那些空气中漂浮的绿色粒子。”
昭然烦躁地想骂一句街,但碍于郁岸在旁边,默默忍住了。
“别急,如果这个猜测没错,那么对我们来说也有好消息。”郁岸头倒挂在床沿,姿势懒散但分析得有条不紊,“如果你在游轮上化茧,那么所有被茧壳笼罩的人都会死,只有与你契定的那个人能活着离开这里。所以方信和魔术师起内讧的概率极大。”
“我想,他们之间是这样达成合作的——方信打算把药方卖给魔术师,作为交换,魔术师答应把你抓来给方信契定。这样既能测试药效,又能把你抓住。”
“但方信会害怕,怕到最后关头魔术师会跟他抢契定机会,如果魔术师想得到方信的信任,就必须向他证明自己有从茧里脱身的方法,能活着离开茧,这样方信才会安心与他交易。”
“既然魔术师有本事把我和小岸交换,他一定也可以拉一个未来的自己回来,替他死在茧里,这样他就可以全身而退。只要过去的自己不死,未来就会有无数个自己,随机死一个根本无所谓。”
“但话虽如此,面对强大畸体的契定机会,魔术师会信守承诺吗?难道魔术师不想得到你吗?这是他们的破绽,也是我们最能利用的地方。”
“你按我说的做。”郁岸附到昭然耳边,悄悄叙述自己的计划。
昭然将信将疑,点了点头:“真有你的。”
在他们说话的间隙,似乎有一道黑影从门缝间掠过,郁岸立即戴上纯黑兜帽,轻手轻脚靠到门边,破甲锥从袖口滑进掌心,侧耳倾听门外高跟鞋走动的声音。
他准备突然开门,给偷听者一记迎头痛击,然而来自远处的一声巨响让他和昭然都颤了一下。
轰!
脚下的地板也在跟着抖动。
西南方向,很近的地方好像有什么东西爆炸了。
郁岸拉开门,震响同时惊动了门外的偷听者,那人闪得很快,朝爆炸的方向跑去,只留给郁岸一个没入黑暗的背影,裙子有点眼熟。
两人亲眼目睹小岸身上绑着炸弹,这时听到爆炸声,下意识就会联系到小岸身上,昭然顿时慌了,手掌下的桌面便被攥碎了一块角,向爆炸声传来的方向拔腿就跑。
郁岸也懵了,虽然预感哪儿不对,但也只能追着昭然往爆炸现场去,边跑边将兜帽套到头上,遮住自己的脸。
爆炸是从楼上传来的,两人没坐电梯,而是从楼梯间跑了上去。刚一拉开安全门,昭然忽然做了个很古怪的姿势,身体往后仰,眯起眼睛,头歪向一边。
好像里面有什么东西冲出来,扑了他一脸似的。
楼梯间里并没有炸弹,也不见小岸的踪影,但地上堆满了石膏碎片,一座破碎的空心雕塑完全坍塌在地上,藏在里面的男性尸体炸得四分五裂,油脂和凝固的血块沾满墙壁。
“很浓烈的气味,那些绿色的粒子非常密集,布满空气,被我吸进去的粒子黏在肺里,我有点呼吸困难。”昭然摆摆手扫开面前的异味,“这——么多,你看不到吗?”
“我只闻到尸体的腐臭,有点反胃。”郁岸蹲下察看尸体的碎片,里面并没有安装炸弹的迹象,单纯尸体腐烂发酵应该也造不成如此迅速和强烈的爆破。
“你能看到绿色的粒子?从什么地方散发出来?”
“尸块上附着比较多。”
“……厌氧菌无氧发酵。别过来,这就是方信的药!去没有绿色粒子的地方,你化茧了我们谁都跑不了,按我们说的做。”郁岸猛地扑向昭然,将他从充满所谓绿色粒子的楼梯间推了出去,此时头顶的天花板自动开启,抛下一张镶嵌畸核锁的电网,笼罩在郁岸身上,网格上的触点接触到郁岸裸露的皮肤上,剧烈的电击使他瞬间休克。
“等我。”昭然双眼通红,尖牙快要咬碎,手一撑楼梯扶手,翻去了其他楼层中。
爆炸声在附近船舱的游客之间引起了一些骚乱,小婴儿在母亲怀里哭闹不止,服务生解释说运输机卸载食品时撞到了甲板,安抚着不明真相的游客。
*
一杯夹着冰块的朗姆酒泼在郁岸脸上,郁岸从昏迷中醒来,金橘色的冰冷酒液沿着发丝流到下巴,再滴落到地上。
他被坚固的束缚绳捆在椅子上,眼前模糊的场景逐渐清晰,宽敞的套房客厅中央,方信手中托着空酒杯,魔术师查理·汉纳坐在另一边,悠闲地剪着雪茄。
他们身后站着一男一女,站姿严肃挺拔,是训练有素的保镖。
小岸在赌场吧台遇见的就是这两人。
触电后的麻木感还未完全消退,郁岸动了动脖颈,手脚都被绑得十分牢固,基本没有挣脱的可能。
“郁岸先生。”老查理语气亲和,“我很想知道,你是怎样出现在船舱里的呢?你怎样做到的?”
郁岸漫不经心用英语回答:“你的魔术漏洞百出。”
老查理噎了一下,点燃雪茄,做了个手势。
他身后的保镖走到郁岸面前,女人用手帕勒住他的嘴,男人则狠狠朝他腹部重击了十几拳。
女人松开手帕,郁岸痛苦地低下头,血丝黏着涎水滴落到地毯上。
方信重新倒了杯酒,没忍住笑出声:“我看只是个普通小孩而已,昭然能看上他也挺奇怪的。话说回来,炸弹是实打实绑上的,怎么会出问题,如果他真是未来的郁岸,那只能说明你交换过去的那个郁岸没死。”
老查理搓搓光亮的额头:“那你说怎么办。”
“去追杀。必须要他死。”方信狠道,“杀了未来的没用,被你换过去的那个郁岸还没死,会搅乱我们的大事。”
“那就照你说的做。”老查理打了个响指,手腕处的三级银色职业核魔术师亮起扑克牌形状的花纹。
站在郁岸身前的男女保镖原地消失了一瞬,没过几秒,又重新回到原地,只不过穿戴完全不同了,很惊讶地翻看自己的双手。
老查理将方信身边的两位高手与未来交换,去截杀小岸。一向狡猾胆小的方信敢上船,很大一方面仰仗这两位强悍的保镖,雇佣兵出身,又是镶嵌战斗畸核的载体人类,在他们的保护下,方信什么都不怕。
一直低着头仿佛晕厥的郁岸低笑起来。
方信警惕地放下酒杯:“你笑什么。”
“一点也不痛。”郁岸突然抬起脸,朝他吐舌头,舌尖被他咬破一层薄皮,刚刚吐出来的血源于这块小伤。
左眼绷带覆盖下,镶嵌的怪态核-犰狳战甲亮起银光,象征坚不可摧的犰狳纹路在左眼眶中闪烁。
“过去的我是那么好杀的吗?”郁岸翻开手心,将指根戴的一枚红色小按钮按了下去。
从游戏之王幻室拿出来的一键换装按钮。
郁岸身上的纯黑兜帽从头开始被马赛克覆盖,像游戏角色在更新装扮,渐渐地,荷官制服替换了他全身的纯黑兜帽套装。
*
而另一边,小岸的身体也在同步被马赛克扫描,荷官制服被纯黑兜帽逐渐覆盖,纯黑兜帽穿在小岸身上无比合身。
绷带状的英雄拳套缠满小岸双手,袖口的破甲锥滑进掌心。
小岸诧异地掂了掂重量,深吸一口气,反握住破甲锥,坚定扬起眼皮,将昭然拉到了自己身后。